第八章 再吃一次
老喬拎著水壺站在門外,像一尊雕塑。
......
李休昏迷了三天的時間,這三天里長安城的百姓仍舊過著柴米油鹽的日子。
但各大勢力卻並不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暗潮湧動。
李休的到來本就被各方勢力關注著,朝中百官,江湖家族,長安城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什麼樣的人都有。
而且當年李來之死的很蹊蹺。
這件事情背後透露著貓膩,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因為無人追究所以也就無人在意。
但李休回來了。
當年和李來之關係莫逆的勢力有了報仇的希望,而和李來之有仇的則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
李休只是個普通人。
但就是這個普通人在回到長安的第一天就殺了劉校尉,撕破了平靜了十四年的那層薄紗。
這就像是湖面上扔下了一枚石子,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
李休的到來打破了長安維持的平衡。
想要終結這種局面其實很簡單。
那就是殺了李休。
這是很冒險的一種方法,所以來做這件事的不僅要有本事,還要是個死士。
......
「少爺,您醒了?」
床上的李休睜開了眼睛,伸手將額頭上的毛巾取下,坐了起來。
老喬遞上了一杯白開水。
李休伸手接過,然後楞了一下。
旋即無奈的嘆了口氣。
「徐盈秀,你給我出來。」
老喬耷拉著肩膀不說話,房間內安靜極了,這一幕看上去很有意思,他就像是在對空氣自言自語。
「你再不出來,我可生氣了。」
李休挑了挑眉,大聲道。
有人從空中落在地面,雙腳落地發出啪的一聲。
這是故意弄出來的聲音。
徐盈秀兩隻手握著拂塵,背在腰后,低著頭眼睛看著地面,一小步一小步的挪了過來。
「少爺。」
她有些不敢抬頭直視李休,完全沒有了昨晚在老喬面前的潑辣。
「來便來了。」
看著眼前的女子,李休張了張嘴,有心想要說上兩句,到嘴邊的話卻終究還是咽回了肚子里。
「真的?」
徐盈秀突然抬起頭,明亮的大眼睛笑盈盈的看著他,那張臉燦爛如花。
李休也跟著笑了起來,確定的點點頭,心中卻道想來這便是一顧傾城了。
「出去走走。」
李休從床上站起,活動了一下身子,然後砸了咂嘴。
推開門,外面的天氣很好,明晃晃的太陽掛在天上,就連房頂上的積雪都融化了許多,化成的雪水順著房檐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王兄?」
李休順著閣道一步一步的走著,也許是睡得時間太久,他竟然覺得難得的輕鬆起來。
轉彎,面前迎面走來了一位少女,看上去尚且有些青澀,模樣卻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杏兒。」
李休看著李杏兒,輕輕地點了點頭,他與這女孩從未謀面,自然談不上厭惡,但因為一些事也談不上親切。
「你醒了。」
杏兒的臉上露出一抹驚喜,然後把手裡提著的九百九十九個紙鶴遞給了李休,道:「王兄的病好了?我就說祈福會有效果的。」
「這些都是你疊的?」
李休接過紙鶴,打量了一番,問道。
杏兒小臉有些紅,顯然有些害羞:「我聽城南的老道士說疊紙鶴可以為親人祈福,所以我就試了試。」
她低著頭,兩隻小手局促的攪著手指。
親人?
李休道:「老道士的話八成是假的,以後不要信了。」
杏兒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些,那雙眼似乎也黯淡了許多。
李休心中沒來由的慌了一瞬,只得安慰了一句:「但這句話卻是真的。」
「王兄,你能不能讓老爺爺不要在殺我的魚了,我養了很久的。」
杏兒突然悄聲道。
李休楞了一下,這才發現眼前這丫頭的雙眼似乎紅紅的,有些腫脹。
他突然明白了什麼。
然後輕聲道。
「養魚這件事我曾做過很多次,要不要幫你?」
杏兒聽了有些興奮地抬頭注視著他,剛要答應卻猛地瞳孔一縮,嘴中猛地發出一聲驚呼。
「王兄小心。」
本能反應,李休猛地回頭看去,只見在王府的房頂上站著一個全身籠罩在蓑衣內的人,正手持弓箭瞄準著這裡,在李杏兒驚呼李休回頭的剎那,那根泛著寒芒的鐵箭便脫離了弓弦,疾馳過來。
這一箭的力道很大,速度很快。
屋頂與李休應該有著四百步的距離,這一箭呼吸功夫便射到了眼前。
游野修士。
李休的瞳孔縮成一點,在聽雪樓經歷了無數生死,這一箭他本可以躲過去,但後面就是李杏兒。
猶豫的一瞬便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便他不躲這一箭的力道也會射穿他的腦袋然後向下穿進李杏兒的喉嚨。
敢殺他的人一定做了十全的準備,因此在鐵箭脫離的剎那王府內又出現了十餘人持長刀長劍從四面八方撲了過來,而且盡皆都是上三關的強者。
李休的眼神冷到了極點。
一把劍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前,然後劈散了那根鐵箭,緊接著老喬的身影在陽光下逐漸清晰起來。
他佝僂的身子變得挺拔,枯瘦的右手握著劍柄,身上青衫飛揚。
他的臉沒有絲毫波動,面無表情,抬手間手中長劍划向了天空。
陽光被撕成碎片,王府的牆壁上出現無數划痕。
那撲過來的十餘人屍首分離,雙腳脫離身體,雙手碎成粉末。
每一處劍痕都成十字形狀,鋪滿了王府內外,鋪滿了一地屍體。
屋頂上的那人心中駭然,身上蓑衣發出漆黑色的氣,整個人憑空消失在了李休的視線中。
老喬向前邁了一步,手中三尺青鋒發出一聲嗡鳴,模糊了天空,撕成碎片的陽光在這一刻驟然閉合,從天而降,照在了那身蓑衣上。
照在了那人的額頭上。
一個極淡的十字出現在了他的頭頂,那身蓑衣碎成無數碎片,來不及發出半點聲息便倒在了地上。
鮮血自頭頂流出,染紅了十字。
老喬退了一步,重新跟在了李休的身後,那把長劍已經不知去向,那之前猶如勁松一般挺拔的身軀再度變得佝僂起來。
「少爺,該吃東西了。」
李休點了點頭,然後從腰間取下一枚玉佩遞給了尚在發獃的李杏兒。
然後道:「如果是徐盈秀的青椒魚土豆那便算了,因為那真的很難吃。」
「可您還是自小吃到大。」
老喬笑了笑。
李休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那便再吃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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