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偷家
張楚曦爬出來，他走過四散的殘骸，機甲的碎片上冒起熊熊烈火，屍體們抱在一團，彷彿在取暖，有人把他們整理，血淹沒了這片曾經的仙境，黑色的天空又有幾顆流星飛過。
所有人都靜默地看著他，等待著他說些什麼，他是該說些什麼，可是他不會說些什麼，這片湖面上飄著粉色的櫻花。人越積越多，他們都站起來，血印在他們的身上，他們沒有本該的勝利者的喜悅，只是面無表情，打破沉寂的是一位老人，他走過來張楚曦的手，這是貝米，他說，「小菊死了。」
「是嗎？」張楚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怪物從小就生活在一座牢籠中，頭頂的天空是他唯一的看向外界的通道，他是像小孩子那樣，拿著自己喜歡的玩具，他不能出去，外面的世界對他而言太過於殘忍，他一生就在那裡被命運囚禁。
「他給你留下了東西。」貝米指向起伏的光，像粼粼的水光，那是小菊身上的貼滿的麟甲閃爍。
「我把這座飛船進行了加固，線路也被我連好，保證他完美如初。」尼奧嘴裡叼著扳手說，「就剩下我們兩個了啊，還是一樣。」
「你還會來嗎？」小北走來望著張楚曦，張楚曦緩緩走入這顆巨大的房間中。
「一定會的。」張楚曦笑著說，他只想多看她幾眼，陽光落在她的笑容上。
「我等你。」小北的輕快地說，粉色的鱗片透出深深淺淺的光，門艙合攏，他們之間分隔成兩個世界。
張楚曦走入駕駛艙，尼奧坐在他的身邊看著說明書，一切彷彿都回到了曾經的模樣，兩排整齊的按鈕，一桿操縱引擎，「我知道一個地方。」
那座山洞隱蔽在群山之間，嶙峋的銀灰色石頭，陽光淺淺的照向洞口，陽光落下的地方金燦燦地跳動。
尼奧把他的墨鏡壓下去，透過上面的縫隙，他驚訝地說，「哇哦。」他們開啟飛船，飛船兩側伸展出一條條金屬直線，這些武器開始挖掘，把整座山洞搬空，這座飛船中塞滿了金礦，尼奧打開了音響，又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這是一首舞曲，與泛著藍色的星空交相輝映。
飛船觸碰到一顆圓球，圓的十分的精緻，有種說不出的美感，球面像水一樣的柔軟，沒有泛起一絲的漣漪，這個球安靜擺放在那裡，渾然天成，他們進入了四維空間，在這迷幻的空間里，歌聲是最好的伴侶。
「悄悄靠近，你在夢裡，婉轉又低語，黑色又變深藍，綴滿的鑽石像是你的胸懷，漫長無垠，你的氣息，溫婉低語，起伏的露珠，像是做遊戲，逃離，掙脫枯寂，那裡是夢境，升起的蔚藍，蒸騰霧氣。」
這是一位人類對他深愛的人的告白，不幸的是他深愛的是一位外星人，所有人都在勸說他，而他遠離了他們選擇和他到一個美麗的星球定居，那裡荒無人煙，只有溫泉升起的縹緲的霧氣。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這樣。」張楚曦閉上眼睛。
「和外星人搞嗎？」尼奧打趣，「這種恐怖的事我還沒想過。」
飛船穿過邊界，無數條閃著熒光的線纏繞在一起，這像是聖誕節掛滿彩燈的聖誕樹，地球露出的海藍把這顆灰色的星球輪廓越來越清晰，其中埋藏的縫隙深深淺淺。
「歡迎回來，風暴。」登記的人把一塊電池丟下，恰好被一隻電子狗咬到，他興奮地搖起尾巴，尼奧同時也揮手致意，這裡的飛船進進出出，有的啟航，有的返回，經過的飛船都要在這裡登記。
「我們去瀟洒一把。」風暴減速落到一條縫隙里，那是兩塊鋼鐵陸地夾起的線條，狹小的空間內飛船，行人與機甲堆積在一起，這裡是最繁華的貿易區，所有的玩家都可以在這裡交易。
「這個機甲價值三萬金幣。」在面前的是一位年輕人，在他的身後是一台汽車，不久后，他變成了一架飛機。
「炫酷。」尼奧評價，他從倉庫里抱下一大塊金礦石放到地面，迫不及待的鑽進這架飛機里，「我們買了。」
「我這裡還有其他的。」那個青年人又說，「這裡有一台機器人，PP0。」
「這個。」尼奧摘下心形的墨鏡仔細地觀賞一番，這是一台樣式老舊的機器人，暗銅色的圓筒像是投信的郵箱，兩隻手臂伸出來，頂端是三隻爪子。
「雖然有點老，不過所有功能都能夠使用，我可以按一半的市場價賣給你。」青年人說，他不敢確定會不會有人買走這個殘次品，只好碰碰運氣，如果沒有成功只能把它丟到垃圾場里，換些零件。
「我們買下了。」張楚曦說。
「好吧。」尼奧把手放在飛機的窗戶上，他們本不該需要這種老式的機器人，不過張楚曦執意要買，他只好答應「我想我們在這裡呆的時間夠久了。」
張楚曦坐起身，外面依舊是昏黃不刺目的光，它淺淺地落在他的臉上，在這裡沒有人分得清時間，當他拿起表才知道現在已經到達了凌晨，他做了一個冗長的夢，現在剛剛清醒過來，那些人都還在他的腦海中環繞，小北，甘拔，貝米，有時候他分不清這裡是現實或是夢境，或者說他不想分清它們。
有一陣刺耳的聲響，那是金屬在地板上摩擦的聲音，他環視四周，想找尋聲音的來源，而這裡已經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雜亂的家了。
堆滿了零件與廢棄品的房間現在空無一物，除了翻開的地板與燈光下盪起的灰塵，這裡只有一個洞穴，他看到一塊金屬板被一隻手拖拽進洞穴，他拉住那塊金屬板與那隻手展開了拉鋸戰，那隻手粗壯有力，你看不出那隻粘毛黑色絨毛的細長的手臂如此有力，那塊鋼鐵板便被那隻手拉去，那隻手很快沉入坑洞。
張楚曦把頭探入家中地板上的坑洞，他聽到怪異的聲響，像是塑料紙摩擦的聲音，黑暗把這裡包裹，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水汽混雜著新鮮泥土的氣味。
黑色蒙蔽了他的視線，張楚曦像只無頭蒼蠅在亂撞，他打開手錶上的光源，地面上是深深淺淺的腳印，前面是分叉口，那些人已經沒有了蹤跡，他跟丟了他們。
電話忽然響起，是尼奧，他一直詢問怎麼處置他們在遊戲中獲得的金礦，他覺得能買一個好價錢。
「你家停電了嗎？」尼奧問道，他察覺出了不對勁，周圍是黑黝黝的一片，只有一束光清晰可見。
「我想我遇到麻煩了。」張楚曦說「我遇到了拉凡，現在在地下。」
「你打給警察了嗎？」尼奧說。
「他們不會管這種麻煩的問題，只是口頭安慰一下你，或者他們連安慰都沒有，感覺你在浪費他們時間。」張楚曦這種事情見得很多，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警察只是個擺設，他們只會幫助那些值得他們幫助的人。
「我可以幫你偷回來。」尼奧思索了一會說。
「你在想什麼。」這想法太過於異想天開，大多數人都會不了了之。
「對，就是這樣，站在那裡別動，我去找你。」尼奧掛斷了通訊。
拉凡，對於張楚曦來說太過於熟悉，那是他難以忘卻的記憶，他已經把它埋葬，現在又被重新掘出來，他想他該阻止尼奧這次行動。
「所有東西都沒了。」尼奧環視四周，那個擁塞的房間現在變得空蕩蕩的，除了那台遊戲機，「如果警察不管，我們要自己把你的東西拿回來。」
「偷拉凡的東西，對於他們而言，在他們手裡的東西便是他們自己的。」張楚曦說。
「是正大光明的拿回來。」尼奧說，「他們不過是一群見不得人的小偷。」
他們在洞穴中留下些塗料，以便找回來時的路，他們像一隻無頭蒼蠅在黑暗的地底亂撞，這裡像螞蟻的洞穴，四通八達，空氣潮濕而又稀缺，最重要的是裡面摻雜著糞便與尿液的味道，這是拉凡他們留下的，有幾次他們走到了一個死胡同，拉凡們偷完東西都會用泥土把路口封死。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尼奧說，他現在已經被折磨地不耐煩了，這座宏偉的地下迷宮連接著所有的建築，「怎麼有香味，是我出現了幻覺嗎？」
他們追尋著香氣，在晃動的光焰中，他們看到了兩個影子，那兩個人在談論著什麼。
「你要偷吃嗎？」有一個孩子大叫道，他不過五六歲的大小，「我們要把這些東西給我們的主人。」
「他們肯定不知道。」那個孩子繼續把肉塞進自己的嘴裡，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那是一隻烤的焦嫩的老鼠，那孩子吃的津津有味。
「小鬼，你們知道路怎麼走嗎。」尼奧走出來。
「我不認識你。」一個小孩子說。
「你肯定不認識我，但是你肯定認識我手中的玩意。」他從腰帶中掏出一把槍。
「喂。」張楚曦制止了尼奧，「他們不過是孩子。」
「可他們是小偷，告訴你，我像他們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拿過槍了。」尼奧說，他知道這些孩子是小偷，他們因為身形矮小可以穿越很小的洞穴又很靈活，十分適合偷竊。
「相信我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張楚曦說。
「發生了什麼。」有一個身形龐大的怪物走出來，他的身體恰好能夠塞滿這個洞穴，借著火光能夠看清他的面貌，他披著堅硬的深綠色甲殼，劃過剔透的光，兩隻透明的翅膀甩在地面摩擦出整整聲響，鼻子長長的伸出兩隻尖銳的刺，眼睛一片透明的藍色，身上披著光滑的甲殼，他是蟲人，被拉凡買回來當奴隸的，蟲人們總會日夜不息的挖洞，創造出地下恢弘的洞穴。
蟲人舉起手臂，因為尼奧正拿起瞄準他，「我要拿回我們的東西。」
「你們走吧。」張楚曦對那些孩子說，「記住永遠不要回來。」那些孩子遲疑地看向張楚曦。
「你不能放走他們。」那隻蟲子大叫。
「如果不想死就少說點話，我要你帶路。」尼奧把槍對準蟲人的腦袋。
「哥們，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麼做。」那隻蟲子說，「這樣你我都會沒命的。」
「如果你不想照做你現在就會沒命。」尼奧恐嚇。
「好的，好的。」蟲人乖乖照做，他的觸鬚來回搖擺，這樣他們可以在漆黑無光的地洞中找到走過的蹤跡，在這裡只有他們能夠辯清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