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87:一路向東
翼洲,琨城。
通往四洲的跨境傳送大陣,都被謝辭君以法則之力摧毀。
謝辭君更是在逼問極堃殿眾人交出解藥無果之後,以一劍之力,瞬息斬殺了白衣聖女等人。
而謝辭君的做法,不僅讓同為友邦的九大宗門修士們驚懼不已,更是讓散修們暗中提防。這個人怕不是瘋了。
謝辭君當然沒有瘋。
是他憑一己之力,硬生生將所有人都困在了翼洲之內。這才說出了母蠱、子蠱,以及蠱蟲卵的真相。
這個真相,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難以接受。
尤其是,在得知了蠱蟲無法驅逐,一旦等母蠱壓抑不住,所有子蠱會開始瘋狂吸食彼此,最終角逐出新的母蠱出來時,那些身中蠱蟲的人,簡直就是在活生生的等死。
宗門子弟還好,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把中了蠱蟲的弟子們給圈禁在禁制之內,防止他們忽然失控,不得不面臨斬殺的境地。
但散修就不一樣了。
凡是這些天在城主府吃過東西的散修,都隱隱的察覺出自己可能中蠱的跡象。
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這些散修們,他們往日為了積累修鍊資源,吃用萬萬盡量節儉,把有限的資源都投入在了修鍊上。
因為傳送大陣的故障被請入了城主府,還被待為上賓。
一應吃住都供給了上品靈食靈茶,還說是城主府以及極堃殿對大家的補償。
就算原來內心有些猜忌,當看到這種充滿靈力且日常少見的靈果茶蔬,又有幾個散修能忍住不吃的呢?!
少有幾個沒有中招的散修,並非是因為猜疑心重,而是偷偷的把那含有蠱蟲之卵的靈食妥當的收藏了起來,想要帶回去送給家中親人,或者師門後輩們嘗嘗。
是這份慈愛之心,才讓他們躲過了一劫。
可其餘的散修,早就把那些供奉上來的糕點一掃而空。
現在那些子蠱,怕是早就在自家身體里紮根了下來。
就在不久之前,那灰衣修士癲狂的樣子,甚至醜陋蠱蟲從脖頸處鑽出來的情形,都直接呈現在了大家眼前。
這些擺在眼前的現實,也作證了謝辭君所述都是事實。
正因為謝辭君說的都是真的,才讓人更難接受。
憑什麼?!
每一個修士,無論他是宗門子弟,還是散修,一路走來,哪一個不是歷經了磨難,就不說那些丹藥功法多麼的難修難尋。
光每次晉級時候要面對的各種心魔考驗,大小雷劫,甚至突破瓶頸時候的苦熬,哪一步不是歷經了艱險,才走了今天。
可只是一次的失誤,就要這樣接受命運的背刺。
不服!
這太不公平。
故而,散修們開始悄悄的往外挪去。
他們的舉動盡量低調安靜,但又怎能瞞得過謝辭君的神識。
謝辭君不但知道他們在下面的小動作,甚至猜出了他們大概的去向。
這些散修,應該是去尋找存放在琨城的雲舟之類的東西。
雖然四洲跨境傳送大陣被毀了,但琨城之內,一定能找到些可以遠距離飛行的雲舟。通過它們,一樣可以離開翼洲。
散修們雖然一般在身上不會帶著能收納鯤舟的靈械。
但到了生死時刻,無論是巧取豪奪,還是坑蒙拐騙,都一定要找原本琨城修真坊市裡的雲舟靈械這種東西。
散修們正在飛快的四處逃逸,謝辭君卻沒有看他們。
他背著雙手站在原地,似乎在出神。
此時此刻,幾乎是火要燒眉毛的時刻,怎麼落華峰主、道原聖君,反而發起呆來!
真讓人替他著急。
魂寰的唐子怡更是直接搶白,「道原聖君,您倒是想想辦法啊,我們這麼多弟子都中招了,怎麼辦?」
聽到唐子怡的話,謝辭君才微微轉頭,看向那些被困在禁制中的魂寰弟子,以及正一弟子。
當他看過去的時候,那些小弟子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求生的渴望。
一雙雙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謝辭君,彷彿依賴母親的孩童一樣。
謝辭君一張臉,一張臉的看了過去,彷彿要把這些人刻入到記憶當中。
可他接下來的回話,卻宛如玄冰一樣寒冷,「沒有辦法。」
「但凡我有一絲的解決辦法,我就不會還站在這裡。你們看,我們崑崙的弟子也有人身中了蠱卵,如果我有辦法,會不去拯救我崑崙的弟子么?」
謝辭君的話,讓那些期盼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
唐子怡用力捶打著自己的掌心,「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年輕的弟子,蠱毒爆發,失去了神智,被我等親手斬殺么?!」
殺人,宗門弟子們並不怯懦。
但要親手斬殺往日同吃同住的同門,而且對方几乎沒有做錯過任何事。
這樣的情形,是所有人都不想去面對的。
而這一切,都是極堃殿的大宮主,星御仙君王星極,一手造成的!
「王星極!你到底想幹什麼!!!!」唐子怡氣得仰天長嘯,倘若星御仙君此刻出現在他面前,哪怕差了一個大境界,唐子怡也要衝上去,跟他星御仙君拼了!
跟熱血衝動的魂寰長老唐子怡不同,正一的帶隊長老歐陽權明顯更為克制。
他也生氣憤怒,卻不似唐子怡這樣外顯。
歐陽權冷哼道,「還能為什麼?為封神,為了突破境界。」
「剛剛謝峰主不是已經說過了么,為了能夠讓自己突破化神境界,晉級到大羅金仙之境。王星極不惜獻祭一洲的生靈,換取他的突破。」
「獻祭一洲生靈,換取晉級突破?」唐子怡喃喃的重複著,他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雖然如今蠱蟲這件事肯定是王星極干出來的缺德事。
但這用蠱蟲養蠱,到底是怎麼能跟突破境界桎梏聯繫起來,卻讓素來與偶急智的唐領隊想不通了。
換了別人想不通,興許就不在這裡糾結了。畢竟眼前的當務之急,乃是眾多宗門年輕弟子被蠱蟲寄生,而且即將可能孵化成蟲。
但唐子怡卻覺得,如果找到了王星極養蠱的根由,說不定可以從另外的角度去挫敗星御仙君的陰謀。
所以他不但自己想,還把這個問題拋了出來。
「倘若道原聖君沒有破壞四洲的跨境傳送陣,那麼按照原來的王星極的計劃。第一步,母蠱失控,又清凈琉璃體孕化的無數子蠱都會破體而出。」
「第二步,它們感知到了母蠱自爆,子蠱開始像母蠱進化,相互吞噬撕咬,角逐競爭。按照蠱蟲的規矩,同一代的母蠱只能有一個,無論那個清凈琉璃體生出多少個子蠱出來,它們相互吞噬殺戮,最終也只能存活一個。」
「第三步,這個勝出的子蠱,就會成為新的母蠱。」唐子怡奇怪的說,「那然後呢?王星極所求為何?難道是養出個至強殤屍蠱的母蠱,可它再強,也不還是一個母蠱嗎?」
「莫非,這個母蠱能控制更多的子蠱,成為他的幫手?這也不能幫王星御去突破境界啊……」唐子怡想不明白。
謝辭君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王星御的整個謀划的最後一環,原來在這裡。
當初在地下母巢洞窟里,謝辭君聽完了天魔女的所有傾訴,最著急的就是想趁著天魔女還能控制住母蠱,趕緊毀去跨洲傳送大陣,讓這些蠱蟲被控制在翼洲。
不要繼續擴散出去。
而後來看到四周傳送陣周圍的防守以及白衣聖女那言辭中的蛛絲馬跡。
顯然王星極這廝,後續的安排正是放開跨境傳送大陣,讓身懷子蠱的人四下逃散,把蠱蟲之患擴散到元炁大陸的十二洲去。
到時候,怕是元炁大陸的十二洲皆會為蠱蟲卵所毒害,再無一片凈土。
但謝辭君也同樣隱隱有個疑問——王星極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你要說一點好處沒有,那肯定不是。
蠱蟲擴散,沒有任何宗門,修士能夠獨善其身。
幾乎所有的宗門都會放下成見和算計,一切以消滅被蠱蟲感染的人為先。
這是天下動蕩,修真界大亂的必然。
而修真界大亂,對於想要起事跟崑崙叫板的極堃殿來說,還是有一定優勢的。
畢竟,當人人都在生死關頭為自己拼搏的時候,對於某些大義和戰爭,就沒有餘力去參與了。
但王星御會僅僅因為這麼個目標,就做出這樣遺臭萬年,會成為修真界萬眾公敵的事情嗎?
當然,不會這麼簡單。
剛剛唐子怡說了一個很關鍵的點——他王星極要突破,難道靠的是新母蠱?!
別的不說,就化神仙君突破這件事,謝辭君還是別人要有發言權的。
化神仙君在元炁大陸之內,受到天道法則以及九位先賢誓約的限制,幾乎沒有可能。
要想破除化神仙君的桎梏,首先要打破元炁大陸的結界。
而維繫元炁大陸結界的核心,就在崑崙。
所以,王星極要對付的不是天下,而是崑崙。
結界落,靈脈出。
即打破了封印的禁錮,也抽取了足夠多的靈脈,可助力衝破瓶頸。
這才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那麼問題來了,獻祭這滿城的修士和凡人,供養出一個超級母蠱出來,似乎跟突破境界晉級毫無關係。
不,是有關係的。
因為謝辭君已經從天魔女那裡很清楚的知道,在元炁大陸之外,還有一個虞淵大陸。
在虞淵大陸上,有七位魔尊,各自統御數十萬的魔修。
他們這麼多年都沒有來找元炁大陸的麻煩,並非是遺忘了這塊豐腴的靈境之地。
只不過是因為虛渡海的天塹阻隔,以及元炁大陸結界的牢固。
「原來,這個王狗吞打的是這個主意。」謝辭君低聲喃喃,甚至用上了天魔女對王星極的賤稱。
唐子怡沒有聽清,「謝峰主,您說什麼?」
謝辭君把聲音放大了些,「你說的對,用一洲生靈獻祭去養育一個新的母蠱,對王星極的突破沒有什麼直接的助力。」
「但是在他吸收了崑崙埋下的靈脈,打破元炁大陸結界之後,就有了大用了。」
歐陽權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打破結界?你們在說什麼!」
唐子怡說,「你先別打岔,謝峰主你繼續。」
「化神修士晉陞到大羅金仙,無非需要更多的靈力或者天道的契機。」謝辭君說,「所以當務之急,王星極是要先把崑崙守護的結界封印打破,然後抽取那集中在崑崙的靈脈內核。」
「那麼精純又滋養了是萬年的的靈脈,想必是夠他一個人突破境界飛升的了。但飛升之後呢?上修士們晉級之後,也不都突破界壁立地飛升,依然留在修真界的記載不勝枚舉。」
「倘若真到了這種境地,那可就是個大笑話了。因為修真界必然視極堃殿為死敵。而失去了結界的元炁大陸,也必然會被虞淵大陸的魔修們發現、入侵。」
謝辭君冷笑,「元炁大陸的修士們不知道能不能抗住虞淵大陸魔修們的進攻,要麼慘勝,要麼完敗,從此整個元炁大陸淪為魔域。」
「試問,他王星御好不容易才突破了境界,成為當代第一修士。也許魔修們拿他沒有辦法,可他到時候變成了孤家寡人,這天下第一的修士做的又有什麼滋味?!」
唐子怡眼珠快速轉動,似乎隱約的摸到了一些脈絡,「所以那王星極才會打造出一個超強母蠱,一旦他晉級成功,哪怕結界被毀,魔修殺過來。」
「那些被母蠱控制的修士,也都會成為他手下的屬下或者蟲奴。這樣,他就相當於有了介於修士和魔修之外的第三方勢力。」
「無論修士和魔修打生打死,誰輸誰贏,他王金仙肯定是穩坐釣魚台,立於不敗之地的。」
謝辭君微微點頭,這也是他剛剛想到的。
倘若王星極真的為了晉陞打破了元炁大陸的結界,那麼元炁大陸的修士,定然會視極堃殿為死敵。
但同樣的,修真界以勢力為尊。
也許一年、兩天、十年。
甚至百年、兩百年、五百年。
修真界都會仇恨極堃殿,與之勢不兩立。
但只要有更強的敵人,更殘暴的對立。
那麼等到極堃殿控制了大量的蠱蟲修士,並試圖與修真界友善交好,到時候還有多少人能把這股仇恨堅持到底,就不好說了。
修士們善變的嘴臉,沒有人比謝辭君知道的更多。
這些經過廝殺過後的子蠱,以及被蠱蟲感染的修士,才是未來極堃殿的根本所在。
經過了謝辭君這樣的解釋,唐子怡也立刻抓住了重點,「所以您封住了翼洲通往了其他大洲的傳送陣,就是釜底抽薪破壞了王星極未來的圖謀!」
他頓了頓,又說,「可是,那王星極真正要對付的是崑崙啊,謝峰主,您得立刻想辦法回到崑崙去!」
「只要您能在崑崙阻止王星極破壞結界封印,那他就絕對不能突破瓶頸晉陞。」說到這裡,唐子怡還有些可惜,「您怎麼把跨洲大陣都給徹底破壞了。不然這個時候,想辦法逼那些留守的極堃殿弟子解除封鎖,說不定您都回崑崙去了。」
謝辭君什麼也沒說。
倒是歐陽權說了一句,「你別胡說,要是讓子蠱跑到外面去,那得害死多少無辜的百姓和修士?」
蠱蟲卵隱蔽至極,只有當它們試圖進化的時候,才會需要大量血食和能量。所以當一個進化的蠱蟲被發現的時候,往往它的身後堆滿了屍骸。
謝辭君那句——我有虧崑崙,卻不負蒼生,不負諸君。
真是問心無愧。
……
……
確實,沒有了任何辦法。
謝辭君和唐子怡的對話,不僅僅他們兩個在交流,正一、魂寰甚至崑崙的弟子們,也都豎起耳朵,一個字都沒有錯過。
他們聽明白了前因後果,更是清楚了自己即將要面對的宿命。
害怕。
不甘。
怨恨。
這些情緒一絲都沒有少。
可最終,依然有人做出了選擇,「師父,如果等下,我,我,我被蠱蟲侵蝕了心智。師父,您一定要親手了結了我,最好,就一劍!」崑崙中,一個圓臉的小弟子,哽咽的對一個崑崙執事說。
謝辭君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那圓臉小弟子臉色蒼白,卻依然嘮嘮叨叨的交待這後事,「這裡是我的乾坤袋,裡面有二十七枚極品靈石,我還欠著鴻光師兄十六枚靈石的欠賬,師父你記得幫我還了,剩下的就當做是利息,也都給師兄吧。」
那修士慘笑著接過來,卻忍不住教訓著徒弟,「傻子,你師兄豈會要你的靈石,那分明是他補貼給你的零用。」
小圓臉點頭,「這我當然知道,可以後我也用不上了呀。」
這句話,比刀子還利,直接讓中年修士淚如雨下,「你個死孩子,總是貪嘴。以前我在家裡怎麼教你的?讓你戒貪,戒饞,早日辟穀。」
「可你就是不聽,看到什麼都往嘴裡塞。偏你師兄就知道寵你,總是背著我給你塞吃的。這下好了,這下好了……」那修士哽咽到說不下去。
小圓臉立刻叮囑中年修士,「師父,這關師兄什麼事呢,明明是我自己喜歡吃東西。回去后,你可千萬不要說,因為我嘴饞導致蠱蟲入體。」
「如果師兄知道了,一定會自責,甚至會變成了心魔。到時候萬一走火入魔了怎麼辦?師父你又憊賴,只有兩個徒弟。那你可就連一個徒弟都沒有了,倒時候誰給你養老?」
聽這話就知道,往日這對師徒一定情感極好,且日常拌嘴。
可今天,這拌嘴卻似在話里揉了碎刀片一樣。
那中年修士氣得又想哭又想蹦,「你這個死孩子,張秀翀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小圓臉張秀翀獃獃的搖頭,「師父,你也不要總生氣。我看你的氣,有一多半都是自找的。」
這熊孩子怕是這輩子挨的打還不夠多,才能這麼會抬杠。
但他接下來又說了一句,「師父,以後秀翀不能氣你了,你要保重。如果有下輩子,我還給你做徒弟,好不好哦?」
做師父的,哪裡能聽到這樣的話。
那中年修士宛若雷擊一樣呆立到當地,可下一瞬,他就沖向謝辭君這邊,「謝峰主,您救救這孩子,他今年才十五啊,十五啊,是咱們崑崙內門的娃娃。您想想辦法,不行就把蠱蟲引到我身上,我替他去死!」
謝辭君用力將那個匍匐跪在他面前的中年修士扯了起來,他沒有辦法。
倘若他有辦法,也不至於坐困愁城到現在這個地步。
謝辭君捏住那中年修士的肩胛,一股凌厲的靈氣滲入中年修士的靈竅,壓制住他瀕臨崩潰的情緒,「你的徒弟還在看著你,你難道要這樣送別他?」
那中年修士回頭,就看見徒弟一張小圓臉上,滿是擔心的模樣。
賊老天,賊天道!
王星極,你不得好死!!!
崑崙執事劉病已上前,扯回了那個修士,他沉聲說,「不用你出手,一會,我來。」
然後他板著臉,看向那小圓臉的崑崙小弟子,「等下,我來動手。」
小圓臉修士想了想,也點點頭。故意做出了不害怕的樣子,可他那蒼白的臉色,滿頭的碎汗,又能瞞得過誰去。
倒是那中年修士師父反手扯住了劉病已的袖子,他搖搖頭,「不,還是我來。秀翀最嬌氣,他怕痛。」
一己私慾,人間慘劇若斯。
這一筆筆血帳,都要算在極堃殿的頭上,星御仙君王星極的身上才是。
唐子怡默默的看到這裡,狠狠的罵了一句娘!
劉病已從灰袍修士蠱蟲爆裂到現在,一直滅有說話。
但他現在走了過來,深深對謝辭君施了一禮,「謝峰主,方才我對你出言不遜,實乃大錯。」
謝辭君抬手輕輕揮了兩下,「這算什麼,你要是毫無抵觸的認牌不質疑,我才會失望。」
但劉病已接下來又深深的俯下身去,再次施禮,「謝峰主,我跟魂寰的唐領隊意見一樣。您得儘快回到崑崙去主持大局。」
「不是我只記掛崑崙,而是一旦結界落下,這神州萬里哪裡還有凈土,就算我們崑崙戰至最後一滴血,又能護住多大的地方?」
「所以,您得回去,為了蒼生。」
頓了頓,劉病已居然手持佩劍,發出了劍心魔誓,「但有我劉病已一口氣在,定然斬盡這翼洲被殤屍蠱寄生之人。無論此人是何種身份,何種年齡。」
「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
這個命令,原本是謝辭君在不久之前強行以崑崙令勒令他做的,那時候劉病已還非常抵觸,甚至威脅謝辭君要去響雲台敲響雲鍾。
可現在,他卻主動發起心魔誓言,要徹底踐行這個命令。
謝辭君自然能聽出劉病已的真心實意,他只是無奈的苦笑,「你這又是何必,我又不會不信。」
劉病已偏偏就是典型的望舒執事,死硬、剛直、中正。
他斷然說,「這誓言,我不是起給您聽的,我是起給我自己的。翼洲有我,您,得儘快回到崑崙去。」
唐子怡回頭看了看自家身後,那些同樣含淚交代後事的魂寰弟子們,他用力擤了一下鼻涕,「奶奶的,老子跟極堃殿拼了。我就算炸翻了翼洲,也得找出個雲舟給你,到時候,你就趕緊回崑崙去,一定要去阻止那老王八!」
可是就算是有雲舟,從翼洲飛回到殷洲,也要橫跨彌渡海、虛海,以及禹州和覃洲,另外還有幾乎切割了元炁大陸的縱深十萬大山。
怎麼看也要七八天才能幹得回去。
那,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歐陽權掐著手指算,「謝聖君,您不要一直飛回去,您可以從翼洲飛到四海地,然後做傳送陣回到崑崙,這樣最起碼可以省下四天的時間。」
可是,無論如何,也總要三日以上。
唐子怡說,「都什麼時候,還算計這些。想那麼多沒用,就是干!」
「謝峰主,這裡的事情,就交給我們。這件事不好做,誅心還慘烈。但你放心,我唐子怡也向你保證,一個帶著殤屍蠱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這一筆筆的血帳,終歸還是要記在他王星極的身上的。」
「您就別管這裡了,儘快回到崑崙,不能讓這個老王八蛋得逞。早一炷香過去,就多一分希望!」
歐陽權沉聲道,「我正一也是如此。」
似乎有了新的目標,哪怕依然面臨著生離死別,可眾人的情緒跟剛剛的茫然和絕望,卻有了天差地別。
是啊,這裡每個人,都是受害人。
真正加害大家的那個人,卻在崑崙繼續著他的陰謀。
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好事。
絕對,不能這樣放過他——星御仙君,王星極。
就在大家準備四下出擊,去尋找琨城中可能收藏這雲舟的靈械之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從下面傳來,「我可能有個更快的辦法。」
誰,誰在說話?
唐子怡低頭,就見一個躺著的人正在慢慢撐起身子,他居然還重複了一句,「我有辦法,能更快的抵達崑崙。」
咦,這個傢伙哪裡來的?!
唐子怡快速回憶了一下,發現這個人好像是剛剛被謝峰主拎著過來的那個傢伙。
當時這個人貌似昏迷不醒,然後被謝辭君順手丟到了地上。
眾人也沒有在意。
如今是他蘇醒了過來,掙扎著起來拋出了這個消息。
唐子怡也沒管那麼多,現在不是追細節的時候,他問,「你有什麼辦法,能讓謝峰主更快的回到崑崙去?」
那人聲音暗啞的說,「我有一個魚怪飛艇,乃是用鯤虛所煉製的,它擁有開啟虛空,並穿越裂隙的能力。」
呦吼,鯤虛魚怪,那可是接近元天巨龍一樣的傳奇生物。
這人是誰,居然能有這種寶貝。
作為魂寰的長老,唐子怡當然知道鯤虛魚怪的特點,但是鯤虛魚怪也不是萬能的,要洞穿空間裂隙,首先要有相對穩定的兩個聯通的虛空結點。
可是,崑崙劍州和翼洲琨城之間,有虛空結點嗎?
唐子怡這麼想的,也就這麼問了出來。
那個人虛弱的點頭,「倘若是別的地方,我不一定知道。但是琨城附近所有的虛空結點,沒有我不知道的。它確實有一個虛空結點通往劍州,但不是很穩定,應該是最近幾百年剛剛形成的,裡面充滿了亂流。」
「我曾經嘗試飛過一次,但是我的神識不足,最後被亂流裹挾著在裡面滾了三個月,才逃了出來。所以後面,我就不敢嘗試了。但這個不穩定的虛空結點,它是存在的。」
聽完這些,唐子怡的眉毛越抬越高,幾乎快飛到了頭頂上面。
有一個鯤虛魚怪的飛舟,還知道從琨城到劍州的虛空結點。
小子,你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啊。
你到底,是誰?!
這個人,自然是就是容與。只不過他現在依然頂著司應元的臉,所以唐子怡才沒認出來他。
不過現在的馬腳暴露了這麼多,以唐子怡的聰明,幾乎是立刻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唐子怡乾脆彎腰附身,伸手在容與的臉上去摸,想要扯下他的偽裝來。
從旁邊伸出一隻手,攔阻了唐子怡的動作。
唐子怡抬頭,看見攔阻自己的人是謝辭君,這才停了手,又聯想到這個人是謝辭君帶來了,恍然大悟道,「原來謝峰主已經抓到了這小子,那看來一切都是我多事了」
唐子怡甚至發散了想法,「妙啊,這小子應該是極堃殿的唯一傳人,您抓了這小子去威脅那老王八,說不定還能有幾分用處。」
倘若沒有被天魔女囑託,也許謝辭君會試試唐子怡說的辦法。
可自從天魔女說了容與的身世后,再加上直到現在,天魔女還在拖延著母蠱侵入的時間。謝辭君自問對容與下去不這個手。
但謝辭君不做這樣卸磨殺驢的事情,容與卻不肯輕易放過他。
容與坐在地上,抬頭仰望謝辭君,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道原聖君,說不定唐長老的話,還真的是對的。」
「您剛剛不也聽說了么,那個人騙我母親生下我,他最大的目的,是把我當成一個奪舍的容器。」
說到這裡,容與忽然哈哈笑了起來,眼淚在他眼角蹦出,他抬起一根手指擦了擦,然後用力往外彈出。
「哈哈哈哈,難怪,難怪安排我姓容。這麼一個不著天不接地的姓氏,還以為他是隨手撿了一個姓氏給我們。」
「現在想想,星御仙君算無遺策,怎麼會平白給了我這個姓氏呢。分明說我就是個容器么,原來我這個容,是容器的容。哈哈哈哈哈哈,真真讓人笑死。」
明明他的笑聲極為歡悅,可不知道為何,這笑聲傳到了唐子怡的耳朵里,竟然比哭還難聽。
唐子怡如今對極堃殿上下都極為憎惡,聽到這種滲人的笑聲,忍不住呵斥道,「你別笑了!」
容與十分配合,立刻收聲,甚至因為收聲過猛,發出了一連串的咳嗽。
那咳嗽也撕心裂肺,幾乎要咳出點血來的樣子。
唐子怡表情尷尬,如今容與這樣,倒像是他在欺負人了。
謝辭君看著容與,問他,「你都聽到了?」
容與坦蕩的點頭,「我從一開始就清醒著,只不過體內魔息逆轉,導致我不得不閉氣壓抑,看起來彷彿昏迷一般。其實你們說什麼,我都聽得到。」
謝辭君沒有說話。
讓容與親耳聽到自己身世,不算是什麼大問題。
只不過容與的身世裡面,充滿了各種欺騙,誘拐,以及謀算。
甚至生父也只把他當成可以奪舍的一個完美的容器,這個身世不僅可憐可悲,細想之下,怕是還有幾分噁心。
謝辭君點頭,「既然你都聽到了,想必你也聽到了你母親後面的托囑。」
「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母親,就會遵守承諾,絕對不會利用你的身世去威脅什麼人。」
這是謝辭君給容與的再一次承諾。
照理說,容與應該覺得寬心或者安慰才是。
可容與卻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謝聖君,你居然真的打算放過我?」
明明,用自己脅迫星御仙君,才是最為快速有效的手段。而且這種隨口答應又算什麼,在爾虞我詐的修真界,別說區區隨口的答應。
有些人哪怕立下了心魔誓,也照樣破誓不守。畢竟突破大境界的心魔考驗遙遙無期,哪有眼前來的利益當即兌現來的爽快。
謝辭君則再次給了容與的肯定,「是,我不打算用你去威脅王星極。稚子無辜,更何況你母親為了你,到現在還在苦苦的堅持,煎熬自身。」
「怎麼對付王星極,那是我輩應該做的事。用你去置換條件,脅迫對方,那我們崑崙,跟王星極又有什麼區別。」
容與聽到這番話,不由愣掙了一下,「那你們崑崙,還真的,不一樣。」
謝辭君這番話,也讓一旁的唐子怡難免有些訕訕的。
剛剛那個提議,就是唐子怡最先說出來的。但這也不是說,唐子怡的人品有多麼卑劣,關鍵是他並不知道容與真正的身世過往,也不知道天魔女為此付出了什麼。
在唐子怡看來,如今極堃殿上下,滿門沒有一個好人,抓住唯一的繼承人脅迫下老王八,頂多算是廢物利用而已。
唐子怡雖然為自己剛才出的主意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卻仍然對容與的提議有懷疑,「你說自己知道從劍州去琨城的虛空結點?」
容與點頭,「我知道,但那個結點並不穩定,需要在全程都以強大的神識去牽引魚怪小艇的方向。」
「不然,就會像我那次嘗試時一樣,被裹挾到亂流中,無法掙脫。」
容與的神識並不特別出色,根本沒有辦法堅持維繫著引導,讓魚怪小艇穿越虛空結點。否則,他也不必大費周章,一定要穿越崑崙的長覃劍郡回到琨城了。
想到長覃劍郡,被自己親手殺害的兩個崑崙修士,神色又陰沉了幾分。
那時候,他不惜一切手段想要儘快趕回琨城,就是為了能搶先救下天魔女。
早知道是今天這樣的情形,他何必枉做小人,白白葬送了那兩人的性命呢……
早知道,在龍淵時,他也沒有必要……
容與的手掌用力攥緊,一股鐵鏽的味道,在喉嚨里打轉,卻又讓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這半謝辭君卻阻止了唐子怡繼續對容與的盤查。
謝辭君明白,唐子怡這是擔心容與為了活命,撒謊甚至設置陷阱。哪怕無法殺了自己,弄出什麼空間裂隙里,困上自己幾個月,那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但謝辭君同樣清楚,如今天底下最恨星御仙君的,如果容與自稱第二,那都沒有人配稱第一。
在跟星御仙君對抗和復仇這件事上,容與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故而沒有必要在這上面反覆糾纏,平白浪費時間。
「他說的這點絕對可信,不用再盤查了。」謝辭君說,他反問容與,「你說的那個魚怪小艇要怎麼才能去往崑崙劍州?」
容與回答的很乾脆,「魚怪小艇可以隨時釋放,然後開到琨城外海附近的虛空結點,催動魚怪小艇自帶的鯤虛之引就可以了。」
「只不過在進入了虛空之後,卻需要謝聖君您來牽引操縱,在整個行進的過程里,不可以中途中斷,否則必然會被亂流干擾裹挾,失去正確的航路。」
謝辭君沒有操縱過這種虛空之物,又問道,「我的神識可以維繫不散,那我怎麼才能在正確的虛空航線上,不讓小艇偏移呢?」
容與說,「這其實更簡單,虛空結點兩兩相對,既不會多,也不會少。每一個配對的虛空結點當中,彼此的符紋應對,陰陽相嵌。那就是一條筆直不散的虛空之路,只要您的神念抓住了不放,根本不可能迷失。」
「怕就怕神念不夠,強行進入。當中一旦有維繫不足,中途斷掉之後,虛空裡面有數以百萬計的亂流印記,相互交叉覆蓋,就再也找不到原來那道印記之路了。」
容與說的非常清楚,不但謝辭君聽懂了,連一旁的唐子怡也跟著輕輕點頭。這跟他在魂寰古籍玉簡中所瀏覽過的記述,幾乎一致。
看來這個小子在魚怪小艇上,倒是沒撒什麼謊。
謝辭君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魚怪小艇,能帶走多少人?」
聽到這裡,圍在謝辭君周圍最近的三個人,眼神都是一縮。
如今琨城滿城都是活屍蟲卵,一旦天魔女壓抑不住,就會淪為人間地獄。大家本來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準備稍後就要以身殉道。
可現在,卻又有了一線生機——鯤虛魚怪的小艇。
那這個生路,留給誰呢?
容與很光棍,「那鯤虛魚怪本來就是個小傢伙。大概第一次蛻變沒有什麼經驗,爬到一半掉下來了,被那老王八……」
說到這裡,容與居然還有心情扯扯嘴角,「老王八」這個稱呼,真的很適合王星極啊。
容與繼續說,「被那老王八撿了個便宜,拿回來煉製成了鯤虛飛舟。所以它並不大,裡面頂多能裝十個人,再多,就飛不起來了。」
謝辭君看了看周圍,身邊三大宗門的領隊分別是崑崙劉病已、魂寰唐子怡以及正一歐陽權。他立刻做出了決斷,「不能身中蠱毒,崑崙四個人,魂寰兩個人,正一道門兩個人。」
「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商議帶誰回去。時間一到,即刻出發。」
對於這個名額的劃分,三個領隊沒有爭議,轉身就回到自家隊伍中去安排。
而他們商討事情的這段時間,散修們早就跑得一乾二淨。
甚至連那些世家的弟子,也都消無聲息的散去了。
人人都有私心,每家隊伍中都有人中了蠱毒。他們可沒有那種犧牲自己,拯救元炁大陸的偉大情操。
剛剛都聽到了謝辭君要對身中蠱卵寄生的人斬盡殺絕,此刻不跑難道還等著一會別人來殺么。
所以留在跨洲傳送大陣這裡的,也只有這三大宗門的領隊以及弟子了。
這倒省去了不少因為魚怪飛舟位置分配的口角。
至於崑崙比別家多了兩條活命的位置,唐子怡和歐陽權,卻不爭這個。崑崙的犧牲,他們其實比旁人更清楚。
再說回到崑崙,也是一場硬仗。能不能活下來,還真不一定。
趁著三大宗門的領隊去安排魚怪小艇的名額時,容與卻開口對謝辭君說,「其實,我也去了龍淵,還見到了蘇子越。不過,他並沒有看到我。」
謝辭君不明白容與為何忽然說起這個,只是挑了挑眉毛,等著他繼續。
容與又說,「我在龍淵為了拿到一些東西,狠狠的坑了蘇子越一把。」
謝辭君心知容與不會無緣無故的說起這個,只是淡淡的說,「那你坑到了嗎?」
容與說,「坑到了,他,被我坑得很慘。」
謝辭君面無表情,「那是他學藝不精,等回來,我會好好練一練他的。」
容與卻又說,「蘇子越,怕是回不來了。他被我坑的第一次,為了守護其他的崑崙弟子,自己殿後。但他還是僥倖逃了出來。」
「但是第二次,因為我在龍淵深處的地窟里,留下了一個炎靈,並親眼看見它鑽入了地脈熔炎當中。」
謝辭君的眸色變得深沉起來,以他的博聞強記,當然不會不懂,炎靈鑽入地脈會造成什麼效果。
果然,容與的話驗證了他的想法,「所以當我駕駛魚怪飛離龍淵的時候,它整個島嶼,都被地脈熔炎所吞噬,而蘇子越,沒能登上崑崙的鯤舟。」
謝辭君微微眯了眯眼睛,「所以,你想說什麼,是你害死了蘇子越?」
容與用力點點頭。
謝辭君又問,「你是親眼看見蘇子越被地脈熔炎所吞噬了么?」
容與微微搖頭,但他又說,「不過您沒有親眼看見龍淵那鋪天蓋日的火柱以及岩漿,不可能有人在那種場景下活下去的。」
謝辭君,「只要你沒親眼看見蘇子越死,那他就一定還活著。蘇子越那小子,命硬的很。?」
容與卻急了,「不,你相信我,他真的死了,而且是被我害死的!你不想給蘇子越報仇嗎?」
謝辭君看著容與,「你似乎,很想讓我恨你。為什麼?」
容與的眼眸微微發紅,「不是我想讓你恨我,而是你就應該恨我。我去龍淵,就一直在暗中針對崑崙,謀算你們的弟子。」
「我不但釋放出了巨龍殘魂,故意把它引入崑崙弟子營地的方向。我還安排一個人魔傀儡,去綁架了顏令甄,並將崑崙弟子騙進了藏屍林地。」
謝辭君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藏屍林地?」
容與說,「對,我暗中用傀儡鏡跟蹤過紅衣司御,知道那老王八在龍淵弄過什麼屍傀林,據說是虞淵大陸那邊來的秘法。」
「最後,我還釋放了炎靈,讓整個龍淵爆炸了,害死了崑崙弟子無數,也包括蘇子越,所以你難道不應該恨我么?」
謝辭君問容與,「可是這些事如果你不說,那我就不會知道。至少我現在,不會知道。但你偏偏告訴我,就是要觸怒我,為什麼?你知道我沒有起心魔誓,就算殺了你,也不會有什麼顧忌的。」
「難道,你就是希望我立刻打死你么?你知道身世后一心求死,這也不難理解。但你真的絲毫不顧及天魔女么,她為了你,可是現在還在忍受著煎熬。」
「而天魔女所求,不過是希望你能平安的活下去而已。」
謝辭君不是不相信容與所說,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他現在捏死容與於事無補。與其情緒上的暴躁發泄,他更好奇容與這麼做的目的。
天魔女的名字,讓容與淚流滿面。
「我,我恨不得立刻死去。我這種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謝辭君居然也無言了半晌,這才說,「這世間你最應該補償的人,是天魔女。而她的唯一心愿,就是讓你活下去。至於你對崑崙所做之事,日後自有忘舒峰來裁決,有你償還罪孽的時候,卻不是現在。」
容與卻說,「好,倘若那時候我有命在,就等你們崑崙來拿。不過謝聖君,此刻我卻有一個不情之請。」
謝辭君說,「你說。」
容與說,「我希望您能在我身體里種一枚劍符。」
謝辭君不解,「劍符?」
容與說,「對,劍符,或者說劍丸也行。您也聽到我母親說了,那老王八坑她生子,不過是為了培育出一個有清凈琉璃體的容器而已。」
「所以我這個身體,對那老王八來說,最大的作用,居然是備份的奪舍容器。」
「此去崑崙,結果尚未可知,但萬一我們都失手了,我希望自己的身體里能有一個自爆的劍丸。它是那種倘若被我的神識牽引壓制,就不會自爆的那種。」
「而萬一我神識被抽走,或者奪舍成功。劍丸就會自我的靈府丹田自爆!」
「哈哈哈哈!」容與發出了一陣極為歡愉的大笑,「謝聖君,您想想這種場景,那老王八費盡千辛萬苦的奪舍成功,結果,砰!我自爆了!」
「哈哈哈哈,就算不能炸死那個老烏龜,也能讓他變成陰神,金仙破境大夢一場。哈哈哈哈,我可真想看看那老王八蛋的表情啊。」
不得不說,容與這個想法,還真是一個好辦法。
但這裡面有個前提就是,他會死。
會死得魂飛魄散,肉身碎爛。
這幾乎不是慘烈了,乃是悲壯了。
原來容與不止恨星御仙君,他也恨自己。
恨自己過往做過的那些魑魅魍魎的惡毒,恨自己的出生導致了天魔女的一生凄涼。
所以他才會想出這樣,讓自己粉身碎骨的決絕辦法。
容與看著謝辭君,眼神熱切,「謝聖君,您就答應我吧。你看,我這麼惡毒卑劣的人,難道還值得您憐惜么?我早就死不足惜了。」
「是我要求您,求著您這麼做的,您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娘。是我心甘情願的。」
沉吟了良久,謝辭君終於說,「我可以給你劍丸,但卻不是融入你體內根骨的,而是由你控制,可以隨時取出的獨立劍丸。」
頓了頓,謝辭君還是叮囑道,「非到必要,萬勿自爆。你母親,她是用盡了所有生機,才換你這一生。切切。」
而就在此時,魂寰、正一以及崑崙這邊,終於商議好由誰跟著鯤虛魚怪的小艇回去了。
由唐子怡等領隊各自帶著自家弟子們過來。
每個人的眼圈都紅紅的,顯然是經歷了一番生離死別的告別。
謝辭君對容與說,「先上飛舟,等飛入虛空隧道時,我再給你劍丸。」
虛空隧道雖然比普通的航路要快上幾倍,依然要耗費大半日的時間。利用那時候捏劍丸,就不會浪費功夫。
容與也不再廢話,他催動納戒,激活了魚怪飛舟。
瞬間,那怪模怪樣的魚怪小艇,就出現了眾人的面前。
容與率先就鑽了進去,然後三大宗門的弟子,也依次眼圈通紅的鑽入小艇之中。
謝辭君最後踏上小艇。
劉病已、唐子怡以及歐陽權三人,深深的對著他施了一禮,「此處有我等,還請道原聖君正本清源,守護元炁。」
「正本清源,守護元炁。」三派弟子齊齊高呼。
隨著這聲道別,鯤虛魚怪小艇騰空而起,直奔東方而去。
一路向東,正是崑崙虛空結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