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地靈力從哪來？

黃泉路上冷，我不願帶你。

回洞府的路上，大長老的話不停地在李清水腦中回蕩，很感動，卻又有些不知所措。

自古忠孝難兩全，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走？不走？

現在成了難題，李清水難以抉擇。

藍天，白雲，微風，暖陽；

天地如此美好，我卻為何如此煩惱？

搖搖頭，李清水不再糾結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返回住處。

「清水，出大事了！」

剛到洞府，王小貴便火急火燎地迎了上來，楊星和龍仔也在。

「唐民陶死了！！」王小貴大叫。

「哦。」李清水先是一愣，他還以為真出了什麼大事，「他該死。」

「你反應怎麼這麼平靜？像你早就知道了一般。」

「難道……唐民陶真的是你殺的？」王小貴湊上前，怪叫道。

「你如果真的認為我有殺他的實力，那麼……我不否認。」李清水一臉無所謂地道。

王小貴頓時語塞。

「現在問題的關鍵不是唐民陶到底被誰殺的，而是他死的地方。」楊星上前，皺眉道。

「他死的地方怎麼了？」李清水疑惑，他記得那裡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難道自己不小心觸犯了什麼禁忌？

「黃安城，離南山不到二十里。」楊星說道：「半個月前，青雲宗還允許我們在百里範圍內活動，現在卻不到二十里了，種種跡象表明，他們已經要開始收網，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他們已經誤以為唐民陶是青雲宗等勢力殺掉的了。

「成仙路上的最後一關，就要來了！」龍仔一臉興奮道。

「小師弟，我們四個中就你最聰明，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我不想死啊。」王小貴紅著眼睛拉住李清水的手懇切道。

李清水搖頭，「有辦法的話我也不想死，但可惜，沒有辦法。還是回去認真修行吧，還有十六天，努力增加一點修為，也許不能救你的命，但肯定會讓你死得有尊嚴一些。」

「還是要死啊。」王小貴哀嚎。

「你好歹也是我們的朋友，能不能有點骨氣，別這麼丟人現眼。」楊星露出一身結虯肌肉，狠狠地瞪了王小貴一眼，嚇得他趕緊躲到李清水身後。

「你不怕死我怕啊。」王小貴滿臉委屈，弱弱地道。

「如果一不小心死了，那當然很可惜，但是，都別怕，只要熬過這個春天，我們就能成仙！挺一挺，總會抵達遙遠的明天。」龍仔拍了拍王小貴的肩膀，騷氣地說道。

「命都沒了你還想著成仙？太沒心沒肺了！」王小貴滿臉悲憤，他發現身邊居然沒有一個正常人。

「命保住了，道心卻毀了，成不了仙，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龍仔反問道。

「我發現你真的是個弱智啊，你這一輩子活著難道就只是為了成仙？能不能有些別的追求？平平淡淡度過這一生其實也挺好的啊，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王小貴氣得手發抖，道：「話不投機半句多，我真是不想再跟你多費口舌！」

「呀！」

突然，王小貴感覺一股巨力襲來。

楊星出手了。

一把拉住王小貴的衣服，將其扯到自己身前。

王小貴嚇懵了，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身子一軟，差點跪了下去。

「我總感覺你會步上唐民陶那混蛋的後塵，為了防止你叛變，作為朋友我是不是應該先送你一程，以全你忠孝兩全之名義？這樣至少後人們會知道，你不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楊星惡狠狠地盯著王小貴道。

王小貴臉色一變，立即掙脫掉楊星的束縛，往後退了好幾步，先是瞟了一眼楊星，見其沒有動作，然後才撥了撥自己凌亂的頭髮，道：「不用你動手，我誓與南山共存亡！」

「噗。」

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李清水笑了，哈哈大笑。

水深火熱的日子裡，算是有了一絲難得的愜意。

「你們來找我，就是為了逗我一笑么？」李清水調笑道。

「咱們師兄弟從小便在南山長大，一起生活這麼多年，馬上就要奔赴黃泉，雖不懼，但多少還是有些不舍，所以為兄決定，今日把大家聚在一起，共飲一杯。」楊星從旁邊提出兩大罈子酒，豪氣干雲。

「喝酒？」李清水一愣，他們都才十三四歲的年紀，雖然很嚮往「縱馬執劍，飲酒三千里」的生活，但他們的確，從未嘗過酒為何味。

「都說一醉解千愁，今日，我們師兄弟也來試試！」楊星豪邁地大笑。

「走咯，喝酒去咯。」龍仔興奮地往李清水居住的洞府而去，迫不及待。

然而，半個時辰后……

「哇！」

龍仔跪在李清水洞府門口，吐得滿地都是，臉紅得像猴子屁股，腦中天旋地轉。

「龍仔你不行啊，才三大碗，就給你干這樣了？」楊星也醉得連站都站不穩了，卻在嘲笑龍仔。

嘔。

「我……我還能喝！」龍仔跪在地上，舉手道。

剛說完，便「嘭」的一聲倒在了一堆污穢中。

「噁心，丟人！」終於找到嘲諷的理由，王小貴毫不留情。

出人意料，王小貴的喝酒天賦居然是四人中最高的，李清水他們都已經喝得暈頭轉向，唯獨他，臉不紅心不跳。

「你們說，天地靈力從哪來？」李清水喝了一口手中碗里的酒，臉頰微紅，突然提出這麼一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你是不是傻。」楊星突然抬頭，道：「天地靈力，天地，顧名思義，是從天上來的。」

「是天上的神仙賜給凡人的福澤。」王小貴想了想，如此說道。

「凡人們因為修士有大能力，所以統一稱我們為仙人，在凡人眼中，你就是仙人。可你口中的仙人，又是誰呢？神仙？這片天地的主人？」說到此，李清水頓了頓，然後才繼續說道；

「老人們都說天上有神仙，他們能操控一切，說得神乎其神，可又有誰見過呢？千萬年來，人族修士無一不在追逐「仙之境」，可卻無一人抵達，其究竟存不存在，也沒人可以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一切都不過只是傳說罷了。」

「天地靈力，有運用至深者，可移山填海，可活成千上萬年，與凡人口中的天仙已經相差無幾，可終究，這些強者還是無法飛升到那傳說中的「仙界」。」

「人們都說修行到最高境界便可以長生，可修行的最高境界是什麼？成仙嗎？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能抵達。因此，再強的人，活得再久，也會有死去的一天，也會化作一堆枯骨黃土。」

「修行界的前輩用了成千上萬年，只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世界沒有仙界，更沒有仙人。」

「那麼既然沒有仙，天地靈力從何來？究竟是這天地自然孕育出的神奇力量，還是真的是神仙所為？如果真是神仙賜予，又為什麼不讓人成仙呢？」

「對了，還有佛教的「信仰之力」，這是一種更加神奇的力量，憑藉信徒每日的禱告，佛教便能得到這種源源不斷的特殊力量，可救人，也可殺人，強大非凡。和尚們說這是佛祖在人間留下的手段，目的是為了教化普渡眾生。佛教信徒無數，可終究沒有一人見過佛祖的真面目。至於西方極樂世界到底長什麼模樣，現在是冬天還是春天，信仰之力從何來，這些恐怕只有佛祖本人知道了。」

「這個世界太過神秘，眾生就如黑暗中到處亂撞的螻蟻，哪裡是出口？無人知曉。」

李清水說完，狠狠地飲了一口酒，有些迷惘。

楊星和王小貴已經聽入了神，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按照你的說法，我們修行的意義是什麼？反正成不了仙，為什麼還要修行？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麼？反正都會死，為什麼還要活？」王小貴說道。

「那反正明天都會餓，今天為什麼還要吃飯？」李清水的問題楊星不懂，但王小貴的問題，楊星好像有點明白了，嘟囔出這麼一句。

卻沒想到，就這麼一句，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光，瞬間便照亮了李清水迷惘的心，醍醐灌頂！

「對啊，明天會餓，但今天還是得吃。明天會死，但今天，還是要活！」李清水很激動，「生是偶然，死是必然，結局怎麼樣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楊星師兄你太厲害了，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我居然不明白。」

想通一切，李清水豁然開朗。

「喝，喝酒。」楊星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但你們說來說去，也沒說清楚這天地靈力到底是從哪來的啊。」王小貴撓了撓頭道。

「你還不明白？」李清水問。

「不明白。」王小貴搖頭。

「天地靈力從哪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就像這個世界有沒有仙，對我們來說重要嗎？就算有，他們也不會理會人間疾苦，南山依然保不住，我們照樣會死。」

「天地靈力無論從哪來，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且不說這是一個我們無法觸及答案的問題，就算弄明白了又如何呢？我們也不會一夜成仙，挽救南山。」

「之所以提出這個問題，還是因為我吃飽了撐的，想得太多完全沒有意義。現在踐踏實地過好凡人的生活，對我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哦。」王小貴點頭，似懂非懂。

「加油吧，說不定，真就像龍仔說的，我們會成為萬古第一仙呢。」李清水拍了拍王小貴的肩膀說道。

「好。」王小貴頓時感覺心中豪氣衝天去：「喝！」

「對對對，喝酒，喝酒。」楊星在一旁附和。

然後，一場不醉不休的酒局，在少年們的歡聲笑語中拉開序幕。

後來，初次接觸酒水的他們，都醉了，伶仃大醉。

楊星和王小貴招架不住，終是倒了下去。

李清水同樣醉了，腦袋重若千斤，但他還不想躺下。

掙扎著起身，此刻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輕得就像要飛起來，靈感與興緻並飛，提著劍便搖搖晃晃沖了出去，在院落中舞出了一套以前從未舞出過的「登雲劍法」。

「青山林間有仙舞，一劍人間一劍天！」

是登雲劍法，但不是尋常的登雲劍法。

很流暢，很完美。

彷彿有了新的領悟，原本普通的登雲劍法被提升了一個層次。

此刻再舞出這套劍法，就如同李清水真的登上了雲間，俯瞰人間。

強大澎湃的劍意，在院落中瀰漫，越來越強，越來越盛！

到後來，李清水耀眼得就如同雲中初升的太陽，讓人無法直視。

李清水感覺自己進入了某種奇妙的狀態。

登雲劍法，如果說以前是一套能得七分的武學，那現在，此時此刻在這種狀態下，就是九分！

已經超越創造出這套劍法的武學宗師，達到了全新的高度。

醉得一塌糊塗的龍仔等人被院子里的動靜弄得睜開惺忪醉眼。

「咦，好…好厲害，是神…神仙嗎……」龍仔神情恍惚地道。

「神仙…真…真的下凡了，嗝……不，不對，我喝醉了，小師弟說了，這個世界沒有神仙，是做夢，我在做夢，嗝……」王小貴嘿嘿一笑，然後繼續倒頭大睡。

「我……我也看見了，額，對，我也喝醉了，喝醉了……」楊星喃喃一句，也睡了過去。

李清水的修行天賦真的很高，在所有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可以將一切都做得完美。

這種特殊的狀態，更是將他的武學天賦發揮得淋漓盡致。

可惜今天的酒喝得實在太多了，李清水一套劍法舞完，便也直直地倒了下去，無法再支撐。

剛才的一切，如同曇花一現。

靈感來得快，去得也快，李清水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夢，夢中自己成為了武學宗師，一套登雲劍法，使得出神入化。

醒來，已是深夜，來不及查看龍仔等人的情況，李清水抓起劍便開始練習起登雲劍法，他想抓住夢中的那種感覺。

可惜，雖然有所精進，夢中那種狀態，卻再也找不回了。

「奇怪，為什麼，一切都不同了。」

同樣的劍，同樣的武學，卻再也找不回那樣的感覺。

哪裡出了問題？

苦思許久，李清水腦中靈光一現，心境！

對，是心境！

在夢中，我的心是無欲無求的，一心求道，只問劍意。

而現在，心中的雜念太多，根本無法純粹地使出完美的登雲劍法。

或許該放下一切，才能使好登雲之劍。

李清水想通，茅塞頓開，繼續練習。

但想出來的跟做出來的始終不同，練了許多遍，他還是無法達到夢裡的高度。

無欲無求，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

李清水心事太多，無法達到那種狀態。

練了一夜，李清水鍥而不捨，沒有放棄。

後來，天亮了，楊星他們醒了，說昨晚見到了神仙。

李清水笑罵，說他們都喝醉了，自己並沒有見到。

幾人頭疼欲裂，倒也沒有深糾，打算回去休息，然而剛出門，看見外面高掛的太陽，王小貴一下就哭了出來，「只剩十五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