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蠱毒
那黑暗空間中全無空氣,「慢慢」從葫蘆中衝出,棄竟被它帶得如陀螺般旋轉不休,直至撞上一堵滑膩膩軟綿綿的牆體,用卸力之法方才慢慢停下。
棄取出「一條」照亮,正尋思要如何找到「慢慢」,突然眼前飛來一物、直撞面門。棄伸手一搭,這才發現卻是一人,渾身肌肉虯結,正是那「盲奴」。
「盲奴」與棄一樣,內息悠長,屏息數個時辰並不會如何,卻亦被這懸浮空間搞得有點不知所措。
被棄一抓,本能想要反抗,卻被棄輕輕制止。「盲奴」雙眼雖盲,心內卻十分清明,立時變得溫順。棄拉上「盲奴」,稍稍用力,在牆體上一蹬,向黑暗中滑去。
不久,前方竟突然現出一個巨大金色光球,棄仔細一看,不正是「慢慢」?
「慢慢」嘴中血肉模糊,帶著一股腥風從棄身前閃電般躍過,沖向另一處繼續瘋狂撕咬。
不知是否「慢慢」這般狂咬發揮了作用,那黑暗空間初時尚算穩定,隨後竟開始擠壓變形,棄與盲奴如皮球般被拋得頭昏眼花。
那變形越來越劇烈,棄感覺幾乎要被壓碎之時,一道裂縫出現,湖水如刀般劈空而入。
棄發現身上的封印也似乎被打開,拉著盲奴,從裂縫中縱身而出。
這才發現,自己竟是從一尾巨魚中破腹而出。巨魚身上絲絲如血般符紋漸漸消隱,終於停止了掙扎。
過得片刻,那香卡亦從水中冒出頭來,滿臉疲憊,只不知她是否也被那大魚吞入。
水中一片狼藉,於問問清點人數,幸而眾同門皆在。
驀然回首,瞥見岸邊一人影自那屍首殘骸堆中悄悄起身,定睛看時,卻是那嬴協。眼見棄和盲奴自魚腹中衝出,他竟露出失望神色,片刻后他伏低身形,又消失在那殘骸堆中。
「這三皇子行事詭異,絕非善類。」於問問心中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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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於兒當日與哥哥分手,躲進那「食無味」。
那小蠶常常躁動不安,似有心事。於兒欲與它說話,它也不理。
這日,於兒又取出那爐,正把玩間,忽聽到小丫頭脆生生聲音:「陌先生,您來啦?」
「嗯,琥珀。老彭呢,在也不在?」於兒忘記詢問,小丫頭原來叫琥珀。那陌先生聲音清脆儒雅、甚是耳熟,於兒不覺豎起耳朵去聽。
「掌柜出門去了。」
「這胖子,火急火燎叫我回來,自己卻又跑哪裡去了……」那聲音小聲嘀咕。
「他何日出的門?可有交代何時回來?」
「那日興沖沖看完『奪雲試』,便不知去向了。何時回來,他卻並無交代。」
那聲音頓了一頓,應是在計算時日。
「『奪雲試』,三日前?便是他喚我回來那日……卻為何又走了?」
「陌先生,您可要住下,等等掌柜?」
「哎,也只能如此了。」
「琥珀這便替您安排,您且至那『問柳』吃茶,稍稍等候。」
「好。有勞琥珀姑娘了。」兩人腳步聲遠去,於兒忍不住跑至門前,從那門縫中往外一瞧,只見到一男子背影,那人手搖芭蕉蒲扇,步態逍遙。
「竟是他?」見那扇子,於兒猛想起,這人不就是那銹鐵棒遇到的中年商人。
「他為何會來此,還好似與這『食無味』胖掌柜頗為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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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與那盲奴返回岸邊,但見樓台崩塌,屍骸遍地,四處皆是殘肢斷臂,鼻端滿是血腥氣息,蓋世繁華頃刻間煙消雲散,心中悚然。
澤中數人正互相扶持涉向岸邊,卻是一眾崑崙弟子,其中竟有於問問身影。棄心中驚訝,不知方才究竟發生何事,正要上前問訊,忽然聽到有人呼喚。
「棄兄弟……」
卻是那嬴協滿面血痕,衣衫破碎,正在一堵斷牆后掙扎著向他伸手,似是受傷不輕。
棄連忙返身將嬴協拉起,搭在肩上。於問問等人已經走近,棄連忙招呼。
「問三哥,你們也在?卻是何時來的帝都?」
於問問並不搭話,只是略微點頭,卻隨即向棄與盲奴行禮:「幸得二位自那惡物腹內殺出,否則今日這浩劫,真不知會如何收場。」
隨即瞥了一眼嬴協:「三皇子大難不死,實屬萬幸!只是福禍無門,惟人自召,下次卻不知能否如此幸運了。我等還有事要先行離開,各位珍重。」扶著受傷同門一步步遠去了。
棄看於問問神情、聽他話語,甚是古怪,不明就裡。
那嬴協卻並不在意,腿上一瘸一拐,嘴卻不肯停下:「棄兄弟,若不是那怪物,今年那『斬圍』匾額便是我們的了。『大蠻牛』,你服也不服?」
盲奴聽這三皇子說話,似乎極不舒服,向棄一抱拳:「這位棄兄弟,救命之恩,黎戈日後定當報答!」並不理會嬴協,轉身大踏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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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食無味」雖極舒適,也再無人打擾,然而才呆了幾日於兒便覺得心中不踏實。
「那替棄哥哥說情的男子似是什麼皇子,不如我去那宮城附近看看,興許能得到些消息。」
於兒正打算出門,「嘣嘣嘣」門被敲響,只聽得琥珀在外面問:「姑娘,我家掌柜回來了,您可還要見他?」
「嘿,他來得還真巧。」於兒心想,「好吧,我便看看這胖子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進來吧!」
只見那彭大嘴滿臉堆笑,推門進來,竟是一頭大汗。
「姑娘要出門?」彭大嘴卻是個爽快人,「姑娘莫急,我找姑娘有要緊事情。」
「可還是那爐?」於兒徑直問道。
彭大嘴停了停,臉紅了一下:「也是,也不是。」
他這話回答得奇怪,於兒只盯著他。彭大嘴擦了把汗:「你那朋友只怕凶多吉少。」
於兒心中咯噔一下:朋友?自己在這帝都並無什麼朋友啊?
見她錯愕,彭大嘴也有點猶豫:「莫非『奪雲試』那土小四並非姑娘朋友?」
「土小四?」於兒猛然想起:那日棄不就是用了這個化名向那姬崖孫挑戰的嗎?
「他確是我朋友,怎麼啦?」
見於兒承認,彭大嘴鬆了口氣:「當日見姑娘那般關心,想也是極好的朋友。」
聽他說起,於兒方才意識到當是那日自己心中諸般情緒盡皆溢於言表,被這胖子看在眼中,不覺面上一紅。
那彭大嘴卻接著往下說:「姑娘可還記得,當日那苗女飛出一根紅色絲線,絲線那頭一物噴出一團紅霧,將你那朋友裹在當中?」
於兒當然記得:「嗯。那女子出手甚是詭異。」
「那紅霧卻是要命的東西,別看你朋友現在好端端的,不出數月,性命堪憂。」
「啊!」看那胖子不似說謊,於兒不禁吃了一驚,「那紅霧究竟什麼東西?」
「絲線那頭系著的,乃是一隻蟲子,紅霧卻是它噴出的卵。」
「那蟲卵卻會怎樣?我當時見棄哥——我那朋友,已將紅霧衝散。」
「那蟲卵似針尖般細微銳利,借母蟲一噴之力,穿破衣衫射入身體。孵化之後,便以人之精血為食。四次蛻變之後進入人腦,將宿主腦髓食盡,骨化為蛹,千百年不死,待時機成熟再舉翼而出。你那朋友雖然當日遮擋得嚴實,只怕也極難倖免。」
「此物如此兇險,那苗女緣何要用在我——那朋友身上?」於兒聽得毛骨悚然,心中不禁暗恨那苗女。
「這卻不得而知了。此蟲雖上古之時便有,然絕跡多年,操馭此蟲之法便在苗疆亦極少有人懂得,不知那女子是何身份,從哪裡學來這些奇怪本事?」
「那此物可有破解之法?」
「此乃苗疆極秘蠱術,須蠱主方能破解,然一旦破解,必反噬其身,是故蠱主斷不肯為。」
「你的意思是此物無法可破,我那朋友便只能——只能等死了?」於兒漸漸激動,竟有哽咽之聲。
「倒也並非如此,或有一人能有辦法。」
「是誰?」聽說還有希望,於兒精神稍振。
「我卻不知他在何處。不過我已將他朋友請來,他定能找到此人。他有些問題需要問你,你可願與他一見?」
於兒用力點頭。
門外一人,滿面和氣,卻正是銹鐵棒那商人。
「姑娘,怎會是你?」一見於兒,那商人愣住了,旋即一笑:「你便是那——貴人?」
於兒也覺得驚訝:「你便是那——朋友?」
「莫非此番又是棄兄弟?」商人似乎突然想明白,轉向彭胖子,「你卻告訴我是甚『土小四』?」
「什麼此番?難道棄哥哥此前已與他有過一番甚波折?」於兒心想。
那彭大嘴甚是尷尬:「我卻不知道甚棄兄弟,只見得當日那察舉司舉的牌上寫的是這『土小四』。」
「那便好辦了,棄兄弟與我那朋友原是相識的,他的情況我那朋友甚是熟悉,無須再問了。只是棄兄弟如何又招惹了這災殃。」陌離不再理會那胖子,只對於兒說話,言畢連連嘆息。
於兒看他神情焦急不安,心中奇怪:不過銹鐵棒一面之緣,為何此人竟對棄稱兄道弟、交深至此?
「胖子,你既識得此蟲,緣何當時不出聲提醒?」
那胖子十分委屈:「老陌,此蟲非同一般,極其罕見。我不過依稀記得,費了數日方在那浩如煙海《篤篤譜》中尋到。便是那《篤篤譜》,對此蟲記載亦極是簡略。再說,當時『奪雲試』中,我卻如何提醒?」
聽他如此說,陌離也覺得自己是一時情急錯怪了他。
「姑娘勿要著急,我等這便去尋那老怪想想辦法。胖子,你幫我備好幾樣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