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二十三 百日祭

人是一塊巨大的海綿，傷痛對於人來說，就像是水對於海綿。當海綿吸飽了水后，擠干而去，又會有不可抗拒的水來讓空癟的海綿變得充實。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傷痛，每個家庭都有每個家庭的傷痛，每個社會也都有每個社會的傷痛，當傷痛具體到不能再具體，衡量在「人」這個單位上的感情，也反將寄宿的單位人性化，所有常常有的時候，世界也像一個人一樣，也有七情六慾，也有喜怒哀樂，當然世界也有濃到化不開的悲傷。

HM083以及其上的二百二十七名乘客便是一個世界級別的悲傷，雖然只是對於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不明就裡的人來說。

美日雙方的鋌而走險竟然真的在刀尖上劃過而毫髮無損。。。憑藉著美方CIA強大的全球控制系統及其爪牙的配合，竟然真的將一架航班所有的痕迹從這個世界上抹除而去，沒有絲毫的證據，也沒走露一點的風聲。

不僅如此，無數的煙霧彈配合著卑劣的行徑把本就讓人難以得知的真相弄得更加撲朔迷離。

孔曲領導的維安部在ZL的指示下，幾乎是用盡了渾身的解數，卻依舊沒有找到一星半點的直接性線索。在那晚最後的指令下達后，孔曲本來還抱著不小的希望，可是當搜查工作鋪展開的第二天，一種強烈的不安襲上了心頭。

那種絕不可能發生的後果，那種無異於直接挑起戰爭的行為似乎在此刻也變得可能了起來。

時間就這樣一眨眼便過去了十日之久，這十日可以說是孔曲人生中最煎熬的十日。。。

因為在這十日內整個HM085航班的蹤跡皆無，沒有一名航班上搭載的中國人在這個世界上顯露出半點存在的痕迹，那八名身負重任的專家也如同人間蒸發一樣，當然還有與其一起，同樣以HM085作為搭乘媒介的那個「東西」。

對於HM085航班，漸漸只剩下了那種最壞的可能。

本來以為這個世界並不友好，但最起碼這個世界也會人性化地善惡易辨，可現在看來，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陰謀都會顯露馬腳，也並不是所有的不懷好意都無處藏身。

正義不會絕對戰勝邪惡，反擊和抗爭一樣會變得束手無策，一件事竟然也會把人性演繹地淋漓盡致。

雖然中國藉由外交部在不斷對外施壓，可美日雙方竟然油滑地拉來了更多爪牙分散壓力，企圖極快地為HM085蓋棺定論。

就像是剛剛發現了散落的HM085零部件，便迅速被相關方的各國馬上無證據化的軟處理掉；剛剛找到了可能的目擊者，他們的言論甚至是他們個人都很快消失在網路和現實之上，所有這一切更是令維安部有力難使。

本應該爭分奪秒的搜救工作就這樣硬生生地被拖到了五十日後，自從HM085航班通訊信號消失的那天算起，整架航班已經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了五十日之久。

甚至此刻在世界的每個角落，關心此事的人，心中都不得不接受了那個最壞的結果，可笑的是，在自詡全球信息極度通達的今天，可能HM085真的成了最詭異也是最讓人難以接受的空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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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NH辦公室內，每當孔曲彙報此事時，更多的只有不甘的沉默和根本無從發泄的憤怒。

「小張那裡依舊沒有消息？」

「沒有」

曾經自己距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孔曲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時沒有爭取讓孔瑾在事發地點範圍內再進一步。如果能再爭取一下，如果再多考慮一下如今可能的局面，雖然會將孔瑾帶隊的神鷹班推進萬丈深淵，可軍人的指責和使命就是如此，也總比現在這樣看著滿身的瘡痍卻無能為力要好得多。

「當時的命令是我的決策，所有的後果和責任也不應責歸旁人，老孔你也不用太過自責」

中年人臉上的表情訴說著太多的凝重，那是一百餘名中國的公民，不知道他們經受了怎樣的磨難，現在又到底人在何處。有時最讓人難以接受的並不是天崩地裂的不可逆轉的壞結果，而是簡簡單單的並不知情。

難熬的時間再過，原來的搜查任務也逐漸向搜救和安撫任務轉變，在HM085航班繞無音訊的這段時間裡，考驗的不僅僅是無數心繫此事人們的耐心，也不僅僅是遭受到如此劫難的家庭，更多的，考驗的是，一個國家的忍耐，以及這個世界的底線。

百日後，在中國人的風俗里，已經來到了一個時間節點，可是遭受了HM085磨難的無數個家庭卻始終不願意提及的一個辭彙，那便是祭奠。

可能多少年後直到天荒，只要沒有親眼見到親人的遺骸，他們也依舊情願相信，自己的親人，還總有歸來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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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BJ，一處不知名的地方。

對於越擴越大的BJ，現在也難得找到這一片靜謐又有著茂盛綠色的地方，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這個不知名的地方，是一片墓地，可雖說是墓地，卻也只有幾座墓碑而已。

在其中的一座墓碑前，蹲著一個背影滄桑了許多的男人，在男人身後，則站著一名身著樸素的女人。

「你說你這人，真的是，那麼多天，那麼多天，就他媽不知道回來。。。就他媽不知道來個信。。。」

蹲著的男人一邊說，一邊眼淚止不住地淌了下來，在其聲音哽咽的瞬間，女人的手便攀上了他的肩膀。

「要不你跟老子說，你說個日子，老子就他媽等著你，老子就不信了，你怎麼可能。。。」

聽著男人斷斷續續的碎碎念，女人的眼淚也流滿了臉頰。

「好了阿巨。。。」

墓碑上的照片赫然便是張子塵，即便是不太清楚的黑白照片，他的那雙丹鳳眼角依舊勾起了無數的精光。

阿巨和蘇靈此刻都起身站在了墓碑前，將手中的捧花，慢慢擺到了跟前。

「既然維安部立起了這座墓碑，那應該也是斟酌已久，考慮再三的」

「維安部。。。」

阿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緩緩呼出了三個字，接著也不再做過多的留戀，出聲招呼了一聲蘇靈后，兩人這才慢慢離開。

「咱們也早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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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把破窩好好收拾收拾，哪天塵子回來了，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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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阿巨和蘇靈從張子塵的墓碑前離開時，從墓地的另一個方向轉出來一道倩影，正是痊癒未久的李薇安。

小薇的臉色上依舊透著幾抹蒼白，但在部內得知了張子塵的墓碑被安置在這裡后，卻也一直堅持著每周都到這裡來。

就像坐在張子塵的墓碑前，即使不說話，沉默的陪伴也會說出很多很多長情的告白。

小薇每次坐在墓碑前都會回憶著在石南大中和張子塵度過的每一分時光，回想著他的每一個欠揍的表情和大言不慚的樣子，想著自己不在他身邊時，思念他的每一個夜晚。

其實小薇還有很多很多話想要和張子塵說，之前總覺得等以後任務完成了，會有大把的時間來兒女情長。但之前卻從未想到，當下的每分每秒才是最需要珍惜的東西。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想到這小薇低下了頭輕輕一笑，接著眼淚從那雙靈動的大眼睛里暴涌而下。

「你怎麼就那麼傻。。。那麼傻。。。嗚嗚嗚」

一次又一次的撕心裂肺，一次又一次的眼淚，李薇安輕輕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可是眼淚卻不會因此而干，心中的悲傷始終也不會有半分的衰退。

「你要當救世主，可是誰來救我。。。」

就在小薇的情緒難以自控，泣不成聲的時候，一張紙巾從其側面緩緩遞了過來，甚至小薇都沒有任何的察覺。

「在我們日本，如果在祭奠的時候沒有流眼淚，會被視作堅強的表現」

一個柔柔的女人聲音就這樣毫不突兀地出現在了小薇的身後，雖然小薇對其的出現沒有任何的察覺，但卻能立馬感覺出來，對方的語氣中同樣隱藏著濃稠到化不開的悲傷。

「原來是你來了」

筱田由美斜抱著一束花，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當其手中的紙巾被小薇接過後，由美只是微微一笑，並未答話。

只見由美先是對著張子塵的墓碑稍稍下拜，接著便移步到了其旁邊的一處無名墓碑前。

「可是那樣的傳統也是讓人無法接受呢」

筱田由美的話還沒說完，她的那雙美目中同樣蓄滿了淚水，其中流淌著不摻雜任何其他思緒的感情，小薇竟然可以很清晰地感同身受。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注視著各自面前的墓碑，默默醞釀著內心的情感，敘說著告白，直到天色漸晚，兩人才同陽光一起，稍稍收斂的思緒。

「希望你的悲傷不會再持續那麼久」

筱田由美起身對著李薇安淡淡的一笑，隨即頭也不回地向著小薇的背向，緩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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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小薇也整理好著裝，轉身緩緩離開時，在這個墓地旁，一顆茂盛到樹枝垂落的柳樹后，一道人影也收斂了身形，完全隱蔽在了粗壯的樹榦后。

只是這道人影的那雙丹鳳眼，蘊含著難以名狀的柔情。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