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深夜生人進書齋 啟程赴蓬萊大戰
朱府上下,忙前忙后,那朱天齊倒與武千作終日飲酒談天,並無絲毫慌張。
蓬萊島主早在六月廣撒綠林貼,召集天下英豪在八月中旬到蓬萊島一聚,而今還不足一月光陰了,水路快卻險,走陸路定是趕不上的,再者,路途中不免耽擱,這麼算來,時間著實緊迫了。
這幾日,朱家人各自忙碌,並無空閑顧及朱冥,按之前說的,朱冥逍遙自得呆在書房,除了一日三餐,別人是見也見不到,近幾日都忙於打理,以備出發前去蓬萊島了,他看完孔老夫子的《論語》,又看《孟子》,有時候,也拿起《周易》演算一番,過得好不自在,好不快活。
除了朱鶯鶯還有武寒雪偶爾前來,他基本不受打擾,更沒人勉強他練武功了,只是,聽說朱家大多數人都會去蓬萊,這首先,朱爺爺是一定去的,其次,父親和叔叔還有幾個朱家弟子是要去的,就不知我娘還有叔母是否會去。
朱冥在朱家當公子哥太長時日了,大戶人家,深宅大院,憋得他喘不過氣來,再加上日常那窩囊無用的勁頭,沒少受委屈,此番定要出去見識一番。
他也顧不得父親答應不答應了,而是去找朱天齊,朱天齊大概是喝高了,歪在軟席上,武千作倒在另一邊,面紅耳赤,酒味撲鼻,兩人披頭散髮的,不成模樣。
「爺爺……爺爺……爺爺。」朱冥蹲下來,輕拍朱天齊的背並喊道,卻遲遲不見動靜,應是喝酒過量,這會兒睡死過去了的。
朱冥站起身來,不想,手碰倒了矮腳桌上的酒杯,酒便澆在了朱天齊的臉上,這一下,卻是澆醒了朱天齊了。
老爺子如死而復生般一轉動身體,朱冥慌忙扶住他,此時朱老爺子嘴裡卻嘟噥個不停,細聽卻是胡言亂語中。
「來著何人!我乃是菏澤朱家家主,江湖朋友送我別號『刀俠』,你是何人快報上名來!不然我手裡的刀可不長眼!」朱冥倒是被朱天齊弄笑了,可是他沒想,朱老爺子雖然醉酒,滿嘴胡話,可是手裡可一點不慢,刷的一聲抽出了旁邊架子上的長刀,寒光一現,刀就架在朱冥的脖子上了。
「我……我是您的徒孫朱冥呀,朱……冥!」
「哦,是那小子呀。我還以為光天化日之下竟有盜賊盜我家寶物。」朱天齊終於開眼看了朱冥一眼。
知道是朱冥的時候,朱老爺子才放下手裡的刀,「說吧,找我何事?是不是想通了,要我教你武功?」
朱冥不知怎的,老爺子竟會這樣想,是甚麼道理,只馬上應答,「不是,不是,我是問問爺爺,此次蓬萊之行,我能否一同前去。」
「不能,你又不會武功,到時還需分出精力照看你,實在麻煩,你不去罷了……不去甚好了。」朱天齊說完,就應聲倒下,再次酣睡起來,朱冥抬手準備再喚醒,思索一下,也罷休了,再叫醒了,也是不會允許的。
朱冥多少有些失望,滿懷期待,卻是,載興而去,敗興而歸,他搖搖頭,往靜水齋那邊去了。
到了晚上,朱冥怎麼也提不起興趣來,書上的文字只令他格外的煩躁,怎麼也無法專註,一向喜好在外觀月,可今日偏就月黑風高,書房裡燈盞上的蠟燭搖曳不定,門已經閉好了,風還是鑽了進來。
朱冥在此種靜謐之中,不覺後背發涼,面有懼色,燈花凋落,萬種只有風聲,不一會功夫,他亦扶案沉睡。
迷亂之中,他見有人進來,他倒想站起來看是何人,那時,全身無力,極度疲倦,全身癱軟般的,一下倒在書案上,遂不知意識。
他醒過來已是清晨,似是為窗外鳥兒鳴叫擾醒,側窗也開著,晨風清涼,朱冥站起身來,直覺得頭腦作痛,暈暈乎乎的,心想,定是睡著,風從窗入,著了涼了,關起了窗子。
回身看書案,發覺原來的書本已不在書案上了,而擺在書架上,這幾日他讀《孟子》,這倒是記得的,卻是不知昨夜誰進書房了,卻想不起來。
要麼是爹爹,還要麼是朱爺爺,再不就是叔叔應仁,平日里也就這幾人往來靜水齋了。
外面早晨已有動靜,卻是搬弄物件的聲音,聽見了馬素兒叫鶯鶯,朱冥便出去。
原來,朱家上下收拾停當,朱天齊也與武千作商定了通行路線——自濟南路坐船入黃河,途徑東平路,益都路,便棄船登陸,行陸路(路是元朝的行政區劃,州是路的下一級區劃。)走寧海州,蓬萊島的人會在那裡等候所有前來參加彭萊大戰的人。
朱家人在府外,朱冥在大門裡面,他想自己無法去,不禁悲從中來,朱應紅兩兄弟還有幾位弟子,馬素兒和朱鶯鶯上了馬車,卻沒有看見黃英,朱冥還在四處看,黃氏終於出來了。
武氏的人在前面,朱家的的人在後面,都準備出發,這時,朱天齊和武千作才出來,二人都隨身帶兵刃,朱冥看朱天齊好不氣勢,華髮束起插銀簪,他身形欣長,外衣一件雪白長袍,腰束白雲紋玉帶,腳蹬黑布靴,長刀握在手,刀鞘精美,鑲金龍其上,刀鐔方形有孔洞,上刻有刀俠字跡,刀柄長而粗細適宜。
黃氏招呼朱冥隨她一起上馬車,朱冥卻只呆在府門裡不動。
「你還不快隨你娘上車,我們馬上啟程。」朱應紅騎在馬上,沒好脾氣的對朱冥說。
朱冥知道,他應是這裡唯一不會騎馬的男人了,一見他爹要他上馬車,他臉紅,卻不動。
「嗯?冥兒?你這是為何?怎的還不趕緊上車?這日頭短,別誤了時辰。」朱天齊站在高頭大馬的旁邊,還沒有上馬。
「您不是不答應我去么?」朱冥脫口而出,他還是記著朱老爺子醉酒之後的話。
「我甚麼時候讓你不去?我何曾說過此話?」朱天齊上了馬,示意朱冥趕緊上車。
朱冥想,這一定是老爺子喝高了,胡言亂語,他倒是忘了,可朱冥卻當了真。
朱冥便小跑著,上了馬車了,挨著母親黃英坐下。
「你怎的不願意?」黃氏問他。
「那日,我去問爺爺,他正與武大爺喝酒,他說孩兒不應該去的。」
「咳,那定是你爺爺喝多了。」
「孩兒今日看他今日言語,也這樣想的。」朱冥頓了頓,總覺的有些不自在,就他一個男子,業已成年,卻如襁褓中的孩童一般,著實羞人,可奈何?誰叫自己不會騎馬?
「我去看你周叔叔了,他傷的重,只能在家養傷,無法與我們同行了,他倒是還念著你,要我一路上顧好你。」黃氏對朱冥說。
朱冥前日見過周長風了,身體著實虛弱,拄著拐杖,臉上還有淤青,形容也憔悴。
「周叔叔失手而已,人有失手,馬有失足,不該受到嚴懲的。」朱冥這樣說。
黃氏忙止住他,叫他不要亂說,朱家的事情很有些亂,不要多問了。「此番也好,我們都走了,你周叔叔在府里也能照看家業,我們也就放心了。」
朱冥在心裡為周長風鳴不平,卻也僅限於此,只得依母命,不多話了。
按計劃,晚間就要趕到濟南路,找一間客棧住下,次日好從碼頭上船。
日薄西山,朱冥甚是疲倦,扒拉開帘子,看見濟南城裡燈火通明,看起來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