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青思
歪在軟塌上的黑袍男子,半闔著雙眼,慵懶地開口,「叫你查的事進展如何。」
塌旁站著一個同樣黑衣的侍從,他如實答道,「回少主,那姑娘與她兄長是一個月前從小漁村來京城,聽說那姑娘被當地縣官投入海中,竟然活了下來,並與兄長偷偷來到華陽,但是因為沒有華陽城的通關文牒不能進城,誰知這姑娘竟深夜乘紙鳶飛入城中。」
「哦?乘紙鳶?」塌上男子緩緩睜開眼睛,深邃的眼神如同黑曜石般,竟閃過一絲驚奇之色。
「是。」侍從的臉上卻波瀾不驚,內心早已翻江倒海,這是第一次少主打聽姑娘的行蹤,那姑娘身份神秘,連清風閣都打聽不到她的出處。
「那現在那女子在何處?」又是淡淡地一問。
「怡紅院。」
「哦?」李君昕輕擰眉梢,是他高估了她,原來也不過是個自甘墮落的女人,僅存的興趣一掃而空,他抬頭看了一眼房頂,終是嘆了口氣。
「聽說那日那姑娘被人投進海還發生了一件離奇的事。」黑衣侍從看著少主失落的嘆氣聲,還是將打聽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如實說出口。
「不過是些裝神弄鬼的事罷了。」李君昕從軟塌上吞吞起身,不以為然地說道。
門口響起一聲輕微的敲門聲,便有丫鬟在說話,「二少爺,大少奶奶過來了。」
青思?李君昕抬了下眼,利索地穿上便靴,「叫青嘴過來伺候。」
「喏。」丫鬟恭敬地回復道。
「你退下吧!」
「是。」
李君昕微微遲疑片刻,便叫住已走到門口的黑衣侍從,許久,他吐出一句話,「繼續盯著。」
「是。」
「少爺~」妖媚無骨的嬌嗲聲若近若離,一股幽香隨著女子婀娜的身姿款款而來,便見一輕紗紅裙的丫鬟出現在李君昕的面前。
紅衣丫鬟撲著淡淡一層胭脂,長得極媚,勾人魂的眼眸正含情脈脈地盯著李君昕,朱唇未點而紅。
「更衣。」李君昕面無表情地說道,優雅地伸開手等待丫鬟青嘴伺候更衣。
「喏。」
李君昕眯著眼睛,面色微沉,青嘴輕車熟路地為李君昕穿好外衫,她細緻地為李君昕配好玉佩,只見天旋地轉,青嘴眼一花,被李君昕攬入懷中,她順勢環上李君昕的腰間。
青嘴就這樣依在李君昕壯實的臂膀,曖昧地走出書房。
外廳
一位少婦倚在座椅,只見她肌膚似雪,雙目猶如一泓清水,顧盼之際,流露出清雅端莊的氣質,身著藕色紗衫,挽著靈蛇髻,容色絕麗。她聽見屏風後有腳步,臉上一喜,「君昕!」當她對上李君昕冷漠的眼神,再細看,便看到軟軟偎依在李君昕懷中的青嘴,她臉上的喜色一掃而光。
李君昕冷冷地勾唇,食指捏著青嘴的下巴,眼睛看都不看寧青思,自顧說道,「大嫂,何事來此。」
言辭之間淡淡的疏離。
寧青思心如絞痛,她苦笑道,「今日家宴,父親遣我來通知你。」
「此等小事遣個丫鬟來此便好了,大嫂何必親自來一趟呢!」大嫂二字咬得很重,似乎在嘲弄眼前的女子。
「你還在怪我?」寧青思絞著手中的絲帕,眼眶濕潤。
「豈敢!」李君昕冷哼道,扭頭挑逗懷中還算懂事的青嘴。
「不敢?」寧青思喃喃,撇了一眼李君昕懷中的丫鬟的樣貌,雖是丞相府的丫鬟,穿著待遇卻比大丫鬟還好,青嘴青嘴。
「若不是怪我,何必寵幸這些丫鬟!」
李君昕默然,挑起青嘴的下巴俯身吻去。
「少爺……」聲音沒入李君昕的吻中。
寧青思眼角滑落一行清淚,她眼睜睜看著李君昕在她面前和其它女人親密擁吻,身子微傾,曾經的他眼裡心裡都只有她,是她,傷害了他,可是她也是身不由己的啊,那絕情的話的確是她講的,可是說那些話的時候她心裡就像刀絞般,如同凌遲。
「大嫂很有閑情看他人閨閣歡愉。」李君昕抬頭,性感的薄唇此刻已微微紅腫,冷漠地盯著寧青思。
寧青思聞言,臉上竄地羞紅。
「美人在懷,我就不去用膳了。大嫂就不必在此候著了。」
李君昕摟緊懷中的青嘴,在一場親吻之下,青嘴越發嬌艷,她聽見李君昕的話,不由地臉坨紅。
好一個逐客令,原來他如此恨她,竟當著她的面這麼羞辱她,青思輕輕拭去淚水,莞爾一笑,「好。」
李君昕看著寧青思失魂落魄地消失在夜色之中,將青嘴推開,冷聲道,「退下吧!」
「喏。」青嘴眼中閃過一絲委屈不甘,但還是乖巧地退下了,她知道,眼前的男子並不愛她。對她,呼之則來,揮之即去。其實她的存在,只是用來刺激他人的工具罷了。
李君昕推開窗,望著外面皎潔的月色,柔柔的光透過窗欞,打在地上如同蒙了一層紗。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微風打在李君昕的臉上,略有一絲涼意。
父親何時會在意過自己,在父親眼裡,他就是個紈絝不上進的廢物,他有那麼多兒女,自己不過是一時失性誤寵舞姬所生的孽債罷了。何曾會特地要他一同用膳。
初見她時也是八月十五,月圓之夜,她孤身一人蜷縮在街角角落瑟瑟發抖。披散著青絲,腳踝赤裸,一隻鞋不翼而飛,雙手牢牢地包著玉足,守護著自己的清譽。
當時的他不知道她的身份,那麼柔弱的身影在深夜的冷風中瑟瑟發抖,她寧死護住她的腳,不讓他看到。也許那時自己年幼,心生憐憫,竟陪著她坐到天亮。
後來他知道她原來是公主府的小郡主,那日花燈節偷跑出府看花燈,結果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