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果然是你
鳳年泓迅速反應過來,拉起鳳溪的胳膊就跑。
他現在是戴罪之身,四處都有官兵在抓他,萬萬沒想到,剛從將軍府出來這麼一會兒,就能碰上官兵,真是倒霉催的。
兩人一路狂奔,專門挑歪歪扭扭的小巷子跑去。
可那些個官兵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追捕逃犯很有一手,鳳年泓和鳳溪往哪裡跑,就是甩不掉他們。
鳳溪很快體力不支,兩人速度慢下來,與官兵的距離也漸漸拉近。
那些官兵又都手持弓箭,見前面是條長長的街巷,又沒有障礙物,官兵的首領高喊一聲,「前面的逃犯,想要活命,最好束手就擒,否則當場射殺!」
鳳溪邊跑邊大口呼著氣,驚慌道:「哥,他們手裡有箭。」
鳳年泓死死抓住她,拉著她往前不停地跑,「快點,前面轉個彎,我們暫時避一避。」
身後那官兵憤怒至極,從背後的箭筒抽出一根長箭,刷地一下,毫不猶豫地將箭射出。
「敬酒不吃吃罰酒!」
箭逆著風徑直飛來,發出「嗖」的一聲,力度絲毫不減,鳳年泓聞聲,急忙閃身躲避,但還是被箭劃過胳膊,一道血痕立刻出現。
鳳溪大驚,急忙轉頭,「哥,你沒事吧?」
「沒事!快跑!」鳳年泓停都沒停,繼續往前跑著,兩人幾乎是瘋了一般,跑到街道盡頭,轉到另一條狹窄的巷子,才稍稍鬆了口氣。
鳳溪轉身要去看鳳年泓的傷口,鳳年泓一把將她攔住,「官兵還在後頭,很快就會追來。他們要抓的是我,你藏起來,他們不會費力去找你。」
鳳溪喘著氣,說道:「我們一起藏起來。」
鳳年泓搖搖頭,「我們分開,不然我會拖累你。」
鳳溪知道鳳年泓的想法,乾脆死死抓著他的衣角不放,「不行,我不能和你分開,要是他們把你抓走了,那把我也一併抓了去好了。」
那頭官兵的腳步聲越來越大,形勢緊急,鳳年泓見鳳溪死活不退讓的樣子,狠了狠心,說了句,「綰綰,哥對不起你。」
「哥——」
鳳溪心裡一驚,話未說完,只覺得後腦勺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耳邊嗡嗡地響,隨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鳳溪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她被鳳年泓藏在了稻草里,外面死一般的寂靜。
有風吹過來,鳳溪全身打了個冷戰,掙扎著起身,將身上的稻草撥開。
長長的街巷裡,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只有樹影在寒風之中晃動不止,讓四周的氣氛顯得十分詭異。
「哥——」鳳溪高聲喊了一句,回應她的只有呼嘯的狂風。
「哥——」
「鳳年泓——」
她連喊了幾聲,都無人回應,心裡砰砰地猛跳。
此時已經入了夜,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一個什麼地方,只胡亂地朝著一個方向走著,忽然就覺得腳下有些潮濕。
瞬間身子就有些發抖,她低了頭,一灘深色的液體正好沒過鞋底。
借著月光,依稀可以辨認出,那是一灘血跡。
她幾乎要崩潰了。
大口大口地呼著氣,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她哥哥本來就是胳膊受傷了,有血跡也很正常。
她不斷在心裡安慰自己,腳下漫無目的地走著,拐了一個彎兒,忽然就停住了腳步。
身前幾步之內的地方,居然七七八八躺了好幾具屍體。
她身子一下子就軟了下去,第一反應不是被嚇得尖叫出聲,而是直接撲到地上,一個個辨認。
一直到最後一個,她才鬆了口氣。
這幾個人裡頭,沒有她哥哥,看其身上的衣著,應該是官兵。
而且,她抬頭望了望,這個地方大概有十來名死去的官兵。
是她哥哥殺的?
剛才她昏過去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哥哥現在又在哪?
鳳溪腦子裡一團亂麻,感覺要炸開了一般。
她累極了,打算今日先隨便找個地方湊合一晚,等到明日再去大牢委婉地打聽一下,她哥哥到底有沒有被抓走,那些獄卒應該都會知道。
反正也沒有人認識她的臉。
雖然確定了這些死人裡面沒有鳳年泓,但她一點兒都放心不下來。
可是這會兒深更半夜的,大街上連個人影也沒有,她也不可能這個時候跑到大牢那邊去打聽。
正好附近就有個無人住的破房子,鳳溪找了些稻草鋪在地上,勉強也能休息一下。
這屋子的窗戶都破了,屋子冷得讓人根本站不住腳,她一晚上都沒睡著。
次日,天剛蒙蒙亮,她就起來了,匆忙往大牢那邊趕去。
走在半路上,便看見三五個官兵步履匆匆地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鳳溪下意識低頭躲避,又想起沒人認識她的臉,方長舒一口氣,抬起頭來。
那幾名官兵從她身邊經過,一直走到街旁的告示牌前。
其中一名官兵從身上掏出一張畫紙,貼在告示牆上,貼完之後,這些人便離開了。
鳳溪走過去,才看清他們貼的是一道通緝令,要捉拿的人,正是她的哥哥鳳年泓。
「逃犯鳳年泓」幾個字映入眼帘,鳳溪在心酸的同時,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起碼可以說明,她哥哥沒有死,也沒有被抓到。
這會兒大牢也不用去了。
她哥哥雖是安全了,可她總覺得不可思議。
從前一心想要入朝效力的他,居然成了朝廷要捉拿的逃犯。
鳳年泓的性子向來和善,從幼時就立下志向,一心想要入朝為官,為朝廷效力,造福百姓,有所作為,他這種人,若不是被逼到走投無路,是斷然不會做出逃獄這種事。
那群抓走了沈文秀的人,到底要讓她哥哥去做什麼事,才把他逼成這個樣子?
鳳溪想著,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忽然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從。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街上行人也開始增多。
她忽然就覺得,好像只有自己是孤身一人。
接下來她要去哪?
將軍府她是永遠也回不去了,鳳宅她也進不去,書院也將她除了名。
偌大一個盛京城,居然都沒有她的一個容身之所。
她覺得自己混的有點慘。
從來沒有這麼慘過。
她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該去哪。
盛京城的街道上,一整天都十分熱鬧。
偶爾有騎馬的官員或是富家公子,從她身旁飛馳而過。
鳳溪總覺得有些恍惚,每每都把他們看成是蕭正九的模樣。
只在那人頭都不回,從她身邊經過,然後漸行漸遠之後,她才驚覺,或許再不會有人英姿颯爽地騎在馬上,朝她高傲地說一句,「上來。」
她心裡忽然做了個決定,打算離開盛京城。
因為這個城裡,遍布蕭正九的影子。
每每想起蕭正九這三個字,心裡總是鑽心的疼。
所以她打算換個環境,說不定會更快地走出來。讓一切都重新開始,把未來都變成未知,反倒更有意思。
鳳溪在原地站定了腳步。
今日是個晴天,風也止住了。
空氣里有了陽光的填充,漸漸有了些許溫度。
沒了愛情,她還有麵包。
還有好多好多事情可以去做。
這世界上,誰離了誰,都照樣活著。
她就在京郊附近找一個安靜的小地方,去到一個新的環境去,京城的這些是非紛亂,她實在是無暇顧及了。
她只想靜下心來,慢慢打聽她哥哥的消息。京郊各縣裡京城也不遠,她留下些記號,這樣她哥哥若是哪天回了盛京城來找她,也不會太難。
做出了決定,心裡反而輕鬆了很多。
肚子也開始咕咕叫,從昨天下午她就一直沒有吃東西,她隨便在街頭買了個包子,大口地咬著,好充充饑。
走累了便坐在台階上歇息一會兒,鳳溪咬著包子,也不知何時,身邊路過的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小女孩忽然就站住了腳步,停在她面前站了良久。
鳳溪看了看她,不知所云,正要朝她笑笑,那小女孩卻是從身上掏出來了一個銅板兒,遞到了她跟前。
鳳溪覺得受到了一萬點暴擊。
她看起來很狼狽嗎?
不過是頭髮幾天沒梳,衣服幾天沒換了,很像乞丐嗎?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羞辱!
她心裡氣氛,但還是朝著那小女孩笑了笑,將那銅板遞迴去。
「小妹妹,姐姐不是——」
話還未說完,那小女孩用極其同情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勸道:「姐姐,我娘說,人都有落魄的時候,該幫的時候就互相幫一把,你也不用不好意思,這錢你就留著吧。」
說完,還擔心她不好意思似的,急忙轉身跑開了。
鳳溪忽然有些想哭,人處困境,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暖意,實在是沒有招架之力。
她找了根紅線,將那銅板穿了起來,系在手腕上,就當是幸運幣了。
之後,又幾口吃完了包子,重新起身,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塵土,打算去找輛馬車,好出盛京城去。
走到半路,忽然放緩了腳步。
迎面而來的方向,緩緩走過來一個老婦人,衣衫襤褸,頭髮髒亂不堪,幾乎擋住了半邊臉,樣子也有些嚇人,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
老婦人走過來的時候,嘴裡還神經兮兮地念叨著什麼。
樣子頗似一個瘋子。
鳳溪下意識里有些害怕,不由得往路邊避了避。
但在經過那婦人的身側之時,又忽然感覺這身影有些熟悉。
鳳溪壯著膽子,往近處走了走。
這回,她看清那婦人的模樣了,也聽清了她口中在念叨著什麼。
身旁腳步蹣跚的老婦人,嘴裡不停地在喊,「松洲......」
鳳溪心裡莫名就湧起一股酸澀,上去一把抱住周大娘,原本以為哭幹了的眼淚有一次奪眶而出。
「周大娘!」
她握了握周大娘的手,涼的嚇人,鳳溪捂住她的雙手,不斷吹著哈氣,想幫她暖和過來,看著她,心裡心疼得要命。
「周大娘,我是鳳溪,是我,小溪,你還記得我嗎?」
說著,她伸手捋了捋周大娘凌亂的頭髮。
周大娘方才察覺到身邊來了人,抬起頭來將鳳溪大量了一番,眼中終於有了一絲光亮,「小溪姑娘?」她說著,聲音忽然就顫抖了起來,「小溪姑娘,他們說,我的兒子,松洲他、他被人害死了,是......不是真的?」
鳳溪眼神暗了下去,不知該怎麼回答,事實終是瞞不住,可她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周大娘見鳳溪沒有回應,心立刻就冷了下去,整個人都在止不住地顫抖,鳳溪看了,於心不忍,忙說道:「大娘,別信他們說的,段大哥好好的。」
她說話的時候,每說出一個字,都是心如刀絞。
她不知該怎麼面對一個失了兒子的寡母,只好選擇了說謊。
周大娘情緒無常,似是得了失心瘋一般,忽然轉過身子看向鳳溪,她盯著鳳溪良久,眼中居然漫出了一抹笑意。
鳳溪心裡驚疑,不知其中的意思。
只見周大娘看了她半晌,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摸了摸她的臉頰,「柳兒?」
鳳溪愣了愣,周大娘方才叫她柳兒?
柳兒是誰?
周大娘亦是不可思議,「我的女兒,你沒死,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她說著,忽然死死握住鳳溪的手,眼眶有些濕潤,「柳兒,娘終於找到你了,你可別再離開娘了。」
鳳溪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跟著應和著,朝著周大娘勉強笑了笑,「我不離開,不離開了。」
周大娘這才稍稍安心下來,跟告狀似的,將自己的委屈一併說給鳳溪,語氣里頗有些憤憤不平。
「他們那些人啊,看我老了,兒子又不在身邊,就開始騙我,騙我說松洲死了,他們知道什麼!」周大娘說著,擺出一副氣憤的表情,拍了拍胸脯,「他們不知道,我家松洲有出息了,他考上清微書院了!可沒有死!他上的清微書院,是這京城裡最好的書院,將來可是要當大官的!」
鳳溪附和著點頭。
周大娘雖然情緒無常,無法接受失去了兒子的事實,現在把自己錯當成她的女兒,或許還能得到一絲安慰,也算是一件好事。
「對,大娘,他們都是亂說的,我們回家好不好?我現在特想吃您做的餛飩。」
鳳溪說著,攙扶著周大娘往回走,本來都決定好了要去京郊的縣鎮,找個安靜的地方定居,但此刻,又忽然改了主意。
她打算留下來,照顧周大娘。
周大娘將她認成了女兒,那她就將錯就錯,把周大娘當親娘一樣對待。
周大娘看著鳳溪,完全變成了一個慈祥的母親,欣慰地笑了笑,「好啊,回家,回家給我的柳兒做餛飩吃。」
鳳溪笑著點了點頭,一路攙扶著周大娘,回了餛飩鋪子。
...
...
日月如流,轉眼過去三月。
周大娘的餛飩鋪子位於長寧坊內,京城南富北貴,而長寧坊內都是尋常的百姓家,和將軍府周圍的景緻完全不同。
沒了高宅大院的貴氣與肅穆,長寧坊內的生活氣息反倒更加濃厚些。
同街有家老夫妻以買豆腐為生,每日天不亮就起來忙活,鳳溪清早打開門的時候,聽到的第一個聲音,總是那人家的兒子挑著扁擔吆喝叫賣的聲音。
他賣完豆腐,總喜歡到周大娘的餛飩鋪子點上一碗餛飩,有時候還會故意留下一塊鮮嫩的豆腐送來。
還有隔壁一位老人蘇綉娘,年近七十,卻不喜歡別人叫她大娘,因從前是綉坊的綉娘,現在離開了綉坊,她還是最喜歡別人叫她蘇綉娘。蘇綉娘如今人老了,腿腳走不動了,手裡卻還是停不下來,獨自在家綉各種各樣的衣服鞋子還有帕子,鳳溪忙完餛飩攤,閑暇的時候總喜歡抽空去陪陪她,從她那裡,也學到了不少刺繡的手法。
每次看著街道來來往往的行人,大多都是尋常的布衣百姓,看著這些,心裡居然湧出一股莫名的踏實之感。
當初聖上親自給蕭正九和趙琰婉二人賜婚,因為趙琰婉還要為其父母守孝百日,婚禮逾期舉行。
算著日子,這兩人的婚禮,應該差不多快到了。
鳳溪也不知道她為何忽然想起這個。
這些日子,她有意屏蔽有關皇宮的一切消息,但心裡知道,事情還未了。
她哥哥還不知道去了哪裡,她嫂子也不知道身陷何地。
京城,總是要有一場惡戰的。
只是,現在還沒有,就讓她再過一段安穩的日子吧。
鳳溪若有所思地在門外的小板凳上坐了一會兒,便回了房間,從箱子里拿出一個木盒子,打開看了看,那裡面是一對木簪子,還是剛來京城那天,在玲瓏記買的,一直都沒有機會拿出來,現在,倒是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她糾結了一下要不要扔掉,尋思半天,還是原樣放了回去。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打理周大娘的餛飩鋪子。
周大娘除了精神上有些異常之外,身體也不再似從前那般硬朗,鳳溪和周大娘在京城裡都是孤苦無依,現在周大娘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兩人在便成了親人,都不再是孤零一人了。
這算是周大娘收留了她,她自然也要像女兒一樣照顧周大娘。
這些日子,周大娘的身子不好,不能再向從前那般起早貪黑做餛飩了,但鳳溪的廚藝,之前大家已經有目共睹。
水平只能說是:吃不死人。
鳳溪便打算,不賣餛飩了。
餛飩這種小吃,在街邊本來就很多,周大娘從前生意不錯,打出的招牌不是餛飩,而是實惠。
這段日子周大娘得了病,這餛飩鋪子也沒再開張了,鳳溪便把餛飩鋪變成了一個小酒館,起名尋味酒館,用身上的錢將店面擴大了一倍,重新裝修了一下,又請了一個廚子,做些家常的小菜,憑著良心菜譜,實惠且可口,生意居然出奇地好。
永寧坊周圍都是尋常的百姓,從前這裡大多是簡易搭在街邊的小攤,酒樓卻是很少。
鳳溪尋思著,開一個小規模的酒館,,價格實惠,百姓們吃不起高檔的酒樓,但像她這種規模相對較小价格又親民的小酒館,還是比較受歡迎的。
日子雖然忙碌,但是安逸。
這種安逸的日子會讓人喪失鬥志,有時候她很滿足,覺得後半生就這樣過去,經營著自己的小店,過著自給自足的小日子,也未嘗不可。
只是,滿足之餘,心裡總會湧出一股恐懼,很害怕這樣的日子會在某一天,忽然被打破。
昭和遺黨能不能剷除,已經和她無關了,她現在只盼望,能夠和鳳年泓重聚。
這期間,她就真的再也沒有見過蕭正九。
起初鳳溪心中還抱有希望,蕭正九會不會來找她,但他終是沒來,一次都沒來。
鳳溪心裡的火苗漸漸滅了,變為一陣冰冷的譏笑,那死男人估計是在籌備著與慧靈郡主的婚禮。
虧她還不死心地覺得他會來找她,想想真是幼稚又可笑!
畢竟她這種身份,蕭正九怎麼可能會違抗聖旨,拒絕地位尊貴的慧靈郡主?
心中漸漸產生怨念,再後來,怨念也消了,只有平和地接受。
日子照常進行,如小溪水一般緩緩往前流淌著。
只在四月初三,傳來一則震驚全盛京的消息。
這則消息跟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是關於驃騎將軍蕭正九的。
但這消息,卻不是他和慧靈郡主大婚。
有人上奏,彈劾蕭家父子與昭和遺黨勾結,霍亂朝政,濫殺無辜,經過查證,於鎮國將軍府發現勾結密函,證據確鑿,鎮國將軍府被抄家,蕭家所有親眷都被押入大牢,處以死刑,其府內下人,直接殺死或者流放。
而抄家當晚,蕭老爺暴病而亡,蕭夫人悲痛欲絕,一頭撞死在了蕭老爺的床榻旁,場面無比慘烈。
將軍府的獨子驃騎將軍,不知所蹤。
這個消息迅速傳遍全城,鳳溪在街邊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發矇了。
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只是下意識邁出了腳步,往將軍府的方向走去。
穿過一條條街巷,眼前之景從熟悉陌生再到熟悉。
時隔三月,再次看到將軍府的大門,看著門上貼著的封條,鳳溪心裡五味雜陳。
據說這裡是昨天晚上被抄家的,鳳溪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
偌大的將軍府,此時已經空無一人。
門上的封條還是全新的,初春降臨,府里的花樹都開了,好些樹枝伸出從牆頭伸出,有頗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
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聽不到哀嚎,看不到廝殺。
在一夜之間,這裡的人便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好像這些房屋原本就是沒有人居住的。
她腦中一道驚雷劈過,蕭正九呢?小雲呢?
聽聞將軍府的人,
「富貴兒!」
她急忙跑過去,彎下腰,果然看見富貴兒蜷縮著牆角處。
鳳溪彎腰將它抱了起來。
富貴兒這會兒也不叫了,乖乖依偎在她懷裡。
鳳溪心疼地撫摸著它的茸毛,「富貴兒,對不起,我不該把你自己留在這裡,我們先去找小雲,然後我帶你們回家去。」
將軍府里的下人,男子被流放,女子被發賣。
若是小雲沒死,,若是死了,她就去給她收屍,左右不能讓她被扔在荒郊野外。
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她往紋木街走,那裡整條街都是奴隸交易市場。
鳳溪一路跑到那裡,隨便找了個人牙子,問道:「請問將軍府的下人都在哪邊?」
那人譏笑了一聲,說道,「果然是將軍府,都被抄家了,府里的下人還這麼搶手!」
鳳溪聞言,急忙問道:「還有誰來買?」
那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沒有沒有,將軍府的人都是重犯,是要被送去教司坊的,不隨意販賣,這位姑娘想買僕人,還是找找別的吧。」
鳳溪隨意扯了個謊,「你告訴我在哪邊,將軍府的下人,伺候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好,我想再去問問。」
那人牙子隨手一指。
鳳溪急忙朝著他指的方向尋去,一眼便看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安平。
她從前是大夫人身邊的管事丫鬟,雖是下人可也是有傲氣的,如今卻淪為了階下囚,當真是世事無常。
「安平姐姐......」
一時間,竟然不知所云。
鳳溪還沒走到跟前,就有人上前阻攔,「誒?要買僕人就得掏銀子,可不帶搶的啊!」
鳳溪恭敬地行了一禮,伸手指了指,「那個看著不錯,我想買她。」
那攔她的人皺了皺眉,直截了當,「那個不行,那邊的都不是賣的,你從這邊選。」
鳳溪笑了笑,「這位大哥,實不相瞞,我與那女子之前有過一面之緣,我能不能上前說幾句話,就幾句,保證說完就走。」
她說著,從袖口掏出一塊銀錠,交到那人手上。
那人語氣立刻軟了幾分,目光里的戒備也少了不少,馬馬虎虎應了一句,「去吧,就一會兒啊!」
鳳溪道了聲謝,急忙跑到安平身邊。
「小溪!」安平認出她來,立刻紅了眼圈。
「安平姐姐,你怎麼樣?」
安平目光暗淡了下去,苦笑一聲,「還能怎麼樣,他們要把我帶去教司坊,不過現在,老爺和夫人都去世了,將軍府沒了,我活在這個世上,也沒什麼意思,左右他們把我帶到哪就帶到哪吧。」
鳳溪轉頭看了看其他人,問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安平搖了搖頭,「好多人都死了,還有的,也不知道被帶去哪了。」
「你可看到小雲?」鳳溪低聲問道。
安平想了會兒,「小雲,小雲.....哦對,小雲被葉侍衛帶走了......」
「葉侍衛?那少爺呢?」鳳溪湊近了,用極小的聲音問道。
「不知道,但少爺沒被他們抓到,應該是安全的。」
鳳溪心裡稍稍安定下來,將左右手上的鐲子卸了下來,悄悄遞給安平。
「安平姐姐,我現在也沒什麼可幫你的,這個你現在可能用不上,但留著總是好些,教司坊的姑姑們管教嚴苛,用這個,或許還能少吃點苦頭。」
安平感激涕零,不知該如何表達,只得頻頻點頭。
「安平姐姐,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好好活著,照顧好自己。」
鳳溪轉身離開。
安平默了片刻,待她轉身,低低說了一聲,「小溪,多謝。」
她走在回去的路上,回想著剛剛所見所聞的一切,只覺得全身發冷,有些後知後覺。
堂堂鎮國將軍府,真的在一夜之間,就此覆滅了。
她心不在焉地回了尋味酒館,周大娘半天都沒見到她,心中擔心,便一直站在門口等著,此刻看到鳳溪回來,急忙迎上前去,語氣里多了幾分責怪。
「柳兒啊,你去哪了?怎麼也不跟娘說?娘都擔心死了,怎麼還有條狗?」
周大娘看到富貴兒,隨即愣了一愣。
鳳溪急忙解釋,「大娘,這狗叫富貴兒,我們今後就養著它好不好?」
周大娘自從得了失心瘋,一切都是聽鳳溪的,聽鳳溪這樣說,立刻點了點頭,「好,柳兒說要養,咱就養著。松洲從前也是最喜歡這種小貓小狗的,等他回來了,也會喜歡的。」
鳳溪笑了笑,「嗯嗯,那大娘,你先回屋,我去給富貴兒弄點吃的。」
周大娘連連應道:「好,你回來啊,我就放心了。」
鳳溪扶著周大娘進了屋子。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酒館里也沒人再來吃飯了,鳳溪關了店門,將店裡的桌椅板凳仔仔細細擦了一遍,等忙完這些,已經差不多快子時了。
她給周大娘鋪好了被褥,先讓她睡下,自己望著窗外發了會兒呆,良久,也起身洗漱,準備睡覺。
鳳溪鋪好了床鋪,剛躺下,忽然聽到門外有一陣響聲,似是門被風吹開了,她嘆了一聲,囑咐了周大娘好幾次了,進屋前要關好門,周大娘還是忘了。
平常她都會檢查一遍,今日不知怎的,渾渾噩噩的,竟然也給忘了。
她懶洋洋地起身,走到門外一看,竟然不是房門開了。
門關的好好的,並沒有什麼異常,只是窗子開著,在緊鄰窗戶旁的那張桌子下,靠牆楚,映著月光,出現一道修長的人影。
那人閉著眼,靜悄悄地半躺在那,月光正好透過窗子打到他清冷的半邊臉上,一面陰一面陽,面龐模糊不清,他背靠牆面,一腿彎曲,若不是衣衫凌亂,衣襟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跡,倒讓人以為,不過是在靠在那裡歇息。
鳳溪走近,渾身彷彿浸在三九嚴冬的冰水裡。
蕭正九,果然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