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紫藤滿谷
距離莞爾峰一事,悄然過了三個月。
這天,血狐獨自一人來到雷鳴聖崖,恭敬站在天淵聖洞前方,靜心等待。
一柱香后,虎烈王的威嚴聲音,從中傳來,語中透著一絲不快:「血狐你找本王,所為何事?」
「稟大王,卑職經過三個月的苦心參悟,終有所獲,特地來向大王辭別。」
血狐一臉平靜,波瀾不驚。
「哦?」
虎烈王頗為驚訝。
石跡斑剝的厚重洞門,轟然中開,一道雄壯身影,從中掠了出來,正是虎烈王。
「難道你準備衝擊化神?」
虎烈王滿目驚喜,上下打量著血狐,彷彿在欣賞一件稀珍寶。
血狐受寵若驚,平靜以答:「正是。」
言罷,血狐目色一狠,化掌為刀,向身後輕輕一切。
「噗......噗......」
鮮血四濺,兩條蓬鬆狐尾,應聲而落。
血狐靈識一動,纏著尾巴,收入囊中,畢恭畢敬,對虎烈王行了個大禮,拜謝道:「血狐多謝大王點化之恩。」
自己誤入岐途,痴迷於分身之道,一直止步不前。
在痛失兩個重要分身之後,若非大王當頭棒喝,就不會有現在的自己。
「若不是那個人......」
血狐想到一半,急忙止著念頭。
那個人,已成了大王的逆鱗,誰若提及,必遭嚴懲。
血狐心思翻湧,意頗複雜。
或許他還要感謝那個人才對,若不是對方殺死自己的兩個分身,哪會有今天的大徹大悟。
「謝倒不必了,我只不過順便提醒了你一句,還是你機緣深厚,自己有幸得之。」
想到這裡,虎烈王一陣惆悵,思及三月前的莞爾峰一事。
事雖已過,可許多餘波,尚未平熄。
其中得失,難下定論。
「血狐就此別過,希望大王珍重。」
血狐已不多言,張口拜辭。
語行之間,青衫飛揚,風姿飄然。
虎烈王看在眼中,喜在心頭,朗聲大笑:「本王等你化神歸來,與我共治聖族。」
「血狐定不負大王厚望,願早日為大王分憂。」
血狐淡淡一笑,飄然而去。
「好好好!」
虎烈王拍手叫好,心情激蕩。
數月來的煩悶之情,掃除大半。
「真是天佑我聖族!」
虎烈王仰天低喃,感慨萬千。
血狐若能成功進階,踏足化神,對整個士氣低落的聖族而言,絕對是一粒強心藥丸,更是一根定海神針。
讓風雨飄搖,實力最弱的獸族,再次站穩腳根,不懼強敵。
「若是姐姐肯出山,聖族實力,必將再次重回最強之列。」
虎烈王無奈的搖了搖頭,只能心存幻想。
本來他想通過羽問天,讓姐姐斬斷舊情,出山助己。
不料,事與願違,反倒把關係搞到破裂,以至斷交的惡情。
這是他不願看到的,可事情偏偏發生。
姐姐發誓,永不出谷。
「真是一團遭。」
虎烈王自言自語,呆望著天空。
一想到莞爾峰一事,他就頭痛欲烈。
寧靜的天空,忽然嗖的一聲,傳來一聲破空之響,打斷了虎烈王的思索。
目望前方,一道紅光,迎面撲來,虎烈王眉頭一皺,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又是這幫廢物,報告一些無聊消息。」
虎烈王大為不滿,嘟囔起來,還是伸手迎向紅光。
紅光入手,現出原形,卻是一塊傳信紅骨。
紅光蒙蒙,透著一份溫潤之色,頗為靈異。
虎烈王索然無趣,隨意祭出一縷靈識,淡然掃過紅骨,讀取著信息。
不料,他目光一肅,認認真真,閱讀起來。
片刻之後,虎烈王臉色狂喜,身影一動,原地消失不見。
沒過多久,虎烈王的雄壯身影,出現在幽香苦谷上空,
遙盯著絕壁之上,風霜侵襲,刻滿歲月氣息的四個大字,他一陣恍惚。
「姐姐,嘯兒他還在摩雲洞歷煉。」
虎烈王急不可待,大聲呼喝。
渾厚之音,透著興奮,如同滾雷掠過當空,震的兩邊絕壁,瑟瑟而抖,土石俱下,擾亂了一方清幽。
洞內佳人,久久不語。
等了半天,不見回應,虎烈王嘴角一張,欲再通告,卻又停止。
幾次三番,終未出口,他搖頭一嘆,轉身離去。
「看來這次,真把姐姐的心傷透了!」
虎烈王心思沉悶,黯然神傷。
再想請姐姐出山,輔助自己,恐怕夢幻成空。
「雙生化血咒,他已經解除了!」
冷寂之音,飄渺而起,回蕩在幽幽空谷之間,聽不出一絲生機。
「什麼?」
虎烈王虎軀一震,驚呆在半空。
「獸神下落,他也稟明,在驚鴻山脈一處名為幽冥谷之地。」
冷寂之音,再度而起,如同寒霜,降臨大地。
「啊!」
虎烈王難以置信,如雷轟頂。
「五行靈根全修之道秘訣,他亦贈之。」
冷寂之音,炮轟一般,接連轟出三重攻擊,
每一擊,都狠狠打在虎烈王的要害之處,讓他身心一顫,十分不是滋味。
可是話到最後,隱見一絲激動,又微帶一絲哭泣。
虎烈王驚呆之餘,心中早已羞愧難當。
腦海中,那個偉岸如山的漆黑身影,再度浮現。
「難道他真的是天揚大哥的轉生之身?」
虎烈王喃喃自語,心思急劇起伏。
如此寬廣胸襟,如此神秘出身,或許是真的。
二人太像了!
長長嘆了口氣,虎烈王狠狠咬了咬牙,決定自己所知一切,盡數告於姐姐。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若再打動不了姐姐,恐怕今生別再奢望她出山了。
主意既定,虎烈王迴轉身形,再次落在幽香苦谷洞門之前。
臉色一肅,他鄭重而言:「小弟有秘事相告,還請姐姐現身一見。」
一陣沉默。
虎烈王苦笑,看來不講出點真情實據,是不會打動姐姐了。
「姐姐,五年之前,蛇蠍谷,魔影起,仙跡現,你可知最後的無上仙緣,落與誰人之手?」
虎烈王正色道。
「與我何干!」
幽幽的冷寂之音,隱帶憤怒,卻是出現一絲冰消之跡。
效果明顯,虎烈王心頭一喜,趁熱打鐵,言道:「與你大有干係。」
谷洞之中,幽幽一聲冷哼,對滿虎烈王的賣弄之意,十分不滿。
虎烈王不以為然,嘴角微動,施起傳音入密之術。
「什麼?「
幽幽一聲驚呼。
「嘎吱吱……」
谷洞厚重石門,靈光湛湛,急速而開。
一道黑影,從中飛掠而出,帶著一道勁風,撲面而來,急切落在虎烈王身前。
勁風如刀,吹著虎烈王的糙厚臉皮,隱隱作痛。
虎烈王一臉不滿,埋怨道:「怪不得,母后在世時,常言女大不中留。」
「你再敢胡言亂語,我就當場宰了你。」
幽幽怒目相向,惡狠狠的瞪著虎烈王。
粉眸腫脹,隱見淚痕。
「小弟所言,真假於否,姐姐自有判斷。」
虎烈王收起戲鬧之態,肅然而言。
幽幽一楞,略作沉吟,又怒道:「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俏臉猙獰,狠不得一口吞了虎烈王。
顯然她相信了小弟所說之言,只是胸中之火,非沒消滅,反而衝天而起。
「我要說了,豈不要叫這個築基之輩為姐夫了?」
虎烈王咬牙切齒,惱憤不亦。
「你?」
幽幽眉開眼笑,掂起腳尖,勉強掐著虎烈王的下耳垂,狠狠一扯:「沒大沒小。」
「唉喲……」
虎烈王故意扯著嗓子,慘叫起來。
「噓!」
幽幽忽然伸指作禁聲狀,低聲道:「雲兒在準備結丹,別驚擾了她。」
「哦?」
虎烈王十分乖巧,立馬收聲,回望山谷對面,一臉複雜。
「不知二人,從何時相知,相識,又是一段孽緣啊。」
幽幽一聲長嘆。
「嘿嘿,希望天揚大哥,早日恢復修為,重拾記憶,此緣自然了結。」
虎烈王嘻皮笑臉,沒個正形,哪有一絲王者風範。
全然一個追在姐姐身後的小毛孩,沒大沒小,胡言亂語。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幽幽白了他一眼,芳心之上,早已波濤連天。
「是啊,姐姐都等不及了!」
虎烈王一臉戲謔。
「你找死!」
幽幽勃然大怒,伸手又去扯他耳朵。
虎烈王向後一退,正色道:「既然姐姐心結已開,還請你就此出山,助小弟一臂之力。」
「這個自然!」
幽幽心情大好,爽快答應。
「好好好……」
虎烈王滿心歡喜,連聲叫好,
心思一動,他神秘一笑,道:「再告訴姐姐一個好消息。」
「我才不信。」
幽幽不以為然。
「看,從小到大,你就不相信我。」
虎烈王十分委屈。
「好吧,你說吧,我相信。」
幽幽撇了撇嘴,勉為其難。
「血狐的分身,雖被羽問天滅了三具,可經我點化,大有所悟,已經雲遊四方,應緣化神去了。」
虎烈王傲然而言。
「竟有此事?」
幽幽大感驚訝,心中疑雲重重,感慨萬千:「不管他是否真為天揚轉生,但他的出現,確實為聖族帶了不少機緣。如此行徑,真是三族之福啊!」
虎烈王撇了撇嘴,卻沒有出言反駁。
姐姐之言,雖有誇大其詞,但此次聖城一行,小黑鳥於無聲間,給聖族帶了巨大變化。
血狐應緣化神,姐姐答應出山,獸神下落已明,五行靈根全修之道又得其傳。
「看來他還真是聖族之福星啊!」
虎烈王酸酸而言。
腦海之中,那個消隱千年的偉岸身影,躍然紙上,與羽問天的單薄身影,重合一處,令他神思無限。
「難道不是嘛?」
幽幽反問,美眸含怒,粉拳緊握。
「是!是!是!」
虎烈王腦袋一縮,連連點頭。
幽幽一聲冷哼,十分滿意。
「姐姐準備何時出山?我好通告三族,舉行隆重的晉陞大典,以壯聖族之威。「
虎烈王一臉熱切。
「這不已經出山了?」
幽幽坦然而言,隨性自然。
虎烈王愕然,連忙搖頭:「那不行,這也太隨意了。」
「不必了,你發貼通告一聲就行了。我就住在此間。」
幽幽玉手一伸,斷然拒絕。
虎烈王無奈,只好退而求其次,請求道:「這個地方也太寒酸了,姐姐還是回你的月朧峰吧。」
「傷心之地,不住也罷。」
幽幽擺了擺手,態度堅決。
「那好吧!」
虎烈王深知姐姐性情,便不再強求,轉問道:「那五行靈根全修之術.......」
「此術不得輕傳,你去找些廢體之輩,我自有打算。」
幽幽悵望當空,心緒翻飛。
虎烈王微楞,心頭略過一絲不快。
「得他無私相獻,我自不能污了此術,讓他丟臉。」
幽幽略加解釋。
「謹遵聖姑之令。」
虎烈王心中苦笑,只得拜伏受命。
姐姐真是一往情深,心中恐怕早已把羽問天,看作天揚大哥的轉生之身了。
「沒個正形!」
幽幽笑罵一句,嘴中低喃:「小傢伙,我不會讓此術蒙塵受辱的。」
「小弟這就吩咐人去,將搜羅來的廢體族人,帶至此間。」
虎烈王言罷,起身欲辭。
「原來你早有打算啊!」
幽幽沒好氣的說道。
「嘿嘿,此道若興,怨之一族,不足為懼。」
虎烈王狡猾一笑,滿懷期待,言道:「有姐姐親自把關,小弟再放心不過了。」
「真是狡猾!」
幽幽笑道,揮了揮手,虎烈王一聲朗笑,衝天而起。
三個月來的煩躁之情,一掃而空,虎烈王心中期待滿滿,豪氣萬丈。
微風清拂,黑袍輕揚,遮顏黑紗之上,露出一雙充滿期望的眼神,遙望當空,久久未動。
不知過了多久,幽幽螓首微移,凝望著絕谷對面的緊閉石門,滿目複雜。
未了,她淺聲輕語:「小傢伙,我們相信,你一定會好好活著的。」
回應她的,唯有滿谷紫藤,枝搖葉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