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人間義
天地有正義，浩然入心中，此生無悔意，來生再做玄門人。
······
玄凌島，火照鬼殿。
身受重傷的陰司地命和陽星天曜在殿內靜靜的療養傷勢，數日前與北玄真君的一戰令他們元氣大傷，誰也不會想到明明已經唾手可得的南荒歸境，竟因北玄真君的出現而功虧一簣，不過到底是破了鎮天關和封天劍陣，為日後捲土重來奠定了基礎。
火照鬼殿內雖然寂靜非常，但是在玄凌島上卻是熱鬧非凡，各門各派的魔道人物聚集在玄凌島上召開盛會，燈火徹夜不息，美貌的女子，豐富的食物，甘醇的美酒，徹夜狂歡的魔道自天欲神教覆滅以來第一次感到這麼痛快過。
他們不僅攻破了鎮天關，破了地母長城和封天劍陣，還屠了一座城池，將那裡的物資全都搶了過來，憋屈了數甲子的情緒，一朝得以釋放，彷彿下一刻他們就能揮軍北上，繼而一鼓作氣完成亘古未成之竟業，將九陽玄門也攻破。
李翰飛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喝著酒，有魔道邀請他去享受女人被他拒絕了，曾幾何時這一幕幕也出現在他的身上，只是那時的魚肉變成了今天的屠夫。他的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興奮，反而是有著一股淡淡的悲傷，他不願成為這樣的人，可是人世間有太多的無奈，讓他不得不成為這樣的人，這樣的魔道。
他看到那些孩童眼中驚恐的眼神，猶如看到了自己，兒時的他也是這樣無助過，那時的他多麼希望有一個人能來拯救自己，好讓自己脫離苦海。可是到了最後才發現，能讓自己脫離苦海的唯有自己，從來都不是別人。
今天他看著這些孩童，女人，強壯的男子，他的心中或許是有過一絲憐憫的，但是他卻不會主動的去解救他們。因為他也是魔道啊，他若是出手解救他們就是與整個魔道為敵，而以他的力量又能救幾人，他不願成為救世者，以前或許會有，現在不會，今後也不會。
李翰飛躺在一塊石上，他仰望著深藍色的天空，耳邊的喧囂已經漸漸模糊，他不願再去聽那些魔道的污言穢語，豪情壯志，或是溫香軟玉。他的對這樣悲慘的人生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追求，也許當年他就該死在天淵內，他的師傅赤龍道人根本就不該出手相救，這樣才是對他最大的解脫。
世間上有很多李翰飛這樣懂得明哲保身的聰明人，當然也會有不顧一切意氣用事的蠢蛋，這樣的人當然是極少的，因為這些人要貫徹的是那比天道還要虛無縹緲的天地正義，在他們的心中眾生永遠都比自己重要，往往會因為眾生而捨棄自己，所以才說他們是蠢蛋。
「陰司地命——出來受死——。」
一聲怒吼響徹正片玄凌島，遠處黑夜中出現一片火海，一人猶若九天上的神祇降臨塵世，澎湃洶湧的玄陽罡勁蓬勃不休，猶若海浪普天蓋的壓向玄凌島。火海中一人持劍飛來，他的身上，劍上都是燃燒著洶湧的火焰，熾熱的溫度好似要將正片天地都燃燒殆盡。
李翰飛看到遠處飛來的人影，他的面上明顯露出一絲訝異之色，瞳孔微微縮緊，他認得這樣的道訣，乃是不滅玄陽道中記載的禁忌法門——焚我真陽道。
此訣雖能短時間內提升自身功體十倍，代價卻是自己全部的功體，乃是以燃燒自己功體換來的短時間內的力量，師門長輩傳授此訣時都會萬分告誡，不到萬不得已萬萬不能動用此訣，因為一旦動用的代價便是一生都要忍受火毒之苦。
火海中的人高舉手中的火焰之劍，未動法訣已經有大片的火雨落下，令玄凌島化為了火海，這些火焰繞開了那些普通人的位置，全都落在了魔道之人所在的地方。這些火焰非是凡火，乃是本命真氣所化，一旦沾上根本無法撲滅，尤其是魔道被粘上，除非燃盡魔道之人的一身真元，否則便不會熄滅。
「爾等魔道，十惡不赦，今日渡之。」
火海中的人再出劍招，玄門八卦，陰陽分立形成法印籠罩正片玄凌島。八卦燃火，陰陽虛立，一道道雷霆自不斷環繞的陰陽球之中落下，中者非死即傷，不過片刻已有數百修為較弱的魔道慘死當場。
這時從玄凌島的一處趕來四五道人影，他們皆是一門之主，身上的衣裳不全，髮絲凌亂，想來剛剛也是經歷了一場「大戰」。為首的乃是魔夜門的夜君，他的身後跟著的乃是拈花門，惡如門以及東落門的三位門主。
夜君身穿一襲黑衣，此時只下半身穿著衣裳，上半身露出了精壯的軀體，他的手中提著一柄漆黑的長劍，陰沉著臉來到玄凌島之上。
「活膩了，趕來玄凌島撒野，今日老子先要渡了你。」
夜君被人打攪了好事，心中自然是不痛快，他起手便是極招，漆黑的劍中有三隻魔魂飛出作勢便要撞開玄門八卦形成的法印，誰知還未靠近便被陰陽雙球中的雷霆擊中化作一對灰燼落下。
火海中的人雙目中射出兩道劍光，夜君的極招方才起手，便被劍光擊中了心臟與眉心，無聲的摔了下去。跟在夜君身後的另外三位門衛見此心中一驚，作勢便要逃跑，但是此刻他們已被玄門法印罩住，根本無處逃生。
火海中的人輕輕一揮衣袖，一團團烈焰化作火蛇纏向這三人，火蛇一旦沾神便無法擺脫，他們三人哀嚎著追了下去。玄門八卦法印將整座玄凌島都籠罩住，火海中的人好似要將玄凌島的魔道一網打盡，口中傳來大喝之聲。
「七星化宇。」
腳踏七星玄，火焰之劍斬開天宇，閃耀的北斗七星出現在眾人眼前，一顆顆星子落下炸開，萬千劍氣伴隨著一道道火焰令魔道再次受創。不過這些在外面的都是魔道中最弱小之輩，強如四天觀，天欲神教遺留下來的那些人此刻並不在這裡，他們正在為陰神陽帝護法，防止有人偷襲。
原本寂靜的火照鬼殿之中聽聞外面有聲音傳來，雷君對身後的震旦道：「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震旦道：「是。」
雨師也道：「我也去吧，萬一是震雷部的人偷襲而來，他一人難以應付。」
雷君點頭道：「也好，有勞四弟了。」
火照鬼殿外早已亂成一團，這些三流魔道根本不是火海中人的對手，早已死傷了大半，他們見震旦和雨師出現猶如見了救星一般，懷中的美人也不要了，飛快的跑到雨師身後躲避天上的火雨以及劍氣。
雨師見玄凌島已經成為一片火海，他皺了皺眉，屈指一彈，一滴水珠飛向天空，擊碎了籠罩在玄凌島外的玄門八卦法印，不過片刻間，大片大片的雨水降了下來，將地上的火焰澆滅，連天空的火海也消失了許多，只剩下那人身體周圍還有一篇火焰存在，此時眾魔道才看清火海中的人竟是被風后通緝的李千燁。
此時的李千燁雙目燃燒著火焰，臉上，身上龜裂開來，有絲絲紅光從裂縫下透出，令他看起來好像一塊燒紅的鐵塊。
震旦右手凌空一抓，鳳翅鎦金鎲化現他的手中，他的臉上露出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你，你是知曉了震邪的死訊，前來奔喪的嗎，可惜他不是死在這裡，而是死在了東紫山，哈哈哈······」
李千燁原本燃燒的雙目火焰褪去，他的眼中露出憤怒之色，抬劍便攻向之震旦，同時口中怒喝道：「你說什麼？你居然······」
震旦一邊還招，一邊大笑道：「哈哈，我說什麼，震邪死了，就是死在你們分別的那天晚上。」
李千燁聞此，心中怒極氣極，一身元功再無保留，真解沖玄劍上傳來崩裂之聲，好似承受不住李千燁如今的元功，隨時都要崩裂粉碎。但是李千燁絲毫不顧，劍行速，劍行快，劍行千鈞裂地勁，勁破山河風雲摧。
李千燁人劍一形，沉冷的夜色中已看不清他的身影為何，唯有一聲聲鏗鏘的劍鳴響在耳邊，又好似是李千燁心中的怒吼，勢要將眼前的魔鬼殺除。
反觀震旦臉上始終冷靜，縱是身上受傷他也沒有絲毫變色，鳳翅鎦金鎲力沉橫掃，勢若奔雷，以靜制快，以慢制速。任憑李千燁的劍擊破黃塵，捲動風雲，依然無法撼動他半分。
震旦狂笑道：「哈哈哈，還不夠，還不夠啊，你就這點能耐嗎？若是如此，你下去陪他吧，黃泉路上好一起作伴。」
「啊——」
李千燁怒吼一聲，宣洩心中恨意，頓時極招再現，兩道人影從他的身上分出，各持一劍聯手逼殺震旦。
卻見震旦掌中鳳翅鎦金鎲猛地插入地中，雙掌納元交錯，鳳翅鎦金鎲忽然轉了起來，嚯嚯聲中一條雷龍自鳳翅鎦金鎲中游出，雷龍怒吼盤旋在震旦的身上，雙掌向兩邊拍出，剛好擊在李千燁分出的身影上，這兩道身影被一擊化散，腳下快步疾走，雷龍御動鳳翅鎦金鎲攻向李千燁。
正是獄雷紫霄訣——非天逆道。
雷龍攜鳳翅鎦金鎲沖向李千燁，李千燁似是無法承受雷龍帶來的重擊被一擊頂飛，震旦張提狂暴雷元緊隨其後，一個閃身出現在了李千燁的背後，欲一掌取他性命。
誰知飽含真元的一掌重重的擊在李千燁的身上，卻好似泥牛入海悄無聲息，李千燁返身一掌排在了震旦的胸口，一股劇痛傳遍全身，震旦倒飛了出去，接連撞碎了幾塊巨石，這才停了下來。
李千燁面無表情，手中的真解沖玄劍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他一步步逼近震旦，鳳翅鎦金鎲想要回到震旦的身邊，卻被李千燁一掌拍飛。掌中的劍再次亮起了微弱的火光，他舉起手中的劍作勢便要斬下震旦的人頭。
卻見李千燁還未落下的劍脫手而出，直奔雨師所在的方向飛去，劍擊碎雨師的身體落下一地的雨水，而真正的雨師已經借著雨水掩藏身形來到了李千燁的身旁，李千燁早有察覺抬掌與雨師互對一掌，兩人分別向後退了數丈。
雨師看著李千燁贊道：「九陽玄門的道法果然不凡，竟能讓你短期之內有如此元功。」
李千燁沒有言語，真解沖玄劍被他吸至手中，他體內的元功已經開始流失，焚我真陽道的時間已經快要到了，他無法再繼續保持十倍的戰力，這令他的心中生起了退意。
雨師好似已經察覺出了李千燁的異樣，他操縱雨水化作兩條蛟龍纏住李千燁，自己借著雨水藏在暗中，不時擊出一掌擾亂李千燁的心神。這兩條蛟龍看似尋常，卻每當被李千燁擊碎時，都能借著不斷落下的雨水重生，令李千燁難以擺脫。
李千燁心知雨師已經發現了自己元功在流失，因此他不願與自己硬碰，只一味的糾纏，等他元功盡失的時候，他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自己擒下。李千燁心知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再次將纏住他的蛟龍擊散，九陽玄門秘傳之招再度出現在他的掌中。
腳下玄步踏出的瞬間，天地共震，一道道無形的浩然之氣向他的劍上匯聚，同時他的口中傳來了神魔一般的低語聲：「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行。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正是秘傳之招——神御正氣，天地浩然。
天地正氣盡納李千燁的劍上，昏地黑底之中唯有他的劍上有著瑩瑩的光芒，無匹道威自劍上向周圍散發，那些三流魔道們被壓得步步後退，更有甚者無法承受這股道威已經昏厥了過去。
雨師面色沉了下來，若是以前的李千燁他自然不怕，但是有十倍元功加持的李千燁，又運使九陽玄門秘傳之招，縱是強如他也不得不小心應對。
他道：「注意了，此招將決定你的命運。」
沉冷低喝聲雨師口中發出，一柄無形的水劍出現在手中，劍微抬，落下的雨水同時停滯空中。雨師將手中的水劍扔向空中，腳步向後退去，左手負在身後，右手劍指揮動，漫天雨水再次落下化作一道道劍氣盡數飛向雨師的手中。
萬千雨水匯聚一體，一柄參天水劍出現在他的劍指之上，只聞一聲沉喝：「孤燈寒照雨。」
另一邊李千燁雙手握劍，壓抑不住的殺聲從口中嘯出，此劍若為今生最後一劍，必定會綻放出他生命中最為璀璨的劍光。
兩人眼神照會，瞬移的身影化入白芒，最終一劍在黑暗中解答，錯身而立的兩人靜立不不動誰也不知究竟是誰敗了。
只見雨師右手劍指點在胸口，猩紅的血液出現在他的手上，他靜靜的道：「這就是天地正氣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