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祖母
辰時早膳過後，明珠便讓司釵提著食盒，領著玲瓏、琳琅往隔壁鎮國公府去了。
門房秦大爺和李嬤嬤從公主府開門時便一直留心，此時見明珠公主一行過來，便立刻行禮：「參見公主殿下。」
李嬤嬤道：「太夫人一早便吩咐奴婢在此候著，請公主隨我來。」轉身對秦大爺：「大少奶奶回府，趕緊開正門迎客！」
明珠急忙攔住，似笑非笑的問：「都說是回——府了，迎的哪門子客？」
李嬤嬤忙作勢自掌嘴巴：「瞧奴婢這笨嘴，該打！少奶奶您請——」
「正門就不必了，走側門吧。」明珠吩咐。
「諾。」
這高門大戶都是一正門兩側門，正門極其開闊厚實，每開一次動靜極大。所以，除非是婚喪祭祀等大禮，一般自家人出入都走側門。當然，「貴客」走正門，也是一種尊敬了。
說起來，這前身也實在不知世故。敬茶當日，太夫人見他們小夫妻新婚燕爾，便免了她每日請安。那之後，她竟真的一次也未曾登門！
這番門前試探，也真是太夫人用心良苦了。
繞過影壁，只見這國公府內視野開闊，一草一木一石皆呈高大嶙峋之態。屋宇威嚴，磚堅木實，一雕一琢間遒勁古樸。
偶遇三兩奴僕各自忙碌，見公主路過，行過一禮后就都自行其事。
明珠暗笑，若剛才從正門進，估計到內院便會出現「閤府來迎」的「盛景」了。然後如何？把她當菩薩貢起來？
就這樣，一行人來到了西院榮安堂。
進門，不待太夫人起身，明珠便急急上前行禮：「孫媳明珠給祖母請安。」
「好！好！好！」太夫人大笑，聲音洪亮皓首蒼顏，精神矍鑠。
只見她身穿一件掐藍邊的月白流光百褶裙，外搭一身滿綉銀絲牡丹的，藏藍色流光鍛褙子。拋家髻上插著一彎銀底點翠的蝠紋梳篦。明明珠光寶氣，富貴逼人，卻難掩這一身利落瀟洒的氣質。
「來，明珠坐到這邊來，讓我仔細看看」
明珠順從的走上前，靠著太夫人坐在了炕沿上。
今日明珠是一身嫩綠色的半臂襦裙，外罩著一件鵝黃水紋紗。挽著百合髻，髮髻兩邊各綴著一簇新鮮的迎春花，雅緻靈動。就這樣笑盈盈的任由太夫人打量。
「好！」太夫人不禁又道一聲「不愧是我衛家的長孫媳婦！」
明珠抿嘴一笑：「是吧，我也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好。」又一臉真誠的看著太夫人：「之前是孫媳不知世故，想岔了路。還望祖母包容。」
太夫人很是意外，想了想，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們女人，第一次嫁人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心思，此乃人之常情。若你將自己當做這家的人，家人，哪有不互相包容的？」
不待明珠答話，太夫人又道：「今日你來，我本想開解你一番，衛氏男兒多是戰死沙場，自然我衛家的女人也應做些心理準備。只是這次，衛慈雖失蹤一月有餘，但你大可不必太過焦慮。當年，衛慈的祖父在亂軍被衝散，失了方向。誤入敵營，整整一年才找準時機歸來。那時，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喪禮都給他辦了。結果，他回來那天，衛慈的父親差點嚇暈過去......」
明珠見太夫人陷入回憶，也不打斷，靜靜的聽著。
「你先是經歷了先帝駕崩，後來又是夫婿出征，心裡難受，兩月閉門不出。後來聽說，你因衛慈失蹤而動了胎氣。我心裡很是為你著急，像你這樣至情至性的人，就怕你一時過不去坎兒。」太夫人說到這裡，頓了頓。
「所幸，看你現在的樣子，是想通了。他回不回來，日子還是要過。畢竟，馬上就是做娘親的人了啊。開心不開心，都是一輩子。明珠啊，以後你就是祖母的親孫女兒嘍。」
明珠見太夫人如此睿智豁達，心裡極是受用：「不說那些了，祖母您看，孫媳今日可是貌美？！選了一早上的衣裳才挑了這件。就怕您老看了不喜。」看那樣子，甚是得意。
太夫人越看越喜，便依言又仔細瞧了瞧，一臉寵溺：「明珠今日果然貌美！選的衣裳款式極襯膚色，只是這會兒，好像迎春花失了些精神？」
說著，轉頭向一旁的李嬤嬤吩咐：「我記得年輕的時候，有一套帝王綠，正配這套衣裳，你去取了來。」
聽了這話，明珠一臉財迷：「呀！這不是賺著了？不對！我現在才來，豈不是錯過了不少好物件？」故作悔恨的樣子「咿呀，真的是虧大了。」
太夫人聽了這話大笑：「可不是虧大了？！心疼了吧？！」
這時，李嬤嬤前來遞過一個錦盒。
太夫人將錦盒交給明珠。
明珠打開一看，這一套帝王綠首飾，全套二十來件，梳、簪、釘、墜、鏈、佩、釵、鐲......幾乎都配全了。而且款式簡潔雅緻，雕工極其精美。真的，賺大了！
看到明珠眼睛眯得像貓兒一樣，太夫人抬手摘下了明珠頭上的迎春花。從錦盒中取了一對蝶釵，將它們分別插在迎春花原來的位置。只見，這對綠蝶，薄如紙，綠如湖。不時還會隨風輕揺，靈動非常。
明珠照著一面銅鏡，對現在的造型相當滿意。「既然收了厚禮，明珠也對祖母表示一下吧。」說著，將錦盒遞給司釵，轉身從玲瓏手上取過食盒。
打開食盒，一股濃郁的奶香味散了開來。一個埋著木炭的保溫瓮，正中放著一個梅花銀盤，盤中心環著五個蛋撻。
是的，蛋撻。明珠其實並不喜歡吃蛋撻，太甜膩。只是，不得不承，其外酥里嫩的口感，想必會十分能討得老人歡心。
「祖母嘗嘗明珠的手藝，這是我今早專門做的小點，不知是否合您的口味。」
果然，太夫人才嘗了一口，便贊聲不絕「嗯......好吃！不錯！」
一連吃了兩個，還欲再吃，卻被明珠阻了下來。「祖母不能再吃了，這甜膩之物，當適可而止。剩下這三個，留一個您下午吃，留兩個給衛恕也嘗嘗吧。」
太夫人一臉不舍，卻還是從善如流的接受了。
李嬤嬤一臉感激的看了看明珠，接過食盒轉身對太夫人說「您這也是有孫兒輩管著的人了，可得保重好身體。眼見著曾孫都要來了，以後有得您忙嘍。」
太夫人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兒，頓時樂了「是了，是了，我多活幾年，帶帶我的曾孫子。」
明珠也笑「這下可好，有祖母搭手，我可算安心了。每次一想到，竟然會有兩個娃娃在肚子里，我是又喜又愁。就擔心我這第一次當娘，他們不給面子。」
......
就這樣，祖孫兩人說笑了許久，其樂融融。直到明珠露出困意，太夫人便道：「困了吧，你身子要緊，先回去歇會兒。現在咱們家圍著你轉，你隨時都可以來，不必拘禮了。」
「祖母這裡甚是有趣，明日明珠過來陪您用朝食可好？」
太夫人點點頭「也好，早些來，也見見恕兒，明日初一學堂休沐，以後你這長嫂也要多多管教她才是。」
又說了兩句，明珠便告辭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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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睡了半個時辰，明珠又去了書房。想了幾日，這一次很快便擬好了孕期食譜。將所有她能想到的，含有葉酸、鈣、DHA、蛋白質的食物都列了上去。
招來了司茶，吩咐「司茶，你看看這些食材，一會兒你再和司薇斟酌一下。從今日起，我的膳食就在這個範圍輪換著做吧。最少每七天，這上面的食材都要輪一遍。」
司茶接過食譜看了起來，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公主的書法，但每一次都很讓人驚喜。
這一次，司茶卻有些高興不起來，一臉為難：「殿下，這燕窩、魚翅雖貴，但府里和宮裡都有存貨，吃上三五個月個月完全沒問題。這松茸和蜂王漿雖然稀有，但我們多找找，應該也能收到一些。可是，這新鮮的黃唇魚和鱈魚，實在難得。若按這些來，每日恐怕得消耗百貫不止。」
明珠聽了這話，雖然有些吃驚，但也覺得可以接受。畢竟，這是一個嬰幼兒夭折率達到三成的時代。現在每多打一份基礎，以後寶寶存活的機會便多一分。尤其是還不能讓胎兒太大，自然就只能保質不保量了。
「沒事，先吃著。反正也吃不窮，窮了再說。」明珠心裡默算了一下，就不在意了。她那十里紅妝的嫁妝可不是說笑的，光壓箱底的銀票就有十萬貫。再加上府里每月正常的開支不過兩千貫，都有鋪子和莊子上的收入來填，才不多也就平衡了。
司茶見此，也不再勸，便領命退下了。
（現在的物價是這樣的：1個大錢可以買1個饅頭。10個大錢「鐵」=1文錢「銅」，1000文=1貫=1兩銀，10兩銀=1兩金。所以代入的話，1貫≈RMB1W。奢侈嗎？公主哎。）
完成了一大心事，明珠有些無聊。
想到以後經常會去國公府，幹什麼？聊天？雖然祖母確實很有趣，但話題總有說盡的時候。要不......
明珠立刻令人喚來了心靈手巧的司釵和司錦，和書房伺候的瓔珞一起製作撲克牌。
這是一副中式撲克牌，2-10用的簡體數字，JQKA變成了甲乙丙丁，大小王不變。
很快，四人就做好了兩副簡約版的。才做好，明珠就拉著司釵和司錦，教她們玩起了最簡單的跑得快。這一玩兒，就忘了時間，直到司茶來催，才停下去用了午膳。
琥珀則在一邊，細心的給另一副撲克牌畫圖樣。2-10好說，她隨手用木頭雕了黑紅梅方四個小章，一會兒就印好了。需要她細心勾勒的是甲乙丙丁和大小王。
到下午，明珠睡過午覺醒來之後發現，不過小半天撲克牌就蔓延到了全府上下。一時有些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