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 入李府（2）
「既然你們倆當事人一致反對報官，那此事就休要再提了。」李君昕冷冷掃了一眼百靈珊瑚，鳳眼微凝，「明日起，靜竹軒的一概花草皆有你負責。」
「二哥！」李君逸沒想到這李君昕竟然如此風淡雲輕地掩過此事，雖然這女人是他後院的人，也有過人姿色。但是自己可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李君昕無視李君逸眼中的委屈之色，「你身為少爺，沒事就往我後院跑，成何體統。」他不動聲色甩開李君逸拽著的手，「以後也該檢點些，沒事也該多讀讀四書五經，收收你那花花腸子，別天天與丫鬟小廝廝混。」
李君逸震驚地瞪大眼睛望著李君昕，到底誰是受害者？這哥們竟為了一個女人埋汰弟弟。「二哥，你竟為了一個丫鬟如此對我，天理何容啊！枉我天天在娘面前給你說好話……」李君逸扭頭，彎腰，捧腹，直接著捂住自己的心臟，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順暢，他痛苦地扭曲著胖臉，「啊！我的心好塞！」
活脫脫的戲院一把手，這動作雖有些浮誇，但聲音凄澀沙啞，如此小小年紀就有這番造詣，不當戲子真的是埋汰人才了。
就在百靈珊瑚扼腕嘆息之時，不遠處一星點人影飛奔而至。
「三少爺，小三總算……找……著你了。」一小廝打扮的清秀男子氣喘吁吁地趕來，「你怎麼了！」
看到李君逸滿臉痛苦的模樣，那個叫小三的小廝嚇得魂都飛了，「小三這就攙少爺回去吃藥。」言畢，二話不說就架起李君逸碩胖的身軀離開。
剛拐出靜竹軒，李君逸忙舒展開臉，恢復常態，他伸手就給小三一個暴栗，「快放我下來。」他往靜竹軒的方向望去，圓圓大大的眼睛盛著與年齡不符的幽深，他冷冷地勾起唇。
這女人還有些意思，他一定會想辦法搞到手。
而百靈珊瑚見李君昕不語，忙賠笑臉，「那小胖子倒是裝得挺像的。」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是奇葩。上樑不正下樑歪啊！
「閉嘴！」
「咕，咕，咕……」百靈珊瑚忙捂住肚子，尷尬地抬起頭一臉無害地看著李君昕。
百靈珊瑚賠笑著，滴溜著眼珠子向李君昕叫囂道，我是閉嘴了，可這肚子叫我還真沒法子讓它消停。
「雲楓，去廚房領些吃食過來。」
「是，少爺。」
見李君昕把雲楓支走，四周就剩下她與李君昕二人，清風拂過竹林，翠綠的竹葉沙沙作響，陽光明媚，秀長的竹枝投下點點斑駁的影子。
百靈珊瑚抬眼細細打量眼前的李君昕，一身雪白潔凈的長袍將他襯得愈發清冷如玉。不同於百靈珍珠的妖魅風流，李君昕就好比冬日雪山之巔的白蓮，冷傲清雅，遺世獨立，天生有股難以親近的冷意。
這才是真正的他吧！
「眼珠子不想要了？」
聲音清冽冷離。
「啊？」
小氣鬼，不就看你幾眼嘛！又不會少塊肉。
「隨我進來，有話問你。」李君昕走到她身旁，冷冷地丟下一句話就往屋裡走去。
百靈珊瑚掄起拳頭往李君昕清絕的背影揮了揮，想象著實打實地往他身上輪拳頭，不由解氣地長舒一塊氣，跟上李君昕進了屋。
只見李君昕已挑了個上座愜意地坐著，支著頭在一旁假寐。
「你是何許人也，家住何處。」
百靈珊瑚一進屋，就聽見李君昕問話。
她心裡嘀咕道，這就是所謂人族的賣身契，問你哪裡哪裡人，叫什麼，有沒有什麼病啊，思想健不健康等一系列問題之後，然後掏出個字據，叫你簽個名按個章，然後你就要任勞任怨地為他服務。
這就是正常的流程，百靈珊瑚這下就躊躇了，她除了華陽城就去過富貴村，這兩個地方明顯不能提，且不說她與百靈珍珠將富貴村攪成那副德行，若是說出，豈不是落人把柄，更別提是華陽城的，只要這李君昕動動手指頭，就能把她何時進城，如何進城了解的具無事細。
就在百靈珊瑚左右搖擺，難以抉擇之時，突然她腦海中冒出一個絕佳的主意，在怡紅院待了這麼些天也不是白待的，那啥，廚房那王大媽不是那什麼什麼縣的。
對，安平縣！
百靈珊瑚緊揪的娥眉頓時舒展開了，她對著李君昕說道，「小女子家住安平縣，姓甚名誰你不都知道了嗎？」
「哦？安平縣。」李君昕緩緩睜開眼，悠悠的開口說道，「聽說安平縣的鯽魚味道鮮美，熬湯最是適合。」
安平縣產魚的嗎？沒聽過王大娘提起啊！莫不是她年紀大記性不好，忘提了？
「可不是，我打小就是喝鯽魚湯長大的。那滋味……」百靈珊瑚正欲滔滔不絕之時，就聽見李君昕有些慍怒的打斷，罷……了……」
李君昕從懷中緩緩掏出一張素紙，「你過來。」
果然！
百靈珊瑚向他走過去，這問話流程是不是太言簡意賅了，不該再詳談些什麼嗎？
百靈珊瑚湊近，只見素紙上文字甚是飄渺有勁，除了字體深得百靈珊瑚的意，這……意思嘛……百靈珊瑚只能呵呵了，前期上岸沒做好這文字方面準備，這人族的字繁密難懂，看看字形倒是能憑她的審美賞析一二，這字意嘛……現在只能硬著頭皮假裝看得懂了。
「如此這般甚好甚好……」百靈珊瑚裝作認真一字一句地閱讀起來，嘴裡還嘖嘖誇獎一番。
李君昕見此，不禁挑眉望去，看百靈珊瑚頗有賞析名畫之意，不免詫異道，這上面都是壓榨勞動力的不平等條約，看她那樂呵勁，莫非不識字？
「既然無異議，便在此處簽字。」李君昕蔥白修長的手指指著密密麻麻的素紙上的唯一一處空白處，「咯……」
百靈珊瑚撓撓後腦勺，結巴道，「我……那啥……就是……」
「有話快說！」李君昕打斷道。
「我不會寫自己的名字。」
果然！
李君昕莞爾一笑，「無妨。」他從懷中掏出裝有硃紅色顏料的小盒子，「蓋章也行。」
幸虧他早有準備，這畫押原本想費些武力，不料這丫頭不識字，嗯……甚好。
百靈珊瑚一愣，遲緩地伸出食指往硃砂盒按了按，又往素紙上按了下，看著素紙上醒目的手指印，她怎麼覺得李君昕那廝玩味的笑意有種奸計得逞的味道呢？
「少爺……」只見雲楓進屋，隨之飄來一股令人食指大動的菜香，「咕咕咕」百靈珊瑚的肚子應景地叫了數聲。
雲楓將食盒往桌上一放，便往李君昕耳邊言語了一番，李君昕聞言擰了擰眉，起身往門外走去，還不忘將蓋好的素紙帶走。
雲楓也一同離開了。
這下好了，這些吃的全歸百靈珊瑚了，百靈珊瑚大步走到桌前，將食盒蓋打開，只見這食盒有三層，一層主菜，有肉有菜，烹調擺盤分外好看，一層白米飯，粒粒圓潤Q彈，還放了一盞小酒，一層則是精緻的果盤。
天啦，這也太會享受了吧！她以為進了賊窩，現在看來這待遇也太好了吧。
百靈珊瑚赤手空拳便往菜盤抓起一坨肉。
「嗚嘛嗚嘛……」
「好吃好吃……」
百靈珊瑚正吃得津津有味，忘乎所以之時……
「珊瑚姑娘……你在裡面嗎？」一青衣女子一臉驚愕地看到屋內坐著的絕美女子，只見她一腳橫跨在一旁的凳子上，左手拎著一壺酒，右手直接拿著一把青菜，嘴裡還叼著一條魚，滿嘴油浸浸殘留醬汁，她的這麼一叫倒是迎來那女子的雙目對視。
這就是少爺帶回府的白珊瑚，如此豪放粗魯的吃勢，怎麼看怎麼像從哪逃荒來的流民！
「……」百靈珊瑚見青衣女子生得很是俊俏，不由伸出酒壺喚道，「來來來，坐在一起吃些。」
這不說還好，一開口嘴中叼著的魚肉『吧嗒』一聲便來了個自由落體。
看那青衣女子眼中一閃而過的鄙棄之色，果不其然……
「不用不用！」青衣女子忙擺手回絕道，「少爺叫我過來帶你去熟悉熟悉府里規矩。」
百靈珊瑚：「……」聽聞凡是深院大宅都喜歡將僕人調教得中規中矩，見到少爺夫人就要點頭哈腰，沒事就得吼兩句奴婢該死。只是她這剛來，這立馬就要學規矩上崗，這效率膩高些了吧。
百靈珊瑚見桌子上一片杯盤狼藉，乾癟的肚子此時也豐盈圓潤起來，就差一聲飽嗝。
這吃也吃了差不多了，也該運動運動，反正她天資聰慧，想必小小的規矩也難不了她。
她提起袖子就往嘴邊胡亂抹了抹，起身笑道，「走吧！」
「少爺吩咐先把桌子上收拾妥帖。」青衣女子並無動作，只是指著戰場般的桌上說道。
少爺少爺，怎麼這姑娘三句話一句話離開少爺都不行。
百靈珊瑚耷拉著腦袋，回道，「也行吧。」就擼起袖子將杯盤收拾妥當，好傢夥，怎麼說姐姐她在幻海也是差不多天天刷碗擦桌子，在怡紅院打雜的那幾天也是蹲后廚沒完沒了地刷碗刷碗，將刷碗精髓發揮得酣暢淋漓，就這區區幾個碟子自然不再話下。
不一會兒，百靈珊瑚指著桌上疊得整齊乾淨的碟子，「好了！」
青衣女子看了看桌子上的碟子乾淨得在陽光下都能折射出耀耀光芒，滿意地點點頭，「我叫青眉，以後多指教。」
青梅？
百靈珊瑚友好地伸出柔荑，笑道，「我叫珊瑚，以後多指教。」
青眉低頭見百靈珊瑚油浸浸的袖子，點頭表示友好，並未伸手。
百靈珊瑚訕訕地收回手，她低頭髮現這袖子上一大塊油膩膩的污漬，看來這姑娘有潔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