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他的價值
他抿著嘴角,嚴肅地說:「陳燃,我希望,在我的葬禮上是由你來念悼詞。」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是我心中渴望,唯有你,即使死後,我仍然帶著深深的思念。
「……我不願意。」
在良久的沉默后,陳燃終於說。
「柏崎安……老師。」她咬牙,輕聲說,「我太累了。這段日子以來,我送走一個又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我不能再送走你。」
「哦。」他輕輕哼氣,靠在沙發上,面色如死灰,「那我可能需要請人來幫我處理後事了。或者,直接一抔灑到海里去。」
柏崎安看著陳燃,他說:「我走了,你也不需要太難過,畢竟是我當初先離開的。我還是為你驕傲,陳燃。」
陳燃終於忍不住,站起來,走到柏崎安面前,盯著他:「你以為我會讓你在這裡死去嗎?你給我去醫院,聽到沒有?」
「去什麼醫院啊,醫生都說治癒的可能性不高了,我沒必要浪費錢。」
他笑了笑,伸手,冰冷的手捉住陳燃的,輕輕晃了晃。
他揚起臉,微笑著看著陳燃。
「我立了遺囑,這筆錢你可以動。陳燃,我知道你喜歡做慈善,用這筆錢去幫助你想幫助的人吧,沒必要浪費在我身上。」
陳燃覺得這人簡直不可理喻。
她嘆出一口氣,說:「來之前我和你的醫生通過電話了,他不肯向我透露你的病情,不過還是傳達了希望你能回去住院的希望。」
「我不去。」柏崎安懶懶地靠在沙發,「沒希望的,陳燃。我不想在我最後的時光還要在冷冰冰的醫院裡,我想看你拍戲,好嗎?」
陳燃楞了下。
「說不定看你拍戲,我能活的更久呢?」柏崎安笑了笑,似乎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給我拍個短片吧,柏崎安。」陳燃頓了頓。
她察覺到剛才柏崎安的眼裡閃過一絲光亮,似乎那才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就在這裡拍吧。」陳燃露出無奈的笑,說,「你這外面的草地也太亂了吧,我以為是野人住在這裡。」
「好久沒有請園藝師傅來收拾了。」柏崎安邊說著,邊打了個電話。
結束通話,柏崎安說:「反正這裡以後是你的,你想弄成什麼樣的就是什麼樣的。」
「那我把別墅賣了,都捐掉。」陳燃瞪了他一眼,就看到他慢悠悠地站起來,說,「吃飯了嗎?光顧著說話,冰箱里沒有東西了,我讓人送點過來。」
陳燃沒有說話。
她看著柏崎安緩緩移動到廚房,整個人瘦的就像一架骷髏,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下。
陳燃走過去,見他從廚房裡找出了麵條和兩個雞蛋。
只有這些。
陳燃動了動嘴唇,說:「挺好的。」
她撥了個電話,讓等候在外面的袁晨光幫忙買了食材過來。
在門口,袁晨光把手上的食材交給陳燃,叮囑她:「柏崎安生病的事情瞞不了多久,你在這裡不能久待,不然不知會造成什麼影響。」
「知道了。」陳燃低了低頭。
「還有,最好還是勸他去醫院,畢竟在那裡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顧。」袁晨光看著陳燃,輕聲說,「黎總那邊已經知道了,我想……」
「我會自己和他說。」陳燃抬頭,看著袁晨光。
他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陳燃知道他已經看出了什麼。她不解釋,袁晨光也絕對不會問的。
想到這裡,陳燃突然覺得好笑。
原本簡單的關係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想,Maria那邊也瞞不住。」袁晨光想了想說,「估計最遲明天就知道了。」
「好。」陳燃的嗓音很低,她抬手,在袁晨光肩頭按了按,「辛苦你了。」
他一笑,說:「談不上辛苦,都是我應該做的。」
「何況,你比我辛苦更多。」袁晨光看著陳燃走進去,在口中輕聲念道。他沒有告訴陳燃,黎昕知道她第一時間趕到這裡非常不悅,幾乎是在電話里痛斥了他一頓。
可是只要陳燃覺得開心,覺得有意義,其他的什麼都是不重要的。
想到這裡,袁晨光嘴角咧出一絲笑。
要是柏崎安真的走了,陳燃該有多傷心啊。
他簡直不敢去想。
柏崎安的身體已經很脆弱,陳燃給他煲了粥,配上容易消化的蔬菜。坐在餐桌前,她看著他緩慢進食。
陳燃說:「是不是不好吃?」
「不是。」柏崎安放下勺子,說,「很好吃,是我自己沒什麼胃口。」他看著陳燃,說,「你吃吧,我看著,就覺得飽了。」
陳燃也放下勺子:「你不吃我就不吃。」
在她的注視下,柏崎安終於把一小碗粥喝完了。他很疲勞,陳燃扶著他上去休息。卧室的被子亂亂的,柏崎安躺進去,陳燃幫他把被子蓋好。
「陳燃,你去隔壁休息會。」
「我知道,等我收拾完。」她站起來。
「不要走,好嗎?」
陳燃點了點頭,看著他閉上眼睛,過了會,她才走出去。
門剛關上,柏崎安便掀開被子。他腳踩在地上,往洗手間走去。
關上門,柏崎安打開水喉。水聲陣陣,柏崎安沒忍住,剛吃下去的東西全吐出來了。他的臉濕乎乎的,抬起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臉色慘淡的不像話。
難為了陳燃,對著這張臉還能笑的出來。
柏崎安知道,自己已經命不久矣。
他希望能在最後的這段日子,好好地看看她。他這輩子實在錯過了太多……在那個時候遇見陳燃,已經是太晚。離開她,是他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或許,他沒有離開,陳燃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柏崎安對著鏡子,雙眼通紅。
他洗了洗臉,終於把水喉關掉。
出去,柏崎安倒在床上,看著空中。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陳燃的時候,她清冷的臉在他的眼中浮現,一點一點刻入他的腦中。那個時候,柏崎安就知道這個女人會在他心裡佔據重要的位置。他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了藝術,他培養的學生會代替他,在這個世界上好好活著,創造屬於他們的價值。
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