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9.拜訪

第10章 09.拜訪

時間推到了九月末,伴隨著兩天的滿課加補課,迎來的就是下個月的假日,也就是蘇睿之前說的他老哥的生日。

蘇睿和顧思哲剛從公共教室回來,劉明還在實訓室沒有回來,只剩一周都沒有從感情挫敗里走出的李延坐在椅子上喝著咖啡。

顧思哲往包里塞了兩本書,帶了兩件換洗的衣物,裝了一些瑣碎的小東西后,等著蘇睿收拾。

李延隨口問了一句:「怎麼,老顧,你也出去?」

「放假沒事,蘇睿喊我去他家。」顧思哲靠在門框上。

「劉明參加他們系的培訓,那整個宿舍豈不就剩了我一個孤寡老人。罷了罷了,都去吧,就讓我一個人享受這個孤獨假日吧。」李延起身趴在了劉明的床上。

一想到曾經李延身邊不缺妹子一到節假日連個影兒都見不著現在竟也落得這種地步,顧思哲覺得很是好笑。

回過神來,蘇睿已經收拾完了。

蘇睿的家就在L城本地,所以填志願時就近選了L大,轉幾路公交就能到。

正當他們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正好遇見李清卓拿著一沓資料表迎面而來。看見是顧思哲過來了,李清卓叫住了他們,從資料表裡抽了一份遞給顧思哲。

「你把你們宿舍回家和留校的人劃分一下,我過會要上交給主任。」李清卓漫不經心地說著,眼睛盯著顧思哲的背包緊緊不放,「怎麼,我記得往年你放假都是留校的,今年要出去玩嗎?」

「對,去蘇睿家串個門。」顧思哲邊說邊走到牆根,找了個平面,把手裡的資料表填了一下,轉身又交給了李清卓。

蘇睿跟顧思哲簡短說了兩句就轉身要走。

「注意安全,節假日車多。」

「知道了,哥。」

李清卓將剛剛填完的表格看了一遍,手不停地碾著這張紙,都有些皺了,隨後掏出打火機點了一根煙。

「李哥,人挺好的。」說完顧思哲回頭看了一眼走遠的李清卓。

「嗯,挺關心學生的。」蘇睿接過話茬。「李哥的年齡和看著和我老哥差不多大。」

顧思哲突然警覺起來,「李哥也是咱們學校畢業的,你說,他會不會跟你老哥認識。」

「沒聽老哥提起過,當時他休學了,畢業照也沒回去拍,反正我是不知道。」蘇睿低頭想了一會。

「是嘛。」

正趕上大學城的其他學校都到了放學時間,唯一一個能直達公交站的車路過他們面前的時候已經快要擠爆了,「愣什麼?快上啊。」蘇睿推了顧思哲一把,剛巧這個車也是能把他們送到目的地的車。

「啊?」還沒反應過來的顧思哲已經被蘇睿塞進了公交車,成為了眾多沙丁魚中的一員。

「往後走走,後面的同學往後挪挪地方!!」滿臉胡茬的司機沖著擠在一窩的學生扔出了一個炸雷。

「習慣了,習慣了。」蘇睿不以為然,拉著扶手說道。

顧思哲心想,這還好帶的東西不多,要是多點,過會下車的時候,人能下的來,但是東西就不一定了。

如果不是這麼擠的公交車,顧思哲還是有點好感的。

以前高中的時候,每到了周五下午,顧思哲都會從校門口坐上公交回家。

小城人少,公交車好像每次都沒有滿過,多數同學都是家裡人來接,少數幾個和顧思哲一樣乘公交回家,時間長了,司機和他也就熟絡起來,有的時候公交車到了,顧思哲才從學校門口跑過來,司機總會等一等他。

每次回家的途中都會經過一條河,還有連續不斷的古風小樓,他總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頭貼在玻璃上,每次顛簸都會碰在玻璃上,雖然有些疼,但顧思哲總覺得會讓自己變得清醒一樣。

公交車過了一站又一站,蘇睿把顧思哲從回憶里喊醒,「還有兩站就到了。」

下車之後,天已經變得灰濛濛的,下車的地方是一個街角,路燈已經開始工作,投下蒼白的冷光,不遠處都是一棟棟複合式小別墅,能在L城買下這種戶型的不是拆遷戶就是真的富人。蘇睿在前面走著,顧思哲走得慢,兩人相距十幾米。

蘇睿轉身招手示意顧思哲過去,不得不說,顧思哲很喜歡這樣的戶型,連帶一個小院子,種了幾棵樹,吸引顧思哲的是院子最深處種了一大片的鳶尾花。

雖然早就過了花期,但是他一眼認出來那個就是鳶尾,他小時候認識的小女孩家附近也有一大片鳶尾花,他每次都覺得是整個植株是被液壓機壓過一樣扁。忍不住說了一句,「你們家這麼喜歡鳶尾花,種了這麼多?」

「那是我哥種的,好像是跟女朋友有關,他每年回家的時候都坐在石凳子上寫生。我們家這邊的土不是很適合種鳶尾,起初種的花苞總是很小,開不出花來,後來他每年都從別的地方尋來新的品種年復一年地種。」蘇睿蹲下來端起旁邊放的噴壺,象徵性地灑了點水。這在他老哥眼裡,像是自己的命根子一樣重要。

「哦,對了,還沒跟你說我老哥叫什麼,他也是單名一個字,謙,謙遜的謙。」

蘇謙,蘇睿。一個謙遜,一個睿智,好名字。

顧思哲想到了自己的名字,名字是母親取的。取義也是智慧,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般無二。不知不覺竟聯想到池蔦蘿。

蔦蘿,蔦蘿,看到眼前的鳶尾,突然意識到,當日她手指之處的玫紅色的小花,還有這兩字上面的草字頭,突然頓悟了一般,蔦蘿,蔦蘿,指的就是那玫紅色的小花。只怪自己知曉太晚,竟辜負了這花。

顧思哲對著滿地的鳶尾看得出神。

蘇睿拿出鑰匙打開了防盜門,伴隨著一陣刺耳的鋼鐵碰撞聲,門內的裝潢也漸漸映在顧思哲眼中,和蘇睿平日的風格大差不差,家裡的裝修風格也是簡約型的。

一進門隔著走廊正對著的就是另一扇門,門上是一幅鳶尾花的彩繪,它盛開得如此嬌艷和窗外衰敗的鳶尾生成強烈的對比。

顧思哲知道這一定是蘇謙的房間,許是不忍看到窗外的鳶尾枯萎所以在門上創造了幾株永生花,蘇謙對鳶尾的喜愛讓顧思哲開始思考鳶尾花和學姐之間莫大的關聯。

「那是我哥的房間,平日里都是鎖著,除非老哥在家。我老哥是美術生,從小一直在我爸的老師那裡學畫,和我不一樣,我小時候的手抄報黑板報全是靠老哥出手。我對藝術是沒有什麼天賦的,反倒是對機械比較感興趣,要不是當時填錯了專業,可能現在是和劉明在一個系裡。」蘇睿撐在門框上苦笑兩聲。

「自從那段時間以後,我哥休了學,整日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連續幾天不吃不喝的,許是學姐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那時爸媽整日里憂心忡忡,我也害怕他出什麼事情,後來,我撞碎了門玻璃,看見他滿手是血整個人瘋了一樣,用自己的血畫著那株嬌艷欲滴的鳶尾。爸媽嚇壞了,三個人死命將他綁住,連夜送到了醫院。」說到這裡,蘇睿眉毛擰在了一起,恨自己不能分擔哥哥的痛苦一般。

他們沒有往蘇謙房間去,正門與蘇謙房間中間是一條走廊,南側一整排都是玻璃窗,經過走廊就能看見外面的院子,北側是客廳和其餘的房間。

蘇睿招呼顧思哲進了客廳,一頭栽在沙發上,顧思哲放下背包,手搭在沙發的靠枕上觀察客廳,沒有貼壁紙,擺件也很少。

除了角落裡的立式空調,面前的液晶電視之外,引起他注意的是電視旁邊的玻璃立櫃,從上至下六七層,層層都放著雕像和獎盃,仔細一看,發現並不是普通的雕像,也是獎盃的一種,頓時心生敬意。

顧思哲走到立櫃面前,像是在欣賞藝術品一樣欣賞這些獎盃,獎盃層層排列。

下面兩層都是小學初中的獎盃,L城小學的比賽的一等獎,再往上便是高中,大學的,都是L城直屬的L市的比賽贏得的獎盃,獎盃的質地不一。有金屬的、玉石的連同雕刻的,放在最高處的是近幾年備受青睞的青年畫家金獎。能贏得如此榮譽的人想必不同凡響。

蘇睿轉動脖子發現顧思哲正在看獎盃,有些慵懶,「那都是我哥的榮譽,這一整個立櫃都是他從小到大獲的獎,爸媽的驕傲就是我哥,我哥從小成績優異,還有一技傍身。」

「說得好像你成績不好一樣,初中到現在都是班長,你的榮譽也不少吧,怎麼沒見擺在這上面。」顧思哲反問道。

蘇睿又恢復了剛剛的姿勢,像一隻癱倒的蜜獾,頭仰在沙發靠背上,「我媽一直秉承慈母多敗兒,棍棒底下出孝子,從小對我比較嚴厲,倒是我爸不曾管過我。我小的時候和我哥做錯了事都是連坐制,要罰一起罰,飯桌上說錯了什麼話直接打手心,這是被逼的成績優異啊,我哥在我出生前肯定挨了不少的打。加上我不愛這些名利,全都放在房間的儲物箱里了,反正每逢親戚朋友來,誇的永遠是我哥,沾不上我什麼事。」蘇睿說被打手心的時候還有些畏懼著,當說到榮譽的時候語氣很平淡,相比從小就和母親生死相隔的顧思哲來說,卻有些羨慕。

「你哥這幾年一直沉浸在學姐死亡的悲痛之中,能獲得金獎,實屬不易,想必是畫技十分精湛吧。」顧思哲覺得一直在未婚妻死亡陰影中的蘇謙,整日消沉,竟能得到如此大獎,相當佩服。

「怎麼說呢,我哥自從學姐死後,剛開始那段時間跟瘋了一樣,畫的畫我曾經也看到過,我不是很懂,但給我的第一印象衝擊力很大,幾近炸裂的感覺。後來,他以前的老師也來找過他,說越是這樣越能找到真正的藝術感知。再後來,憑藉著他給學姐畫的一幅抽象畫拿到了金獎。現在應該還在市立美術館里收藏,《鳶尾深處》。畢竟,學姐是他愛到了骨子裡的人。」蘇睿有些惋惜。

說到畫畫,顧思哲想起池蔦蘿也是會畫畫的。他曾經初中報了興趣班,在畫素描之餘,常看到高年級的在另一個畫室畫油畫,畫的玻璃瓶里的花卉,十分寫實,覺得甚好。池蔦蘿的畫就是寫實的,那蔦蘿栩栩如生,好像風一吹藤蔓就會飄動一般。

回到眼前,他覺得蘇謙的造詣更高,的確,經歷過大劫大病大痛整個人都會變的,整個人的精神就像是黏土雕像一樣,崩潰碎裂,再重新塑造,像是重生一般,有些是好事,可有些......

正在思考著,正門傳來一陣聲響,蘇睿起身,「我看看是誰回來,你在這坐著就行。」

顧思哲聽見蘇睿的腳步很急促,和那人簡短的交談了兩句,就折了回來。

「我哥回來了,我還以為是我爸,後來一想起我媽昨晚微信跟我說我爸去上墳去了。我媽還沒下班,等我哥澆完花進來我給你介紹。」蘇睿端起剛剛進客廳時泡了茶的茶壺給顧思哲倒了一杯。

腳步聲慢慢接近了,有條不紊地步伐越來越近,顧思哲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

和顧思哲想象中的消沉不一樣,蘇謙給人一種精神上的消極,出現在他眼中的蘇謙,就和沒有貼壁紙擺設甚少的客廳一樣乾淨,本以為他的形象是蓬頭垢面,這有點出乎顧思哲的意料,也不算十分的驚訝。

蘇謙穿著修長的黑風衣,雖然看起來很利落,但顧思哲感覺到很壓抑,說不出的壓抑,就像蘇謙身上的黑風衣一般,那種陰沉的墨色黑壓壓地逼過來。

顧思哲注意到蘇謙放在衣服外的左手上還戴著戒指,只是那無名指卻無端少了一截。看見顧思哲盯著自己的手,蘇謙隨即將手塞回口袋。

「你好,我是蘇謙,蘇睿的哥哥。」蘇謙枯木死灰般地動了動嘴角,咧出一個極難看的笑容,說了這麼兩句。

「老哥,我是蘇睿舍友,顧思哲。」不知為什麼,顧思哲總覺得雖然蘇謙整個人看起來相當消沉,但看人的眼神卻透露出一絲冷光。

這或許就是藝術家的眼光吧,顧思哲這樣想著。

結束了簡短的對白,蘇謙交代了兩句,只聽見一聲「吱啦」的聲音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蘇謙的出場就像是窗外的黑夜一般,像是個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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蔦蘿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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