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身份敗露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吧。」李長靖毅然站起，打開袖囊，口中念念有詞，只聽到幾聲悅耳的嘶鳴，一輛由四頭奇獸牽拉的車子突然出現巨巢之中。
「啊，這是……風鹿？」馬芊芊心中驚訝，立即認出了四頭奇獸的來歷。
李長靖俯下身從她腿上抱起冰魅，小心地放入車座，接著又去抱徐懷柔。
馬芊芊忙起身跟他一起搬人，問：「這車哪來的？」
「盪魔堡的少堡主賀天翔你認識么？」
馬芊芊怔了一下，才點頭道：「認識是認識，不過從來沒有見過面。」
「就是那賀天翔為了報答我這個救命恩人，給我的報酬。」李長靖悶著聲道，彎下身去搬陳飛揚，由於挨得太近，馬芊芊望著他的下巴與嘴角，身子驀地一震，整個人都呆住了。
「怎麼……怎麼跟那人這麼像……」馬芊芊心頭驀地慌亂起來。
只是李長靖並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借著夜色的掩護，駕馭風鹿車在眾多衝霄飛舟的縫隙間悄悄穿梭。
車上的眾女和陳飛揚依舊昏迷，馬芊芊手中緊握著那把青色的大弓默默地守在後座。
生怕驚動敵人，李長靖操控風鹿車以極慢的速度飛行。
「看來沒發現我們，再穿過前面這兩艘飛舟就能突圍了。」李長靖壓著聲音興奮道，不聞馬芊芊接話，回頭一望，見她正獃獃地望著自己。
「怎麼了？」李長靖問。
馬芊芊如夢初醒，有點慌亂地別開臉去，道：「沒事。」
李長靖驚奇地發現她的雪頰上暈起一片薄薄的嫣紅，皺眉道：「馬姑娘你真的沒事？」
馬芊芊咬了咬唇，突然轉過頭，凝眸望著他道：「李公子，我問你——」就在這時，只替你感到幾聲地動山搖的霹靂，南邊極遠處焰光高高衝起，映亮了大片天空。
李長靖心頭一震，脫口道：「開始進攻巨竹堡了！」
「誰進攻巨竹堡？」馬芊芊呆了一呆，「巨竹堡不就是七絕界的么？」
「巨竹堡已經被神竹族人奪回去了。」李長靖道，想起夕夏，心中不由一陣擔心。
「你怎麼知道？」馬芊芊問。
「我……」李長靖含糊道：「我聽說的。」
遍布空中的沖霄飛舟一艘艘迅速亮起，輝煌的燈火照耀得夜空如同白晝，也映亮了它們的猙獰面目：每隻戰船的艦首都嵌著長巨得驚人的撞角，前方甲板放置著兩座巨型弩炮，中部樓起三層，高達五六米，載著一排排披盔戴甲肅殺列立的將士一起朝巨竹堡的方向飛去。
風鹿車正要從兩艘沖霄飛舟中間鑽過，距離極近，立即被陡然亮起的燈火照得一清二楚，兩艘沖霄飛舟一齊向中心靠攏，如山似岳般攔住去路。
「發現我們了！」馬芊芊玉容蒼白，心中一涼。
李長靖高高揚起手中的繩子，將火髓纏繞其上，在空中甩炸出一團熾烈的焰火，四頭風鹿跑得越快越疾。
「掉頭呀，沖不去過的！」馬芊芊大驚。
李長靖卻仿若未聞，又猛甩了幾鞭，就像是想要駕車去撞那兩艘沖霄飛舟一般。
兩艘沖霄飛舟上的四座弩炮飛快調校方向，一齊瞄準這不知死活直撞過來的小東西，與此同時，艦舷上列立的一排排邪甲戰士也紛紛亮出了寒光冷冽的兵刃。
李長靖突然從袖囊中拿出了通體如墨的役妖令，肅穆地閉上眼，口中念念有詞，猛地聽到頂上一聲霹靂，天與地都亮了一下，虛空裂處，竟然出現了一個高達近二十米的巨大妖魔，但見白頭赤面，形貌如猿，面目無比猙獰兇惡，肩披大袍，身著一副奇甲，甲上紅焰涌耀，有如岩漿在不停地突跳，手持一桿長約十幾米的長柄大刀，刀背鏤鑄著百妖嬉戲，刀鋒氤氳著一抹濃艷的青暈，模糊而詭異。
隨之出現的是如有實質的威煞，如奔騰的怒潮般向四面八方擴散，還隔著幾十米的沖霄飛舟上竟有人兜頭栽落。
「霹靂甲、百妖刃……」馬芊芊早已筋疲力盡，完全抵擋不住這強大無匹的威煞，幾乎癱軟在座位上，失聲道：「難道是……是……」
「呔！」巨妖炸喝一聲，響徹天地，「哪個活得不耐煩了？竟敢拘本帥到此！」
李長靖心中怦怦直跳，拼盡全力抵抗如山壓至的威煞，強自將手中的令牌高高舉起，厲聲喝道：「罪妖馬化！你可認得此令？」
巨妖赫然動容，瞪著兩隻懾人的巨眼仔細看了一陣役妖令，驀爾躬身叩首，惶恐不安道：「原來是主公召喚，罪妖苦候已久，不知主公有何吩咐？」
馬芊芊瞠目結舌，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天！果然是那個縱橫妖界的朱厭族之王戰妖馬化，據說數千年前興兵作亂，已被那傳說中的妖后親手制服，打入御牢之中，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又叫李公子做主公？」
李長靖心中大定，高聲道：「你來開路，阻者殺無赦！」
「喏！」馬化立即應允，猛然抬頭，兩眼精芒暴射，怒容咆哮道：「誰敢攔吾主公？」
聲音未止，手中魔刃隨意揮出，瞬間把攔在前方粗長如鯨魚的沖霄飛舟一刀兩段，可怕的聲響中，船上百餘名邪甲將士立即隨著碎甲殘木四下彈飛。
「孩兒們，出來耍耍！」馬化厲喝，將背後大袍一舞，只見數百條灰白色的影子從他身體流星般縱出，也是形貌如猿，只是體形小了許多，然而個個疾如奔雷閃電，最前面的幾個竟然赤手空拳地將披戴重甲的邪甲戰士撞得肢離破碎慘不能睹。
直到此刻，李長靖才真正明白了役妖令上的那段註釋：馬化，朱厭族之王，犯叛亂之罪，懲獄五千九百年。善戰，族兵三百。
馬芊芊則記起了她在教中秘籍上見過的一段記載：朱厭，上古異獸，生即銅皮鐵骨，力斃虎豹，見則大兵。
李長靖心中驚濤駭浪，將役妖令拿到面前，目光落在另一段只有他能看見的文字之上：布喜，吼族之王，犯驚擾聖駕之罪，懲獄三千七百年。善斗，曾奪逍遙大會第十名。
隨著他視線移動，令上的一幅色彩艷麗的圖畫徐徐地亮了起來，畫上刻著一直異獸，外觀好似駿馬，周身覆鱗，火光纏繞，左腳爪中抓著好幾條瘋狂掙扎的龍，右腳爪下踩著幾隻奄奄一息的蛟，挺胸昂首，模樣十分威猛兇惡。
李長靖肅穆閉眼，將令牌捧在胸前，開始頌念一段音節古怪且繁複冗長的禁咒。
然而長串的禁咒念完卻無人應答，破甲碎片漫天飛散，朱厭族兵在車前奔突掠殺，迅捷如電，勢不可當。李長靖四下張望，還是沒有看見布喜的蹤跡，不由心中焦躁，往身後看去，馬芊芊心力交瘁，用手支著粉額，長發鋪散，半倚在座上。
李長靖收起心神，輕聲說道：「馬姑娘，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是否有隻形如立馬，周身披鱗的巨獸？」
此時馬芊芊已明白他在召喚上古異獸，流目四顧，突然盯著他身後不遠道：「巨獸？你身後那個小東西……咦？好像是吼族的布喜，怎麼會如此細小。」
李長靖轉身望去，車前不遠，有一小物，不到一指長。
「罪……罪妖……布喜候教主公駕前。」小獸膽怯的聲音幾乎淹沒在前方廝殺怒號中難以分辨。
果然是他，李長靖雖然有些詫異，但也無暇多想，執令沉聲道：「車前護行，如有逃漏、纏鬥朱厭者，殺！」
「謹悉！」
馬芊芊放心許多，如今要緊的是儘快離開此地，眾人所中的蝕魂神光，一分鐘也拖延不得。朱厭族擅長擊殺，畢竟只有三百，加上馬化，一旦被沖霄飛舟合圍，眾多邪甲士纏鬥，優勢盡失，照樣討不了好。有布喜壓陣互相配合，這樣才是最穩妥的。看不出這個李公子年紀不大，竟然這般調遣從容，難怪優秀如徐懷柔這樣的女子，也對他推崇有加。
李長靖低頭不語，駕車飛馳。只聽布喜道：「主公寬心，罪妖冒犯了。」說完便往上飛去，緩緩現出本象，比之馬化，還要達上近倍，李長靖這才明白為何拘妖令中所出現的布喜能足踩數條惡龍。心道，布喜犯驚駕之罪，竟被懲獄三千餘年。妖……后……那個姐姐也太……太嚴厲了，難怪布喜如此膽顫小心。他本想說太兇狠，一想起方才竹林中妖后的絕色風姿，軟語溫香，心中不覺痴了。
「李公子，七絕覆一定要收好，別落入那些邪魔的手中。」身後的馬芊芊突然平靜地說道。
「放心，我會小心的。」話剛出口，李長靖才發現說漏了嘴，心中惶恐道：「馬姑娘，我……」
馬芊芊看他笨拙的樣子，終於確認那天護著她瘋狂廝殺突圍，傷痕遍身，血透衣衫的神秘人，就是眼前這個他們玄教一直要捉拿的人。又想起他的強行親昵，不但不惱怒，反而還有些羞澀，奪去自己初吻的，原來並不是什麼大凶大惡之徒，反而是個容貌俊朗的年輕人……
馬芊芊思緒萬千，時而彷徨，時而羞怯，抬頭正迎上李長靖的目光，愣了一下，稍緩了下情緒道：「以後再說吧，你專心駕車，拖得太久後果不堪設想。」
李長靖不明白以後再說是什麼意思，說什麼呢，馬姑娘知道那天非禮她的人是我，並沒有惱我，以後再說，難道她是想等救星陳飛揚之後，再找我算賬？可是看她的表情，分明又不是這樣啊……
兩人各有所思，相顧無言。此時情勢已經逆轉，布喜在上空隨車飛行，並不見他出手，也感覺不到威煞蔓延，卻見前方與朱厭族兵糾纏格鬥的邪甲士兵，慘呼連連，爆裂的腦漿從盔甲中濺射而出，一個個從雲端跌落。
馬芊芊好像察覺到了他的疑惑不解，說道：「布喜的威煞非常特異，可以直接送入敵方耳中，侵蝕頭腦。修為不足的，立即迸裂。就算當下不死，也被摧陷心智成了廢人。」
「難道吼族之王就是指他這種古怪威煞，並非嗓門大？」李長靖暗暗自得，無意中選出的布喜，竟能配合得如此巧妙，「倒是跟午十的長恨琴音差不多，不知二者對抗起來，哪個更勝一籌？」
話音未落，後方的沖霄飛舟弩炮齊放，一發擊中風鹿車，巨大的震蕩將眾人高高拋起，觸不及防的變故讓人難以應變，眼看要就要四散墜落，李長靖振臂一揮，用來驅車的繩子立即飛旋而出，卷上了馬芊芊的細腰，輕輕一帶，就把她摟在了懷中，剛要再度卷回中毒的其他人，卻忘了此時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攀附，二人身在空中，無法施展騰飛的身法，急速下落。
突然身上一輕，李長靖抬頭望去，原來是布喜將他和馬芊芊攏抓，另一隻爪飛速四下抄掠，很快就把冰魅徐懷柔等眾人撈起，雙足輕甩，穩穩噹噹地拋入車座之中。
布喜喉間嗚嗚嘶叫，轉向車后，對著遠遠跟來的沖霄飛舟突然張口怒吼，驟然間空氣如同瞬間被擠壓，一道道如潮湧動，竟然將追在前面的飛舟沖得不住翻滾。
飛舟大部分都在下方攻打巨竹堡，前方本就不多，在二妖的合擊下，早已零落不堪，後面有布喜阻擋，李長靖頻頻甩鞭，風鹿車速度驚人，飛舟再也也無法追上，賓士一陣，終於擺脫了飛舟的合圍。
李長靖暗道好險，幸虧他們的目標是巨竹堡，這意外變故他們沒來得及反應，否則，被怒天大統領和董元霜發現纏上，怕是要將這十三隻罪妖都召喚出來才行了。又想起夕夏不在堡中，情勢危急，只想趕緊回到澤陽城，讓馬芊芊留下來治療眾人，自己能趕回來相助，思量起七絕界這次出動的陣勢，心中又驚又怒，知道巨竹堡這次怕是難逃一劫了。
駕車重新恢復平穩，李長靖持令道：「馬化、布喜。各回本位，聽候賞封。」接著低聲頌咒。馬化收起身形，百妖刃一揮，族兵悉數被他收回袍內，垂手侍立，布喜則又縮為手指般大小。
馬芊芊用手背掩著檀口輕笑，心說這李公子倒越發像個征伐大將了，只是這兩位都是上古的異獸，你拿什麼封賞人家？忽而看著自己纖細的手指，想起那天被李長靖強吻后，自己憤恨絕望的用手背拭唇，不由得兩頰緋紅。
「李公子，你這是要去哪兒？可不能太慢啊。」馬芊芊收拾好思緒，看著車中眾人，還不知道所去的地方藥物是否充足。
「很快就到，馬姑娘你放心吧。」
馬芊芊沒有多問，感覺眼前的男人自帶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信任，好像不管多難的事情也有他在，心中暖融融的。
風鹿車的速度驚人，不多時前面便出現了澤陽城的雄偉輪廓，只是遠遠望去，城牆到處坑坑窪窪，露出了可怕而森然的巨大缺口，在夜幕下分外猙獰，看來之前骷髏攻城的那一戰，還是給這座望澤第一大城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創傷。
李長靖駕馭著風鹿車直奔城北的山上，那裡是之前他們一行人所住的翠華廬。剛剛他已經詢問過馬芊芊，由於澤陽城眾多守軍身受重傷，因此陸離在常景德的陪同下，主動留了下來替傷者治療。這讓李長靖鬆了口氣，難怪他們沒有被萬毒老君抓住，原來根本就沒有離開。
只是隨著越來越靠近澤陽城，馬芊芊卻越來越不安，最終還是忍不住道：「李公子，你說的很多藥材的地方，就在澤陽城裡面？」
「沒錯，我有個好朋友是個醫師，他之前拜託方正文搜集了很多藥材，只要我們找到他，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李長靖微笑道，想起陸離這個熱心腸的好兄弟，他總是會覺得十分溫暖。
誰料馬芊芊卻驚叫道：「不行！快停下，我們不能進城！」
李長靖詫異道：「為什麼？」但由於事態緊急，風鹿車並沒有停下，很快便趁著夜幕，從眾多守軍的頭頂穿梭而過，進入了澤陽城的範圍之內。
「快停下呀！」馬芊芊大急道：「你知道冰魅前輩和徐姑娘她們為什麼要離開澤陽城么！」
「為什麼？」李長靖奇怪道：「不就是因為被你們名門正派擠兌，方正文迫於壓力，才把她們送走的么？」
「你豬呀！」馬芊芊脫口嗔道：「冰魅前輩和徐姑娘她們守城有功，我們又怎麼會擠兌她們呢，她們其實是自己走的！」
「啊？」李長靖大吃一驚，但還是有些不明白：「那到底是為什麼啊？」
「因為……」馬芊芊咬唇道：「因為城裡有我的一位師伯……」
李長靖被她說糊塗了，「既然你們名門正派沒有擠兌人，那為什麼冰魅她們又是因為你師伯才走的，這不是自相矛盾么？」
馬芊芊愕然道：「你和冰魅前輩是一起的，難道她連為什麼要到大澤鄉這裡來，都沒有跟你說么？」
李長靖一怔，正想說話，驟然間一股怪異的大風突兀出現，直接將風鹿車掀了個底朝天，四頭風鹿嘶鳴著想要保持平衡，但卻無法成功，最終一車子人直接從半空筆直墜落在了下方的茂密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