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賞花宴(二)
秦桑上前一步,「王四小姐慎言。」
王薇雲見不過是一個丫頭,輕蔑道:「忠義侯府的人都這麼沒有教養么,什麼時候主子說話奴才都能隨意插嘴了?」
話音剛落,周圍的氣氛忽的一下冷了下去,蘇妍本作壁上觀,聽見王薇雲的話后臉色大變,本想看著蘇瑢難堪,卻不想這個王四是個沒有腦子的,一句話將忠義侯府的人全都罵了進去。
一旁王薇雲的嫡姐神色也有些僵,心中懊悔,暗罵了一聲蠢貨,卻不得不出聲,呵道:「阿雲,不得無禮。」
「蘇三姑娘,阿雲年幼,失禮之處請三姑娘見諒。」說罷微微福身。
這本是忠義侯府的家事,是非對錯尚且輪不到旁人說什麼,王薇雲不問緣由越俎代庖插手蘇家姐妹的事情傳揚出去,免不了落得一個不知禮數的名聲,對王家其他姑娘的名聲並無好處。
王薇雲被嫡姐呵斥,面上有些掛不住,仍倔強道:「我又沒有說錯,她蘇瑢不悌姐妹在先,縱容下人無視規矩在後,我不過說實話而已,怎麼姐姐不幫自家姐妹,反而來幫著外人?」
王薇思沒想到這個庶妹蠢到這個地步,一時被她氣的臉色通紅。
蘇瑢眼神冰冷的盯著王薇雲,「王四姑娘說我動手打了二姐姐,可是親眼所見?」
「我雖未曾見過,但是他們都這樣說,可見是真的了,不然怎麼這樣人盡皆知。」
蘇瑢被她氣笑了,「不曾親眼見過的事情就敢隨意傳揚,可見王府的禮儀也不過如此。我二姐姐就在這裡,不如王姑娘親自問問,是不是如傳聞一樣我動手打了二姐姐。」
見王薇雲抿著嘴瞪著自己,蘇妍有些頭疼,蘇瑢將這個皮球踢給了她,當時是自己用了苦肉計設計蘇瑢,原本樂的看蘇瑢名聲受損,但是現在若是承認,便是做實了忠義侯府沒有教養,蘇瑢這是在讓她選擇,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還是一致對外護住侯府的聲譽。
蘇妍發覺蘇瑢不再衝動任性沒有腦子,好像變得有些聰明了,不由得心裡警惕了起來。
在蘇妍思緒萬千的時候,王薇雲不耐催促道:「蘇二姑娘不說話可是怕她秋後算帳?在場的這麼多人,你只管實話實說,我們幫你評理。」
蘇妍對王四這個愣頭青有些厭煩,忍耐著卻不容置疑道;「王四姑娘可是對阿瑢有什麼誤會,阿瑢從來不曾對我動過手,我和阿瑢是親姐妹,一起長大,一脈同氣。剛才王四姑娘脫口而出忠義侯府沒有教養,我祖母出身江南王氏,傳承百年世代簪纓,從小就教導我們姐妹之間要守望互助,長幼尊卑有序,我忠義侯府子孫一直秉承家訓,王姑娘這不光是對我姐妹二人的侮辱,也是看輕我侯府老封君。聖人云不言長者過,王姑娘當面出言不遜,可是你們王家的禮儀教養?還請王四姑娘對我忠義侯府道歉,對我三妹妹道歉。」
王薇雲現在臉色有些發白,也明白過來剛才自己太過咄咄逼人,是自己理虧在先,她在家中只是庶出,生母不受寵,當眾失儀,帶累家風……想到嚴苛的嫡母,王薇雲身子瑟縮了一下,此時才有些後悔不應逞口舌之快。
王薇思忙上前一步道:「家妹無狀,我必定回去稟明母親嚴加管教。」說罷朝王薇雲道:「薇雲,過來向蘇三姑娘賠罪!」
王薇雲咬著牙,半晌不出聲。
王薇思見她這副作派,大怒,抬高聲音厲聲道:「薇雲!還不認錯。」
蘇瑢慢條斯理的理理袖子,冷笑一聲;「想來王姑娘並不覺得自己有錯,罷了,綠枝,去回稟外祖母,說我們回府了,尊長被辱阿瑢無能,不能討回公道,丟了祖母的臉面,這就回去向祖母請罪去了。」
王薇思連忙拉住蘇瑢,拚命朝著王薇雲使眼色。
朝陽縣主走過來就見到蘇瑢一臉氣憤欲走,王薇思又拉住不放,便上前分開二人,「阿瑢且慢,誰能告訴我這是發生了什麼?」
朝陽縣主,齊王世子與李氏嫡長女,性情溫婉賢良,是真正的大家閨秀。
朝陽見她們都沒說話,環顧一圈朝蘇瑢身邊的秦桑道:「你來說。」
秦桑一五一十的說完,朝陽冷笑出聲:「且不說阿瑢是我齊王府表小姐要喚我一聲表姐的,今日也是我王府請來的客人,不知王大人府上是什麼規矩,哪有上門責怪別人家客人的道理?況且,忠義侯府老夫人,當今聖上也贊一聲明德惟馨的,王侍郎府上端的好教養!」
朝陽縣主這番話說的有些嚴重,王薇思王薇雲姐妹二人瞬間白了臉色,若說開始沒將蘇瑢放在心上,對上朝陽縣主卻是不敢的。
王薇思旋即道:「是我無能,在外不能約束姊妹,我回去定當去向母親領罰。王薇雲,還不來認錯,你要領家法不成?!」
王薇雲對上蘇瑢冰冷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咬著牙彷佛受了天大委屈,「蘇姑娘,今日是我的錯,蘇姑娘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計較了吧。」
蘇瑢淡淡道:「這樣就揭過不提,未免太看輕我侯府,我祖母是當今親封的超一品誥命,怎由得你隨意折辱。」
王薇雲氣急敗壞道:「我已經道歉,你還想要我怎麼樣,給你跪下不成?」
蘇瑢剛要出聲,聽的朝陽縣主涼涼道:「看來王四姑娘並不是誠意悔改,倒是我們強求了,齊王府廟小恐委屈了王家小姐,幾位還是請回吧。」
話音剛落,在場的姑娘俱是一愣,她們認識朝陽縣主許久,從未見到她這麼強勢的一面,朝陽從來都是溫柔和靜的模樣。
王家姐妹臉上血色退的乾淨,想要說什麼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被朝陽縣主在賞花宴上下了逐客令,相當於被世家貴女的圈子排出在外了,朝陽縣主名聲在外,引得她親自逐客,怕是其他人家來往交際的時候也要掂量掂量了。
王薇思厭煩透了這個不知進退的蠢貨,向朝陽縣主行了一禮后,徑自離開了。
王氏姐妹走後,朝陽拉住蘇瑢的手,「你莫要同她一般見識,她們以前隨王大人在任上,想來家裡疏於管教,今日她們從齊王府的大門出去,往後再有世家下帖子也會掂量一二,權當給她們個教訓。」
蘇瑢心中一暖,心知朝陽縣主本可不必如此的,是為了維護她。
「多謝表姐,其實阿瑢也有錯,險些讓外祖母舅母失了面子。」
朝陽似是有些吃驚蘇瑢說出這番話來,在她印象里蘇瑢甚少道歉,加上幼年喪母,祖父母和父親母親都一味的溺愛於她,不乏有些補償的意思在裡頭,是以朝陽並不是很喜歡這位性格乖張的小表妹。
細細想來,今日蘇瑢雖然生氣,卻沒鬧出更大的動靜,實在不似她以往的風格,反而將皮球踢給了蘇妍,順帶讓蘇妍幫她澄清了不悌姊妹的名聲,朝陽笑著搖搖頭,這個小表妹倒是有點意思。
各家的貴女雖說人前端莊溫柔,一旦長輩不在跟前,便恢復了孩子的本性,嘰嘰喳喳打成一片。這時有名貴女提議投壺,蘇瑢抬眼,見說話的是江陰侯府嫡女,名叫葉卿卿的。
葉卿卿此女,人不如其名,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江陰侯年少時便心儀其夫人劉氏,劉氏本是沒落的官家女,二人門不當戶不對,江陰侯母親不同意兒子求娶劉氏,江陰侯偷偷上了戰場立下戰功,班師回朝時直接請當今賜婚,從而成就一段佳話。婚後二人恩愛琴瑟和鳴,育有一子一女,長子葉天鶴性格溫潤,好讀詩書,江陰侯反觀女兒更像自己,遂從小按照兒子標準教導女兒,江陰侯本是齊王麾下,在玉門關一役中,以身殉國,江陰侯府從此獨木難支,很快沒落下去。
蘇瑢回神后,發現屋子裡的人都在盯著她,她看相朝陽,「表姐?」
朝陽笑道:「不知你在想些什麼這麼入迷,卿卿提議投壺,不知你意下如何?」
蘇瑢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沒有什麼異議的。」
「既如此,那就讓人準備去了,大家不如移步花園,前日我吩咐人扎了幾個鞦韆架,現在倒是合時宜了。」
小貴女們聽了朝陽縣主的話紛紛點頭應和,各自帶著自己的丫頭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往花園裡去。
齊王妃聽人回稟知道了蘇瑢和王氏姐妹的口角,面上不顯,對待王夫人的態度卻是冷了下來,在場的夫人都是人精,就見有的愛八卦的囑咐自家的丫頭偷偷出去打聽。
諸位王妃夫人聽聞姑娘們要玩投壺,也來了興緻,紛紛要去圍觀,齊王妃笑道;「孩子們玩的高興,咱們去了她們不免拘束,不如咱們也出個彩頭,跟著熱鬧熱鬧。」
眾人點頭稱是,各自拿出自己覺得最合適的東西,其中以恆王妃的最為出眾,是一串高僧加持過的紅珊瑚手釧,有夫人笑道「王妃可是將咱們比下去了,有王妃珠玉在前,姑娘們怕是看不上咱們的彩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