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埋葬
許久之後，程蝶的眼中並沒有留下什麼淚水，她只是獃獃地抱著惠越帆愈發冰冷的身體，久久不願意鬆開，他們之間身體緊緊貼著，程蝶能感受到惠越帆身體的溫度，周圍環境這麼熱，可是為什麼他這麼冷。
程蝶也明白這已經算是最好的結局了，但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是這種方法讓他們天人永隔，就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他是怎麼照顧的自己，她感覺自己的心已經變成灰色了。
錢坤把左輪槍里發射出去的那顆子彈填上，把槍收到大腿一側的槍套里，眼神中充滿愧疚與憐憫地看著程蝶的背影，一個女人，孤身一人如此堅定地來到這種荒涼且不知緣由充滿荒謬的地方，只是為了心裡一直想著的那一個人，想要救他，想要跟他在一起。
錢坤推開扶著自己的謝婉，輕輕朝著程蝶和張凌濤的方向走過去，他不知道該怎麼樣安慰他們，但他知道他必須做點兒什麼。
「姐，」錢坤輕輕蹲在程蝶的身邊，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想要安慰一下她，可是原本能說會道的自己此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你……你沒事吧。」
程蝶並沒有任何反應，不接受錢坤僵硬的安慰，也不理會他的任何行動，倒是張凌濤慢慢地緩過來了，他自己用一隻手撐著地面，緩緩站起來，身形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一樣，他的眼圈還是紅的，但是已經不再流淚了。
「跟我來吧。」張凌濤拍拍錢坤的肩膀，讓錢坤跟著他不知道往哪裡去。
錢坤默默地跟著他，他的背影看上去非常的蒼老，剛開始那種像是猛虎一般的那個人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他的脊樑已經彎了下來，甚至有點兒駝背，這對經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來說顯然不正常。
錢坤不知道張凌濤要自己跟著他幹嘛，難道是要狠打自己一頓出氣嗎？沒道理的，自己雖然這樣做了，但是完全是為了大局考慮，也算是遵循了惠越帆的遺願罷了，再說了，張凌濤也不是那種不明是非的人啊；難道是為了跟自己訴苦又不好意思當著女生的面哭出來，才把自己叫出來的？也沒道理啊，大丈夫能屈能伸，難過傷心有什麼哭不出來的，再說還有他張凌濤不好意思的事嗎？
只見張凌濤站在不遠處的沙丘上，四處張望著周圍的環境，錢坤站在他身後，完全搞不懂他在幹什麼，但是又不敢問，只能默默地跟著他看向周圍。
時間沒過多久，張凌濤緩步走到一個比較平整的地方，從一旁的背包里抽出一把軍用鐵鍬，開始用力地挖起坑來。
他是想給惠越帆建造一個墳墓，他不能讓他的兄弟死後還一直經受風吹日晒。
錢坤明白過來，也拿出軍用鐵鍬幫著張凌濤一起挖著，他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地挖著，他也想盡量地把墳墓挖大一點兒，挖的舒適一點兒，畢竟這槍是他開的，自己心裡的愧疚感自己也想消除掉，畢竟這種感覺太折磨人，能消除一點兒是一點兒吧。
謝婉並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她只能默默地守在程蝶身邊，看著她眼神里的閃光一點一點地枯萎，然後流出一滴清澈的淚水，雖然淚水在流出眼眶的瞬間就被風吹散消失，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但那確實代表著程蝶真的非常難過了。
謝婉輕輕地撫摸著程蝶的後背，試圖將她跟已經硬掉的惠越帆分開，但程蝶仍舊死死地抱著惠越帆的屍體不放，任憑謝婉怎麼努力。
「姐。」張凌濤和錢坤已經挖好了墳墓，這個墳墓出奇的大，張凌濤在山丘上張望，就是在找一片相對來說堅硬一點的土地，雖然這四周的流沙非常的大，但是在錢坤的努力下，這個墳墓還是非常的平整，有稜有角的。
「程蝶啊，」張凌濤緩緩開口，語氣像是他們的大哥，「讓越帆……入土為安吧。」
程蝶可能覺得張凌濤應該跟自己的感覺是一樣的，她在聽到張凌濤的話之後，心裡的那根弦終於開始鬆動了，她的身體開始抽泣，然後漸漸變成了嗚咽，最後眼淚奪眶而出，她內心的那種悲傷終於開始發泄。
謝婉看到這樣瞬間鬆了一口氣，她之前一直擔心程蝶這樣憋著會出問題。
許久之後，程蝶終於鬆開了惠越帆的身體，她眼神看著惠越帆，從上而下，她記得這張臉曾是在自己每個清晨醒來的時候都會看見，她記得這件衣服，他們還因為她給他買這件昂貴的衣服而吵過架，他的手上是當時做飯的時候不小心切的傷口，他用煙灰直接按在了那上邊，導致一直有個疤痕留在那裡……
自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這個自己深愛又深愛著自己的人，他們的愛情竟然如此的結局，當初想過的天荒地老終究成了一句空談。
程蝶站起來，抹掉了眼底的淚水，她看著張凌濤和錢坤將惠越帆的身體抬走，將他已經僵硬的身體緩緩展平，然後放進已經挖好的墳墓里，張凌濤將自己的外套蓋到惠越帆的身體上，蒙住他的臉，然後就是沙土飛揚，一鐵鍬一鐵鍬的，漸漸蓋住了他的臉，他的腳，他的四肢，他的整個身體……
……
張凌濤拿著一瓶酒瘋狂地往嘴裡灌著，那是剛剛從補給站里拿出來的，凸出來的小沙丘前一塊木板立在那裡，上邊就簡單的寫著「惠越帆之墓」，墓碑前面是一盒用鐵飯盒盛著的蔬菜乾，旁邊同樣擺著一瓶酒。
張凌濤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的坐著，喝酒，吃東西，就像當年完成任務回到部隊之後那樣，喝酒、吃東西、睡覺，然後醒來繼續訓練出任務。
程蝶也遠遠地站在沙丘上看著這裡的一切，背後錢坤輕輕走過來，靜靜地跟程蝶站在一起。
「對不起。」錢坤輕輕地說道。
程蝶抿著嘴，目不轉睛。不一會兒，程蝶開口道：
「你說，他自己在這裡的話，會很孤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