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台上的評委正針對參賽者和其對應的作品點評，其實很無聊。因為坐在下面的觀眾並不能聞到香味，所以並不能體會到他們口中的：

猶如透過叢林，與花香嬉戲的水中的第一縷陽光...

似雨後山谷，薄霧如蟬翼般繞上山尖，樹頂，於每片樹葉...

像耳畔響起深海藍鯨幽鳴，眼前寬闊、湛藍，伴著若有似無的哀傷...

......

果然，那些香水推語一般人都理解不了......

並且有部分還是老人家，講出這麼酸了吧唧的話還真是...辣眼睛。

時古看的卻很認真。

這時上來一個姑娘，看起來二十齣頭。身穿湖水綠中袖及膝雪紡連衣裙，腳下裸色細跟鞋，長發用一根碧綠簪子挽起，娉婷裊裊，膚白如雪，身纖如柳。站那就是一副好風景。

台下人看見上來個美女，紛紛激動的不行，不停鼓掌歡呼。女孩也落落大方介紹：

「各位好！我是肖弱水。」

女子眼神一瞬不移停在評委席上最高大年輕的男人身上，偏那個人像是沒了心肝，這麼個大美人的注視下，竟是眉頭也不皺一下。

弱水美人移開視線，我見猶憐。

時古心中驚嘆：時卯你瞎了？這麼個美人自己都恨不得抱在懷裡好好輕言軟語呵護一番...你裝作沒看到？

台上點評：肖小姐的香說應題，也不應題。香散開后我第一個想到的不是「縹緲」而是「纏綿」二字，前調辛辣厚重如久盼不歸的愛人，又是甜蜜又是苦澀，情深義重又滿是絕望。后調似要消散偏又絲絲繞繞，若有似無，彷彿據人於千里之外可望不可即。前後調情境感情如此不同，我等倒是迷惑了。

肖弱水微微驚訝：「倒是沒想到各位老師將我的想法說的如此透徹。確實，前調是我，后調是別人。別人...最是縹緲。」神情悲傷無奈。

時古聽明白了。以香擬人，肖美人暗戀的人不愛她，前調錶現她心中甜蜜又痛苦絕望的感情。后調，是暗戀的那個人態度，那個人不喜歡她。

肖美人倒是勇敢又坦誠，如此重要一場比賽，被她作為表白的道具場景。只是——時古看了眼時卯，男人表情眼神依舊十足淡漠，並未因她話語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奈何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啊！

時古確定，自己要找的人，找到了。

肖美人晉級了，時古起身離開。

山下一所環境清幽的餐廳內，肖弱水心不在焉撥著碗里的飯粒，神遊太空。

她大一時就認識時卯了，那時候他已經大四即將畢業。可是時卯好像不記得她。回想自己一路以來，自猜測他可能會接手時香閣后，便放棄了家人所選金融專業，轉去化學系，努力成為調香師。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離他更近一些。可是他的眼裡依舊沒有她...

思緒正發散著，忽然鼻中聞到一股凌冽的香氣。如今正值酷夏，香氣卻仿如寒冬臘梅，霸道、清冷、聞之令人精神一振。肖弱水只覺心中自怨自艾的情緒隨這霸道的香味一同消散，隨之湧上的是更加堅定的決心。

「對！現在已經很好了，這麼多年過去，我已經成為了調香師，只要再努力一些，加入調香部就離他更進一步了！」

肖弱水猛地站起，在店內四處掃視。這香味是特調的，一定是很厲害的調香師，是誰？

這時，一個姑娘迎面過來，身穿白色長裙，黑髮披至腰際，面含笑意，雙眸如深湖，清澈深沉。從肖弱水身邊輕輕走過...

她的額上沒有一絲汗，從身邊走過都彷彿帶涼了空氣。

是她！

肖弱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喃喃道：「你好香...」

女孩詫異望過來。

肖弱水突然反應過來，一看自己還緊抓著人家手不放，忙不迭道歉：「對不起！」

時古淡淡一笑：「沒事。」轉身離開。

肖弱水急忙喊住：「一起吃個飯嗎？」

時古嘴角勾起，轉過身。

「你在叫我？」

肖弱水：「是的，剛剛驚到你，實在不好意思。外面日頭大，不如坐下來我請你吃飯賠罪？」

時古平靜的看著她：「不用了，你沒有驚擾到我。」

肖弱水沉默一瞬，突然笑了：「剛剛沒有說實話，我想請你吃飯，因為我想認識你。你的香味很特別。」

時古挑了挑眉頭，沒有拒絕，過來落坐。

肖弱水執壺倒了杯茶，雙手端起置時古右手邊：「我叫肖弱水，小月肖，弱水三千的弱水。你呢？」

「莫時古！」罷了罷了，時姓少見，還是借借奶奶的姓吧！

「好名字！」肖弱水讚歎。

時古執起茶杯輕抿一口：「過獎！」

「不知莫小姐身上香味是哪位大師調的？實在令人聞之忘俗！」肖美人沉不住氣，開門見山道。換來時古懵懂的雙眼：

「不是什麼大師，我自己隨意調的。弱水喜歡？」

肖弱水面上平靜，心中卻是震驚的很。眼前姑娘看起來也就高中生吧，調香水平已經這麼高了。她心中不禁有些挫敗，天分這事，還真是說不準。

「我很喜歡。這麼熱的天，聞到這香味彷彿人都涼快了許多。這香叫什麼名字？」

「就叫『寒香』，是我不耐煩夏天這麼熱的天，特意調的。你要是喜歡，我可以送你一瓶。」

肖弱水羞澀一笑：「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

兩人交換了聯繫方式，約好下回見面，肖弱水便離開了。時古坐在餐廳許久，才從前台拿回自己的包，換回衣服，打車回家。

如今，時用肯定已經知道自己離開了莫說谷。找到是遲早的事，有些事還是事先做了比較好。

到家后，時古洗完澡攤在沙發上，用手機搜林莫遷。

百度百科上林莫遷的資料很全，很多她都不知道。例如林莫遷十九歲出道，參加歌手比賽一炮而紅。上面還附有一張比賽照片，爆炸頭緊身褲。時古看著土嗨土嗨的林莫遷笑出聲，按了保存，發給林莫遷。

其實跟其他人比起來，林莫遷已經算不那麼丑了，他的臉實在優越。

又看後面，林莫遷幼時父母離婚，跟著父親。一年後母親再婚，初中時，父親也再婚，倆人很快都有了自己的寶寶。林莫遷從那以後開始寄宿，極少回家。

這些都是據爆料人所說，林莫遷歌手比賽一炮而紅后，民眾好奇心被大大挑起。一時間，各種自稱同學鄰居的爆料如雨後春筍般真真假假湧出來。

時古甚至找到一個訪談視頻，畫質古老。像是不耐煩大家對他的猜測和同情，林莫遷神色冷淡：「我從未覺得我的父母對不起我，他們有權利過幸福的生活。人情冷暖，要自己體會，你們只這樣聽到了，便一味謾罵我的父母，給他們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擾。我有說過我覺得委屈了嗎？我有說過恨他們了嗎？

我甚至都並不覺得他們做錯了。在一起不幸福本就應該分開，為什麼要因為我強求，我並不認為自己能承擔起給父母幸福的重擔。如此，不如他們自己來！」

一番話鏗鏘有力，時古不知道這番話在那個時代造成了怎樣的轟動，但她確實覺得，自己有些心疼。活的通透又堅定啊！

...林莫遷做歌手如日中天時突然宣布進入影壇。眾人紛紛不看好，直至主演影片《中傷》上映，口碑反轉...

時古打開電影詞條——電影《中傷》由林莫遷、葉聽南主演，講述女主聞香（葉聽南飾）在下班途中被歹人搶劫強暴，尋求男朋友修遠（林莫遷飾）的幫助。兩人起訴，歹徒被判12年。可事情才剛剛開始...

聞香閨蜜小可在報社工作，暗戀修遠。因嫉生恨將聞香事件報道出去，且附上搶劫時路控視頻，在歹徒家人推手下，此事件不斷發酵，登上熱搜頭條。

無數人對聞香指指點點，她去夜店的照片被人惡意P圖，曲解她的職業。個人信息被曝光，不斷有人打騷擾電話發恐嚇信息。聞香平靜生活被打破，精神瀕臨崩潰！

修遠見女友如此，痛不欲生。扛起法律的武器，舉證起訴小可和網路上扭曲事實的各方媒體。雖收效甚微，但因此事件眾叛親離的聞香卻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兩人一起努力，用法律保護自己，在網路發聲譴責泄露信息扭曲事實的不良媒體。

電影里有一段劇情，讓無數女孩子對林莫遷飾演的修遠死心塌地！

電影里的修遠身穿白襯衫，在路上被扛著鏡頭的媒體攔住問：「請問你女朋友遭受搶劫暴力事件后舉國皆知，你身為男朋友會如何自處呢？」

修遠因家事正心力交瘁，聽到這種問題更是怒不可遏，目光猙獰。心裡明明知道對方是故意激怒，自己說出來的話可能會被惡意剪輯曲解。可他正處爆發的邊緣，實在忍耐不住，便著鏡頭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個痛快！反正也不會更壞了！

「我的女朋友原本單純，孝順，善良，愛笑，積極生活。可是現在她變的陰鬱，喜怒無常，精神不定，每日靠藥物才能睡得著，異性靠近她兩米就會尖叫，不能聽到快門聲。」

少年的聲音顫抖：「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她是受害人，憑什麼？憑什麼你們要去圍觀譴責受害人！憑著在酒吧的幾張朋友聚會照片就故意扭曲別人的職業和生平！你們看到了嗎？你們真的了解嗎？你們只會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像只惡臭的老鼠一樣，自以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不斷批判別人！那時候心裡是不是還自得在想，今天覺得自己更高貴了呢？

人云亦云，像個腦袋爛掉沒有思想的死人傀儡，惡毒又沒有道理！骯髒失了清白的是你們，隔著網線亂吠的一群瘋狗。我的女朋友擁有最清澈乾淨的靈魂，她很勇敢，從未想過為了你們口中所謂顏面忍氣吞聲，一直很堅定的用法律保護自己，我永遠為她驕傲！我會永遠站在她的身前！」

一番話擲地有聲，話語中透著聞香崩潰痛哭的身影。

看完電影時古眼睛都腫了。其實這部電影主角是葉聽南，林莫遷也只是配角。葉聽南憑此片得到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林莫遷得了最佳新人。是很好的成績。

時古第一次感受到了電影的魅力，特別是，電影里人物的魅力。看著自己朝夕相處過的人以另一種身份面貌述說一個故事，原來感覺這般奇妙。恨不得擋到電影里修遠的前面，為他砸爛鏡頭，幫他罵那些壞人，替他擦乾眼淚。甚至他捨命相護的女朋友...也那麼讓人...羨慕...

手機振動感將時古驚醒，她不禁雙手掩面：我到底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