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焚 書
第九章焚書
劉季突然接到一項很重要的任務,而這項任務很可能是縣令指定的,因為縣令對劉季懷有仇恨。這項任務並不簡單,需要長途跋涉,而且工作量大,那就是護送一批刑徒到首都咸陽服刑。
首都咸陽從未如此繁忙,到處可見熙熙攘攘的人群,到處都是動工拆建的模樣,一派繁華景象。有的是剛從全國各地搬遷過來的貴族豪強,初來乍到,尚未安頓好。有的則是從全國各地押解過來的罪犯,承擔首都咸陽的重大土木工程項目施工工作。
坐在皇宮裡的嬴政,心情從未如此愉悅。看到這一切繁華的景象,他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思路是正確的。他下令修建了地上和地下兩座皇宮,地上的皇宮叫阿房宮,地下的叫驪山陵。同時,還修建了氣勢恢宏的軍事防禦工程——萬里長城。著名的兵馬俑就是驪山陵的一部分,它與萬里長城都被後世譽為世界奇迹的特大型工程。如果阿房宮後來不是被毀滅,它必定也會成為與兵馬俑、萬里長城齊名的世界奇迹。
嬴政對自己開創的帝業和創造的制度感到空前自信,他認為這是一項超越了上古五帝的功績。驪山陵里的每一尊將相士卒的塑像都是以現任官職為原型雕造的,兵馬俑就是新制度的模擬化,他們就是地下皇宮的官僚系統。嬴政希望與自己的皇帝制度和官僚系統永存。
但嬴政可能過於樂觀。他的苦心並沒有得到所有臣民的認同。在一次大型官方宴席上,有位儒家博士對秦朝的新政提出了強烈的抨擊。他並不認為嬴政的功績超過前人,他從儒家理論的角度指出嬴政的諸多做法都是錯誤的。儒家總是認為,遠古原始時代才是人類最和祥溫馨的時光,那時候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倡導師古,擯棄更替。秦朝現在所做的都不如從前,因為與以前的制度完全不一樣。特別是實行分封制,在儒家信徒看來,是罪大惡極的劣政。因為君主貴為天子高高在上,而他的子孫卻跟匹夫無差異,如果將來國家出什麼大問題,依靠誰來拯救。君主真正成為了孤家寡人。(今陛下有海內,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無輔拂,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
這位儒家博士的名字叫做淳于越,他強烈維護著自己的信仰。他確是是出於忠心,旨在謀求秦國的長治久安。他的觀念本質上跟丞相王綰的並沒有什麼區別,都是旨在維護分封制。
這不是一個簡單而具體的政策問題,而是涉及到秦朝國體根本的「大是大非」問題。它涉及到對秦朝政治模式和嬴政本人功過是非的總體評價,甚至可以說涉及到對秦朝基本制度和統治方略的基本評價問題。當時的丞相王綰在朝廷會議上都沒有能夠改變,而此時郡縣制已經全國推行,作為一名地位微薄的博士能夠改變歷史嗎?在如此重要的場合,以如此尖銳的方式,提出如此重大的政治問題,淳于越的言論讓在座的嬴政和其他高層官員都覺得難堪,特別是以李斯為首的改革派。
李斯頓時就覺得問題的嚴重性,政策已經施行,此時再提出異議,無意於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中央政府的臉。嬴政則表現出了應有的帝王氣度,他沒有勃然大怒,也沒有當堂論罪。嬴政知道爭議並未完全消除,因為這項制度的影響實在太大,沒有人敢妄下定論。他按照正常的議事制度,再次交由群臣會議。
李斯堅決維護中央政府出台的政策。他認為,秦國自始至終都沒有抗拒過變革,變革一直是秦國的主旋律。儒家是拒絕變革的最大障礙,是阻礙歷史發展的罪人。他提出要統一思想,提高認識,對思想和言論進行嚴格監管。因為這些高級官員和社會精英分子沒有維護中央政府的政策,反而鼓吹反動言論,必然會影響到國家政權。(推行封建制並不比推行共和制的時候來得更容易……)
最終,一道歷史上臭名昭著的政令出台了,那就是——焚書令。除了秦國歷史書籍,其他所有民間收藏的歷史書籍和儒家經典一律焚燒,只准中央政府保留以作學術研究用途。所焚燒的書籍包括秦以外之所有歷史、古典作品和諸子百家的哲學,只有秦國所載和醫藥、占卜、農桑等書籍不在焚燒之列。(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
詔令下達,全國各地點燃了焚書之火,不到30天,民間大部分違禁書籍化為灰燼,只有在皇家圖書館保留了比較完整的藏書。
還在路途中的劉季並不關心這些國家大事,分封制還是郡縣制對他而言,似乎都沒有什麼影響。誰做這個國家的主人,或者這座城市的主人,他都不在乎。反正公糧始終都是要上繳的,只不過繳多還是繳少的問題。
押解刑徒並不是件輕鬆的事情,而劉季也不是個謹慎認真、有責任心的人。他並不覺得自己的職責有多麼重要,一路上嘻嘻哈哈,也沒認真留意刑徒的人數。
走著走著,大部分刑徒都走散或者逃跑了,只有幾個老實巴交的刑徒還傻傻的跟著劉季。
「算了算了,散了吧,大家都散了吧,我也散了。」(公等皆去,吾亦從此逝矣)
劉季把剩下的刑徒都解放了。他從未考慮過自己的將來,而這次也不例外。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危害,不過即使知道,他也會依然如此。亭長這個職位,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可留戀的。
已經46歲的劉季,還是一事無成。他還沒有找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使命,晚上他總有種深深的失落感,這種感覺隨著醉酒的熏陶而顯得更加抑鬱。他感到不僅家庭對他不理解,單位對他不理解,社會對他也不理解。
唉,乾脆入草為寇算了。步入中年的劉季成為了一名逃犯。他拋下妻子兒女,遊盪在荒野的芒碭山間,過起了流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