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殺機臨
你過來,你快過來,你不能停下,你不能停在這裡。
你的生命還沒有終結,你不該死在這裡,你的人生不該如此。
來吧,來吧,跟著眼前的這道光。
它會指引你走出死界,不要回頭,永遠都不要回頭。
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回頭。
······
玉玄山,昇陽池。
靜坐在池中的北玄真君神態萎靡,他的身上已經開始有黑氣冒出,胸口隱隱有八條黑色的蟲狀氣勁在不斷蠶食著他的心臟血氣。但是他的心口內隱隱有一股燦爛的金色神光在噴薄,將想要蠶食他血氣的鬼道之力隔絕於心臟之外,只是這股金色的神光已經不似先前那般燦爛,在鬼道之力的蠶食下虛弱了不少。
昇陽池內不斷有光陽之力湧入北玄真君的體內,這股力量並不是十分的強,卻能夠一直維持北玄真君的功體不至於被鬼道之力侵蝕。正是有昇陽池內的這股力量,北玄真君才能一直堅持到此刻,這也是他最為虛弱的時候,只要有一絲外力在,哪怕是最微弱的真力,也能讓他努力維持的平衡局面被打破。
北玄真人深深的知道這一點,傷他的人亦是深知如此,既然要殺北玄真君,就不會給她留有一絲活命的餘地。
正當鳴玉山莊上演著引君入彀的戲碼時,已有一人乘著夜色從北面上山,沿路遇上的守衛沒有一人能夠在他的刀下走過一招,妖異的刀光在夜月下顯得格外清冷,還未看清他的刀是從何處抽出,人已經成了刀下亡魂,最後瞥見的是一抹淡紫色的微芒。
人越來越靠近昇陽池所在的山頂,遇見的守衛也越來越頻繁,但還是沒有一個人能在他的刀下走過一招,他的殺心很是堅決,刀出鞘便是生死兩別。一絲的鮮血都未能濺在他的衣上,他殺人是不見血的,冰冷的刀氣早已將鮮血凝固,不會有一絲的鮮血流出。
他來到了山頂,周圍卻一片寂靜沒有一個守衛在這裡,但是他絲毫不敢大意,冷眼覷遍四周,仍是沒有發現有人守在此地。他握著刀如同一隻夜梟,從樹林中竄出,右手緊緊握著刀柄,臨近北玄真君的剎那間,妖刀出鞘,生死即將兩分。
誰知就在此時,從水中衝出一道凜然劍氣,緊接著一柄纏繞著雷龍的神劍分開水波出現在鬼羅的眼前。鬼羅見一擊不中,立刻抽身遠遁,他再次藏匿在了黑暗之中,冷眼盯著昇陽池,並未有人從池內出現。
但是方才的那道劍氣,分明是人為的,他繞了北玄真君一周發現方才那一劍並非是此人發出,在水池內應該藏有他人。鬼羅輕輕一彈魘魔地考,一陣刀鳴之聲從魘魔地考內發出,刀鳴聲散至方圓十丈迴響不覺。
魘魔地考被鬼羅輕輕一彈之後,自行出鞘飛出,若有靈性一般繞制北玄真君的身後,同時鬼羅化身一團漆黑的陰影從樹林內游出,陰影緊緊的貼著地面不發一絲聲響。而魘魔地考輕輕一顫貫穿北玄真君身後的山石向他衝去,至極的刀意自劍內噴薄而出,還未靠近北玄真君,便有一陣刀氣襲向北玄真君,吹散他的髮絲將其斬落。
昇陽池內發出汩汩聲響,一道人影從中躍出,手猛然抓住浮在水池上的煌龍驚雷劍,一劍挑開魘魔地考,左手力提真元一掌拍向魘魔地考攻來的方向。此時鬼羅所化的陰影已經來到了水池邊,他從水池中脫身而出,掌中含有另一道至極的鬼道之力拍向北玄真君的胸口。
說時遲,那時快。
就當鬼羅方要得手的剎那,一直緊閉著雙眼的北玄真君豁然睜開,他張口嘯出一股純然的玄陽真力,眼中儘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最後要取他性命的人竟是他九陽玄門的人,只聞他失聲道:「辰星你······」
鬼羅被純然的玄陽道力擊飛,他並未料到北玄真君竟還有還手之力,明明已經性命垂危的人怎麼可能還有還手力量,現在已經不容鬼羅多想,昇陽池外已經有腳步聲向這裡走來,他想退但是卻被震隱攔住了退去。
震隱橫劍擋住了鬼羅的退路,他並未看清藏在寬大衣袍下的,當然他也不會知曉眼前一身魔氣的人他曾經認識。
震隱冷冷道:「妖魔邪道也敢來歸境放肆,納命來。」
心中無法壓抑的殺聲從口中宣洩而出,無法守護震雷部的痛,失去兄弟的痛,令他幾乎要發瘋死掉才好。這樣的痛一直隱藏在他的心底,今日遇見鬼羅來襲,他身上的魔道氣息徹底將震隱心中的痛引爆。
出劍的手雖然被他極力的想要握緊,但是仍然忍不住在顫抖,他要殺了眼前的人,宣洩心中的痛苦。一聲龍吟從他的劍中發出,起手已是極盡招式,劍上染起了一道血艷的劍光,只聞他冷聲一喝道:「雷帝詔令——朱判。」
九天一道雷霆轟然劈下落在了劍上,朱紅雷霆環繞劍身噼啪作響,震隱雙手持劍猛然劈向鬼羅。飽灌真元的一劍令天地變色,玄月無光,周圍飛沙走石草木俱折,臨空劈下的一劍還未靠近鬼羅,只見鬼羅身後的山亭已經被劍氣擊碎。
卻見鬼羅立身原地,身體微微前傾,右手慢慢握在刀柄之上,他的雙眼微閉,靜心凝神以神覺感知周圍氣息流動。就在震隱朱紅雷劍劈下的剎那,鬼羅豁然睜開了雙眼,身形倏然消失在原地,一聲低語在風中響起。
「貪狼——四煞會照。」
沉冷的夜色下唯見四道煞氣刀光從不同的方向擊出,分別擊在了朱紅劍氣光柱的不同位置,鬼羅收刀入鞘緩緩落在了地上,他背對著震隱沒有回頭。就在他刀入鞘之時,劈向他的劍氣光柱發出一聲咔嚓脆響,劍氣光柱停滯在半空,一道道裂紋出現在劍氣光柱之上,轟然一聲爆響,劍氣光柱碎裂開來,龐大的衝擊氣勁令震隱向後退了數步。
震隱停下後退的腳步,腳下稍一用力沖向鬼羅,強烈的殺意沒有絲毫的掩藏,凌厲的劍招狠式迭出,一劍一劍盡數攻向鬼羅要害。方才的敗劍絲毫沒有影響他內心的殺意,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毫不保留的真元盡數灌入劍內,若有一道龍影出現在他的身上,與他內心的恨意相合相彰,令他的劍更增添了幾分凶性。
反觀鬼羅已無心戀戰,他已看見了有人來到此地,所來的人無一人是弱者,為首的人氣沉若淵,胸中凝結天地五氣,頂上隱有三花照出,此乃達至先天之境的徵兆。
瑤池金母一蹦一跳的來到了昇陽池邊,她看著相鬥的兩人拍手叫好,面上笑道:「好好好,竟然還有好戲看,你們打,你們打,不要管我們。」
鬼羅皺眉,他根本不欲與震隱多做糾纏,但是震隱好似瘋了一般瘋狂的出招,即使自己身上受傷了也絲毫沒有察覺。鬼羅的心中也有了一股火氣,妖邪的刀光再度亮起,在月下顯得格外凄冷,出刀的人心漸漸沉了下來,覷准震隱劍中破綻一刀劃過他的手臂,鮮紅的鮮血從傷口流出。
震隱吃痛怒喝一聲,劍上極招再起,雙掌運氣拿天地清濁之力,煌龍驚雷劍颯颯轉動,腳下雷步踏出,若什麼的低語聲自他的口中傳出。
九天烏雲散開,露出了中天之月,落下清明的神光,一道極凈,極清的氣流落入他的劍中。大地之上濁氣翻湧,地脈之內衝出一道陰濁魔氣化入劍內,清濁匯聚玄化無極道力,正是禁忌之劍——原道無始。
「天地張爐,陰陽和炭,九天神威,十地凶魔,盡化吾劍。」
無極道力出現瞬間,煌煌劍威鋪天蓋地般壓下,首當其衝的並非是鬼羅,而是沒有絲毫防備之力的北玄真君,此招原本真的並非是他,乃是因為這一劍的威力實在太過強大,就算是余勁波及也非是如今的北玄真人能夠抵擋。
一絲朱紅從北玄真君的口中溢出,他悶哼一聲倒在了昇陽池之中,胸口的霸道陰邪鬼力沒有了純然的玄陽道力的阻擋,再無顧忌齊齊沖入了他的心臟之中,一口鮮血從他的口中爆出,猩紅的鮮血將昇陽池染上一片血色。
雲煥子也未料到有昇陽池護持的北玄真君會被余勁波及,他飛快的來到了北玄真君的身旁,提掌排在北玄真君的胸口,為他灌入了自己的本命真氣,奈何鬼力太過霸道,竟是分出一道鬼力沿著他的真氣來到了他的體內。
清洪子見狀亦是來到北玄真君的身邊,揮手發出八道劍氣沒入北玄真君的體內,劍氣在北玄真君的體內遊走,將散入了他血脈之中的鬼道之力重新逼入了北玄真君的心臟之中。八道劍氣在北玄真君的體內匯成一道太虛之劍,劍氣遊走間已經將鬼力困在了北玄真君的心臟之中,不讓一絲鬼力侵襲北玄真君的軀體。
清洪子面上已經見漢,他不由急聲道:「金母,還請速速出手。」
瑤池金母無奈搖頭,此時正是精彩的時候,卻叫她分心去救北玄真君,真是叫她錯過了一場好戲。她嘆息道:「哎,真是催命鬼,一時半會他也死不了。」
口中雖是如此說,手下的動作卻是不慢,手中柳枝輕輕一甩扔向北玄真君,翠綠的柳枝發出淡淡的豪光,一滴白色的水珠從柳枝內緩緩滴出,水珠散發著五彩的光暈,還未完全凝聚便有一道道不可名狀之力從中溢出。
瑤池金母雙手掐動法訣,九枚玄門道印出現在她的身體周圍不斷的旋轉,每一枚玄門道印都散發著不同的光芒,瑤池金母清喝一聲道:「玄尊敕令,乾坤生死陰陽虛實無,生令聽命。」
只見一枚綠色玄印從中躍出,瑤池金母一指點在玄印之上,玄印飛出與已經成型的白色水滴何為一體,兩者相互融合化作人形之狀沒入了北玄真君的體內。北玄真君體內的鬼道之力化作陣陣鬼霧散出,還未來得及逃離便已被瑤池金母右手抓中,她氣呼呼的哼了一聲將其全數吞入口中。
「區區鬼力也敢在姑奶奶面前放棄,呸呸呸,這麼難吃的東西,其主人一定不是好東西。」
震隱禁忌之招依然出現,清濁二氣融為一體化作無極之力,無極之力被震隱灌入了煌龍驚雷劍之中,一圈劍息散開,大地寸寸裂開,唯有昇陽池還完好無損。手持煌龍驚雷劍的震隱身上衣袍被風吹得烈烈作響,滿頭黑髮倒豎,他冷冷的看著鬼羅厲聲一喝:「死來「」
鬼羅心知此劍非同一般,腳下七星玄步邁出,滿天星力被他強納刀上,北斗七星排列在他的腳下,魘魔地考橫在胸前,左手劃過刀身在刀尖處手背輕輕一叩,雙手握在刀柄之上,口中低語一聲:「天府——南斗化罡。」
震隱此時已然持劍攻來,劍上有無極之力加持,輕輕一擊已讓鬼羅虎口發麻,第二擊已是讓他握刀的雙手出現了鬆動,第三擊他手中的魘魔地考幾乎要被震落。
就在第四擊來臨之時,鬼羅踏著原先的北斗星步向後退去,他每退一步,腳下的星辰便亮起一顆,直至七星全數亮起之時,一層星力罡氣出現在他的面前,擋下了震隱的第四擊。然後第五擊緊隨其後,鬼羅匆忙之下只得以刀背硬抗,龐大的劍氣從魘魔地考之上震入他的體內,鬼羅體內血氣翻湧,勉強將其壓下。
第六擊將出之時,震隱的身後傳來了極為虛弱的聲音道:「放他走。」
震隱硬生生停下進攻的步伐,身後的聲音雖然極弱,但是他卻不得不聽,那是北玄真君的聲音,他散去劍上的無極之力,煌龍驚雷劍化作一道雷光沒入了他的體內。他不再去看鬼羅,轉身向著北玄真君走去,他來至北玄真君身前,單膝跪在地上道:「屬下護持不力,還請真君降罪。」
北玄真君的視線越過了震隱看向鬼羅,他的眼中沒有怨恨,只是有著一股極淡的悲哀,他道:「孩子,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麼,希望你行事不要違背自己的本心,你的心是不是同意你活成這個樣子。」
鬼羅緊緊的握著魘魔地考,他的心砰砰的跳個不停,仰天一聲怒吼,似乎是要宣洩心中的不快,又好像是有什麼堵在他的心口,讓他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鬼羅捲起一陣黑風向著山下奔去,他的心,他的心,有誰能知道他的內心,他自己都不知曉。
又有誰能知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