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險遭暗算
夜已深了,凌熙一家三口睡得深沉,鼾聲如雷此起彼伏,只有莫格利一人,黑著眼圈睜眼望天。忽然,窗外有踢倒物品的聲響,莫格利緊張起身。
莫格利推門走出的瞬間,一個黑影(丁建雄)迅速閃過牆角消失了。
「誰?」
莫格利緊追過去,繞過牆角卻已不見蹤影,只得回到房間。
房間里,三個人的呼聲還沒消停。
撓著頭的莫格利也好,貼在牆角躲著的丁建雄也好,他們都不知道還有個陌生的視線在注視著他們。凌熙的朋友圈定位和莫格利的DV畫面,引來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第二天的旅遊行程繼續。
在街邊小店吃餛飩的時候,莫格利繼續故意用DV記錄凌熙貪吃的樣子。
「你幹嘛拍我,別拍!別人都看著呢!」
剛進來的人在門口晃了一下,又走出門去,順勢把門關上了。
「這下沒人了吧!我要把你的醜態都做成表情包,分手我就發到網上。」
「惡毒!你給我看看,你到底拍了多少?」
凌熙追著莫格利要視頻,莫格利起身一躲,卻不小心碰到了身邊的煤氣罐。他沒有發現煤氣似乎已經打開,電話也被挪到了更靠近煤氣的地方。
「給你給你給你!」
凌熙終於拿到DV,打開一看。DV視頻頁面,位列第一的黑屏視頻是「證據視頻」,剩下的全部是凌熙家庭影像。
「黑屏是什麼?」
「你最丑的那段不是這個,是最後那段。」
「你越不讓我看嫌疑越大,我就看這條!」
凌熙點開證據視頻,度過了幾秒黑屏前奏,在進入重要部分的瞬間,「噔噔——」DV斷電了。
「什麼鬼,這老古董你哪兒找來的,看著比我年紀都大。」
「裝嫩是吧?這兩天曬得跟南美土著似的,這張臉,嘖嘖,說你是上古神獸都有人信。」
「真的么?不行!雖然我靠才華吃飯,但我美少女的味道簡直滿溢!不信你聞聞!」
莫格利突然很認真地聞了起來,還不禁皺起了眉頭。
「好奇怪的味道啊……」
凌熙正要興師問罪,突然電話鈴響起。煤氣旁邊的電話,電話鈴不斷地響著,像焦急等待誰接起。店裡空無一人,只有凌熙和莫格利面面相覷,凌熙下意識朝著電話走去。
忽然老闆推門而入,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凌熙,凌熙一個踉蹌,手中的DV差點摔落在地。
老闆大驚失色地奔向電話機,關上煤氣。
「今天真是撞邪了,點個外賣放我鴿子,還差點煤氣泄漏,是想炸了我這個店嘛!」
店老闆氣氛異常,莫格利四下張望尋找,什麼也沒找到,一絲狐疑在他臉上一閃而逝。
「好險,感覺剛剛躲過了一場大爆炸,公眾場合確實不適合嬉鬧。」
「那煤氣罐也不是我碰到的呀,再說了……」
正說著,凌熙手機在挎包里響起,是凌正浩打來的。
「爸,怎麼了?……不舒服?沒有啊,我們倆挺好的……哦,我知道了。」
凌熙掛了電話,莫格利警覺起來。
「怎麼了?叔叔阿姨不舒服嗎?」
「沒有,是我們住的名宿老闆牛伯牛嬸,有點像食物中毒,現在沒什麼大礙了,但我爸說還是陪他們去醫院看看放心些。」
一望無際的蘆葦盪里,高大的蘆葦在風裡翻滾如浪,沙沙的蘆葦聲耳畔作響。
凌熙和莫格利都在割蘆葦,捆綁蘆葦。兩人捆累了就把拿蘆葦逗對方笑,撓對方痒痒。
廣闊的蘆葦盪里,有第三個人正俯身緩緩接近停在玉米地旁緩坡處的拖拉機。
皮卡車斗里已經堆滿蘆葦了,凌熙生無可戀和莫格利並肩癱在蘆葦上。
「咯噔」一個細小的震動將莫格利從疲憊狀態里驚醒,他突然坐起身。
「車真的在滑,你別動!」
皮卡不知何時已解除了制動,從緩坡上慢慢滑下去。
莫格利探出車斗,向皮卡駕駛位看過去,只見黑色帽衫的一角隨風飄飛出來。
不好的預感湧上莫格利的腦海。
一個帶著耳釘的男子,穿著帽衫,戴著帽子和口罩,正拚命拉拽卡在制動桿上的小挎包,尋找著什麼。
車上的莫格利叫道:「我不管你想幹嘛,快點剎車!」
耳釘男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緩坡逐漸變陡,車速因為慣性越來越快,他有點害怕,下意識拉了一下制動桿,挎包肩帶卡在裡面,制動桿一動不動。慌亂中,他用力一拉挎包拉鏈,拉鏈頭卻掉落下來。他又扯了幾下企圖撕開拉鏈,扯不開。
車似乎停住了,莫格利立即跳下車,耳釘男見狀也跳車逃跑。
莫格利一路狂追耳釘男,在蘆葦盪邊左突右奔。
耳釘男迎面將一些散落的蘆葦扔向莫格利。莫格利停頓下後繼續追,腦中不斷閃回這兩天發生的情況。
終於追上耳釘男后,莫格利一把拽住他的帽子。
「你不是這裡的人,誰讓你跟著我們的?」
那人不說話,只下意識回了下頭,一個黑色骷髏耳釘從頭髮縫隙里晃動出一縷光。
兩人正僵持著,只聽凌熙那邊傳來呼救聲。
「啊——莫格利——」
原來凌煕剛準備跳下車,不料車又制動出現問題,順著斜坡往下駛去。
她尖叫一聲被晃倒,緊緊抓住皮卡車斗。
莫格利心頭一緊,就在一個愣神間,耳釘男從外衣里金蟬脫殼逃走了。
莫格利氣憤將外套扔在地上,向凌熙的方向折返回去。
凌熙抱著車斗腿都在抖,車完全不受控制地朝著陡坡滑下去。
莫格利一路飛奔而來,和車并行奔跑。
「凌熙,跳!」
凌熙緊張得胸口上下起伏,死死抓著車斗。
「我不敢!」
「我在這兒,別怕,跳啊!」
凌熙不斷鼓勵自己,還是下不了決心。
車向著陡坡深處滑去,凌熙頭上滲出細密的汗,莫格利看一眼遠處有一個大坑。
「凌熙,前面有個大坑,再過去就會翻車!。再猶豫就來不及了,數三聲,數三聲就跳!」
「三!」
「凌熙,你還要嫁給我呢!」
「二!」
「凌熙,我一定會接住你!」
「一!」
「凌熙,我愛你!」
凌熙咬牙閉眼跳下去,莫格利伸出雙手穩穩抱住,在散落一地的蘆葦里翻滾一圈又一圈。
皮卡開進大坑,「嘭」地一聲巨響,整個側翻。
凌熙和莫格利劫後餘生,狼狽不堪躺在地上,總算鬆了口氣。
民宿空無一人的房間里,一個人正翻箱倒櫃地尋找DV,正是丁建雄。
他把莫格利帶來的背包里裡外外搜了一遍,什麼也沒翻到,卻從自己口袋裡掉出一盒瀉藥。
他焦躁撿起的時候,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
聲音漸近,丁建雄見來不及逃出去,一急,順手抄起門后的鐮刀防身。
黃昏時分,莫格利疾走在小路上,凌熙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在後面磨蹭。
「還沒打通叔叔阿姨的電話嗎?」
「沒有,大概不在身邊吧。」
莫格利恨不得飛奔起來,凌熙在後面舉步維艱,拉也拉不動。
回到民宿,莫格利「咣當」推門而入的瞬間,見凌正浩、文郁、民宿的主人牛伯、牛嬸平平安安圍坐在房間里,總算把懸著的心放下了。
那一輪落日將紅彤彤的光灑在地平線上,凌熙和莫格利並排坐在屋頂上,凌熙吃著古老樸素的棒冰,托腮看夕陽。
遠處是翻滾的麥浪,青色的遠山,一切彷彿世外桃源,唯美得像油畫。突如其來的浪漫帶著小甜蜜。
「真美,在城市的時候,怎麼沒覺得黃昏這麼美……」
「被太多繁瑣的東西遮住眼睛,對美的敏感就會降低。其實人不需要那麼複雜的生活。」
「我現在覺得在這種山清水秀的地方吸吸氧氣,吃根自己凍的鹽水棒冰也挺有樂趣的。」
「我也很想回歸這樣極簡的生活。」
「我問你,如果只能留一樣東西,你會留下什麼?」
莫格利看著凌熙,在腦海中不斷回想今天從天而降的事故,越想越擔憂,神色凝重。
「我永遠不要失去你……」
兩個人迎著夕陽,在屋頂上緩緩吻在一起。
這段驚險又溫馨的短途游,終於告一段落。
莫格利和凌熙在郊外旅遊的這兩天,鄭理遇到了人生中的大事。
因為鄭偉珏的事情,鄭理趕到非常疲憊和孤獨。這天晚上回到家,見李珊還在客廳瑜伽墊上做拉伸。原來老媽對這幾天的變故毫不知情,還兀自開心著。
「媽,我有件事兒想跟你商量。」
「你說。」
「我打算和白藝凌結婚了,所以……想搬出去住。」
李珊突然站直。
「我同意。」
「啊?」
李珊嚴肅坐到鄭理旁邊。
「鄭理啊,我認真考慮過了,孩子只是婚姻的附屬品,有呢是錦上添花,沒有也無關緊要,因為你爸爸真心愛我,寵我,我才能保持一顆少女心到現在。總得來說,我的幸福與你無關。」
鄭理內心百味雜成,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哭還是該笑。
李珊卻沒察覺到兒子的變化,接著說:「雖然我不反對你們結婚了,但我打賭你們倆沒我和你爸幸福。」
鄭理心頭像是被一塊大石壓住,絲毫輕鬆不起來,馬上就要無法面對李珊,急忙託詞走開。
鄭理推門走出來,深深一嘆排解心間鬱悶,夜色涼如許。
他掏出手機,發消息給爸爸,鄭偉珏的微信名備註,已經從「爸」變成了「鄭偉珏」。
「明天紀念日別忘了,你有多少事瞞著我我管不了,但別讓我媽失望!」
鄭理回頭,透過門縫看著李珊毫無心事的樣子,又心疼又擔憂。
第二天鄭理和白藝凌相約在民政局。
「白藝凌,我就這樣把你拖過來,你覺不覺得有點吃虧?」
「我不覺得啊,只是……」
「你記不記得那天你和我說聽到我爸打電話,當你懷疑他的時候,我滿滿的自信?現在想來,有沒有一點搞笑?」
白藝凌不置可否地看著鄭理,欲言又止。
「但比這更搞笑的是,我想向你承認,直到現在,我仍然願意信他,或許有苦衷,或許別的原因。」
白藝凌有些驚訝,語無倫次地試圖寬慰。
「其實我懂你的心情,其實……」
「其實,我想說的是,這世間看不透的事情太多,我只想快點抓緊你的手。」
兩個人對視一笑,突然一個小男孩橫空出現,撲到鄭理腿上。
「爸爸!」
白藝凌驚呆了,鄭理尷尬笑,忙不迭把小男孩推開。
「爸爸不能亂叫的,別把我老婆叫沒了。」
不遠處小男孩的爸媽正揪揪扯扯僵持不下。
「老婆大人!小仙女!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再也不藏私房錢了。」
「這次沒得談,藏了錢還打賞主播?還送玫瑰送火箭,主播還是個男的?!」
小男孩死死抱住鄭理大腿不撒手,鄭理和他拉鋸戰,甩也甩不掉,逃也逃不脫。白藝凌在旁邊看著哭笑不得。
「你屬雙面膠的啊?你放開我,我不缺兒子。你不是有爸嗎?」
「馬上就沒了,他們要離婚了!我要變成一隻球鞋一隻拖鞋的邋遢小孩兒了!」
小男孩抬起一張可憐兮兮的臉看著鄭理。
正在這時,小男孩的爸媽過來拉住小男孩。
「不好意思啊,這小戲精給你們添麻煩了。」
小男孩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棒棒糖遞過來。鄭理蹲下,小男孩突如其來親了他一口,開心跑走了。
鄭理起身,重新牽起白藝凌的手。
「走吧,進去吧!」
「鄭理……你考慮過我們不要孩子的生活狀態嗎?」
「當然啊,這個問題我們不是商量過嗎?」
「那你考慮過以後嗎?五六十、七八十的時候,沒有孩子,沒法享天倫之樂,我們兩個一起住在養老院里,這些考慮過嗎?」
鄭理被問住了,白藝凌看出他的猶豫,鬆開了手。
「我能看出來你很喜歡小孩,我不能那麼自私……結婚的事,我們再慎重考慮一下吧……」
郊遊結束的莫格利又回到了工作中。
他向李昱珩彙報上次森林河水的水樣檢測報告,並沒有什麼異常。但莫格還想繼續調查。
李昱珩卻告訴他,自己已經退出了這個森林項目,因為在詳細比對了前期投入的資金流向,低於一般環保工程所需的數額,盈利數據也太可觀,以他的經驗,基本上可以判定數據做假。他自然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
不過更讓莫格利吃驚的是,李昱珩在撤出項目后我立刻有人接盤了,這個人便是鄭偉珏。莫格利心沉沉墜落,不好的感應席捲而來。
莫格利恍惚從李昱珩辦公室走出來,顧源迎上。
「莫主管,你要的電池。總算找到了,這種老機型的配件好多年前就停產了。」
「多謝,辛苦了。」
莫格利一路走進電梯間,邊走邊把DV從挎包里拿出來,換上新電池。
電梯門緩緩關上,裡面只有莫格利一人。莫格利長按開機,隨著一聲音效,DV藍屏,視頻出現在屏幕上。
他猶豫了一下,像是期待什麼事不要發生一樣,點開了第一段黑屏視頻。
凌宇和丁建雄的父子互動被莫格利一路往後快進,然後是一段如雪花般的空白。
突然,畫面里出現丁建雄的背影,坐在他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鄭偉珏。
「凌正浩這次確實有罪,但這次只能讓你去頂了。」
這段記錄發生在約二十年前年前丁建雄老家,年輕的鄭偉珏、年輕的丁建雄。
兩人對坐在桌旁,並沒有發現背後三腳架上,用來錄製丁宇生活畫面的DV沒有關,攝像機前的小紅點一閃一閃的亮著。
丁建雄背對鏡頭,看不到臉。
「凌正浩這次確實有罪,但這次只能讓你去頂了。」
「鄭偉珏,要不是他,你也不會殺人。我們是一個泥坑裡滾過的兄弟,要不是你一直給我寄錢,我媽的病早就沒治了,何況你也是為了救我才殺了人。」
「我真的做夢都後悔啊,不應該把你帶上這條路,要是不為這點錢,不就……」
丁建雄擺手打斷鄭偉珏,盯視他。
「我不會出賣你,但我有個條件……」
「東海,無論你提什麼要求,上天入地,我一定沒有託辭。」
「我要你照顧我老婆、兒子,給我媽養老送終……」
看到真相的莫格利大驚失色。
「東海……」
就在那一個瞬間,「啪啪啪」,電梯突然斷電,全部照明在一瞬間消失。
莫格利仰頭看了一下,迅速反應將整個樓層按下。
然而已經來不及。電梯突然自由落體……
等到莫格利恢復了意識,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
他緩緩睜眼,有光照進來,模糊的世界才一點點清晰。
突然,走廊外的凌熙一聲尖叫。
「啊~~」
緊接著是一堆叮鈴咣當玻璃碎裂聲,莫格利意識到情況不妙,不顧疼痛拔出針頭,狂奔出去。
走廊上,一片嘈雜聲。護士的手推車翻到在地,車輪還在不停轉動,各種輸液瓶、玻璃瓶碎了一地。一群人正在圍觀,莫格利透過人群的縫隙,看見凌熙倒在玻璃渣中。
莫格利本能看向周圍,看到了耳釘男迅速逃離人群,但他無法追趕,因為更關心凌熙的安危。
「凌熙!你沒事吧?」莫格利扶起凌熙。
「莫格利,你醒啦。」
「你怎麼突然摔倒了?」
「走廊上人太多,不小心被推了下,撞到護士小姐姐的手推車上。」
莫格利看到凌熙脖子上的有一道三四厘米場的傷口,正在流血。
護士馬上蹲在地上替凌熙檢查傷口。
「差一點就割到動脈,好危險,算你命大!以後要當心啊,不是每一次都那麼好運的!」
「對不起啊護士,剛才一下子沒躲開。莫格利,你看下包里有沒有少什麼東西。」
莫格利打開包,果然發現裡面DV不見了。思考了片刻莫格利一臉嚴肅地摸出屏幕已經裂開一道縫的手機。翻出通訊錄,點到「東海叔」的電話上。
海浪在遠處一浪一浪地撲來,在海灘邊化為平靜。
海灘邊,一輛車,一個人影佇立著。
鄭偉珏迎著大海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重重地吐了出去。他拿著DV按了幾下,屏幕上文件正在刪除進度條從10%到100%全部刪除。最後他仍不放心,用力將機器掰斷,然後朝著大海的方向猛地扔出去。
兩塊DV碎片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最後落入無邊無際的海水,再也尋覓不到蹤跡。
這時,一個憤怒的聲音。
「鄭偉珏!」
鄭偉珏轉頭,見丁建雄一臉不爽地站在背後。
夕陽的光照過來,在兩人中間形成一道分割線,一人沉溺在喜悅中,一人被憤怒控制。
「東海,你電話里著急忙慌地說一定要見我,有什麼事嗎?」
「你扮了這麼多年假好人,不累嗎?」
「是不是又缺錢了?」
「就那些塞牙縫的錢,夠賠我二十多年的付出?」
「當年去坐牢是你心甘情願,沒人逼你。」
「那是因為我被你騙了!」
「東海,我們那麼多年的兄弟,我騙你什麼了?」
丁建雄從衣服兜里掏出皺皺巴巴的信,上面的文字讓他傷心不已——瑋珏把我照顧的很好……
「鄭偉珏,那麼多年的兄弟,為了讓我安心在裡面幫你背黑鍋,你偽造了我媽還活著的消息。讓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看到!!昨天搶DV的人,也是你派來的吧?」
丁建雄把信揉成一坨,砸到鄭偉珏臉上。鄭偉珏的笑容被砸得不見蹤影,瞬間變得冷漠。
「活在謊言里不好嗎?不知道真相,就沒有痛苦。」
「沒有痛苦的只是你一個人。你這二十多年來的心安理得,是建立在我、凌宇、文郁的痛苦之上。」
「東海,我還是把你當兄弟的。已經發生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我可以給你一筆錢,按照原計劃,你去海邊安度晚年。」
「你真有這麼好,就把新公司給我兒子。」
「我已經幫凌宇還了高利貸,仁至義盡了,別得寸進尺。」
「看吧,一涉及到實際利益,就原形畢露。」
鄭偉珏徹底拉下臉來。
「你以為當年不被關進去,就可以混得風生水起?你兒子跟你關係就會很好?要不是這個錄像帶,你兒子會叫你爸?」
「這些年,是我替你坐的牢,是我替你妻離子散。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就不怕我把當年的事全部抖出來?」
「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怕挑明。反正現在證據沒了,你還有什麼可以制約我的?」
丁建雄愣住,一瞬間像泄了氣的皮球,乾癟在原地。無比絕望的他手緊緊握成拳頭,微微顫抖著。
「我有!」
鄭偉珏淡定笑著:「真的嗎?」
丁建雄不忍放過唯一一個機會,他在大腦里狂亂地搜索著過去的記憶。
記憶穿梭,在密林叢中瘋狂推進。
有狼嚎聲和警笛聲。
鄭偉珏叫嚷著:「快,把它們扔進湖裡,被發現我們就完了。」
呼哧~~呼哧~~巨大的呼吸聲中,丁建雄抱著槍在茂密的樹林中穿梭。
他慌不擇路,剛要跑到湖邊,結果隱隱綽綽看到幾個人影正朝著自己跑來。
他躲到一顆樹後面,瘋狂挖坑……
叮鈴鈴~電話鈴聲不斷響起,將回憶畫面拉回現實。
丁建雄似乎被遺落在記憶中從未注意到的細節震驚了。他頓了片刻,方才摸出電話。
屏幕上顯示:莫格利。
丁建雄故意當著鄭偉珏的面,接起電話。
莫格利激動地握著聽筒,越發接近真相,他越發感到緊張。
「我應該叫你真名,丁建雄吧!」
「沒錯我就是丁建雄,只是大家都習慣了叫我東海。」
丁建雄端著電話,看鄭偉珏。鄭偉珏臉上滑過一絲緊張。
「我看了DV里的視頻,也查到了當年的案件,你現在在哪裡,我有些話想當面問清楚。」
「你應該還記得那個地方吧,你往東走15分鐘。」
鄭偉珏有些惶恐地看丁建雄。
「……哪裡?你什麼意思?」
「莫格利,想知道真相的話,馬上來找我。」丁建雄順手把定位發給了莫格利。
丁建雄掛完電話,看著大驚失色的鄭偉珏。
「鄭偉珏,我也沒想到啊,當時沒來得及扔掉的東西,現在會變成這個世界上,還能指證你的唯一證據。」
「告訴我,那個東西在什麼地方!」
「這一次,我死也不會告訴你!」
丁建雄說完轉身要走,被鄭偉珏一把拉住。
「你不能走……」
夕陽的光漸漸爬上來,霞光在天邊堆積,像是顏料桶被打翻,各種顏色流淌成一片。
一輛計程車在蜿蜒的環海公路上疾馳而過。
莫格利坐在後排靠窗,他端著手機,屏幕上出現地圖導航的路線圖。離定位點越來越近了。
這時,窗外,鄭偉珏的汽車快速駛過,莫格利和鄭偉珏剛好擦肩,誰也沒有發現誰。
丁建雄躺在碎石間,滿身是傷。頭上的血滲出來,已經乾涸,結成暗褐色的疤痕。
遠處的浪花撲騰一聲,撞擊岩石,捲起幾米高的白浪。
他耗盡了最後一點力氣,撥通了凌宇的電話。
「喂?」
「凌宇……證據……」
「你說什麼?」凌宇在電話那頭焦急的詢問。
「兩把槍,在地下……案發地往東……」
「往東什麼地方?」
「……」
「你說話啊,爸!」
除了隱隱約約的海浪聲,再無其他聲音。
丁建雄的手滑落,手機掉入水中,連同聽筒中傳出凌宇喊爸的聲音一同消失不見。
遠處的海水漸漸蔓延上礁石,一個浪過後,隨即又一片平靜,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莫格利匆匆從遠處跑來,手機上的點,終於跟現實地點重合,莫格利望著四周,卻不見丁建雄身影。他打電話給丁建雄,聽筒里傳來人工服務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莫格利,腦海里回想起丁建雄的話語。
「你應該還記得那個地方吧,你往東走15分鐘。」
到底又發生了什麼?莫格利試圖在沙灘周圍尋覓,卻仍然一無所獲。
海水已經漲潮,除了遠處不斷拍打過來的浪花,什麼都沒有留下。強烈的不安感向莫格利襲來。
夜幕來臨,小區星星點點亮著燈。
凌熙穿著睡衣,焦急地蹲在花台邊等莫格利回家。
路燈下,莫格利踽踽獨行,背影有些頹喪,他獨自走著,腦海里閃回之前和警察的對話。
「過了24小時會就立案,需要協助的時候會聯繫你,請保持手機暢通。」
凌熙從遠處看見了莫格利,便踩著脫鞋,大步流星地跑過來,一把從背後抱住莫格利。
「怎麼才回來,我到處找你,打電話也不接,欠費了還是沒電了?沒電不知道充嗎,你腦子摔壞啦。啊?」
凌熙一個暴栗敲在莫格利頭上。
莫格利徑直往前走,凌熙一把攔住莫格利去路。
「喂,太不夠義氣了吧。我等了你整個下午加晚上,我在醫院差點就割到大動脈沒命了,結果你一聲不吭玩消失,就沒有點什麼特殊的表達,就不會……」
不等凌熙說完,莫格利一把將凌熙緊緊擁在懷裡,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工作時間派出所大廳內,人影來往,電話聲不斷響起,工作人員忙碌接聽一個個新的報案。
角落的一張辦公桌旁,凌宇正在接受警察的問詢。
警察噼里啪啦打字,把關鍵信息錄入電腦,啪嗒按下回車。
「等等!我確認一下,『丁』是一橫一豎勾,『建』是建國的建,『雄』是英雄的雄?」
「是的!」
「手腕有舊傷,嘴角有痣?」
「是的!已經找到了?!」
凌宇迫不及待從椅子上站起來。
「你所報案的人口失蹤案件,之前有人來報過,我們已經正式立案,並開展工作了。」
「什麼?那之前是誰報的案?」
凌宇驚訝不已,一抬頭,發現不遠處莫格利也在跟警察詢問案件最新進展。
莫格利從派出所走出來,站在路邊招計程車。凌宇緊隨其後,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他。
「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是你報的案?」
莫格利並不想回答,他剛想上計程車,被凌宇一把拽住。
「他到底在哪裡?你快告訴我!」
「我無可奉告。在案件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你也是嫌疑人之一。」
「他是我親生父親,我已經好幾天聯繫不上他了。小時候,我媽說他死了,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接受。現在好不容易他又回來了,我不想再失去他。」
莫格利看著凌宇傷心的表情,又想到了自己沒有父母,動了惻隱之心。
他帶著凌宇來到了靠近懸崖的海邊。
陽光傾斜而下,蔚藍色的大海閃爍著光芒。海灘邊,兩個身影相對而立。
「他給我發了定位,約我在這個地方見面,我等到天黑也沒有見到他,所以才去報了案。昨天警察說過了24小時就會立案,所以今天我又到派出所詢問。整個事情經過就是這樣。」
凌宇不甘心地四下尋找,希望能有點線索。他徑直走到海灘邊,浪花衝上沙灘,退下時留下一灘白色泡沫。
不知道為什麼,凌宇有種不好的預感。
「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覺得他是累贅,還不如死了。我看不起他,甚至恨他。」
「你,在跟我說話?」
「無所謂。跟風說,跟空氣,跟海浪說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我現在說話也沒有人聽。」
莫格利看著凌宇,發現他頭髮凌亂,衣服褶皺,早已沒有了意氣風發。
「這二十多年,我都在尋求親情的認同,為了取悅一個所謂的父親而活著。但當真正的父親出現的時候,我對他最後說的一句話,竟是『幫我找證據』。」
凌宇感到悔恨,撓撓頭髮。
「我知道兇手肯定就是鄭偉珏!」
「你們不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嗎?靠著他你才推倒凌伯伯,實現變態的復仇。」
「他這種人老奸巨猾,肚子里的算盤打的都是連環計,我和我爸只不過是被算計的棋子罷了。」
「所以,鄭偉珏才是那個笑到最後的黃雀。」
「不過,他笑不了多久的,我一定要找到那個關鍵的證據,把他繩之於法。」
「你也知道那個DV?」
「我爸要真出事的話,那個DV估計已經被毀了。他最後給我打過電話,說著事發地,地下,兩把槍,應該是當時的兇器。可是我去事發地附近找過好幾次,一無所獲。」
凌宇撿起一塊石頭,扔向大海,激起一圈圈漣漪。
莫格利腦海里卻突然閃過丁建雄的話:
——你應該還記得那個地方吧,你往東跑15分鐘。
忽然他一瞬間僵住,像電流漫過全身,連呼吸都靜止了。
沒錯,就在事發地森林。
遠處的山脈綿延向遠方,鬱鬱蔥蔥的森林在風中發出嘩啦嘩啦的響動。
莫格利矗立在被樹木掩映的空地,他閉著眼,沉思狀。
東,包含了東、東北、東南三個方向。
先往正東。莫格利像一匹賓士的野狼,以強勁的速度,往正東方向沖了出去。排除慌亂引起的記憶誤差,把時間範圍擴大到10到20分鐘。莫格利不斷奔跑,丈量出10分鐘、20分鐘的兩個點后,又原路返回,重新站在事發地。
這次是東南方!莫格利往另一個方向,再次飛奔出去又原路返回。
最後是東北方!隨著莫格利奔跑的路徑,腦海中浮現楚了一張地圖,森林裡一大片區域在地圖上被標記出來,看起來無比浩瀚,幅員遼闊。
這麼大地方,要尋找兩把深埋在地底的槍,難度等於大海撈針,水中撈月!
莫格利望著霧氣環繞的森林,喘著大氣。
「看來,只有鄭偉珏能找到真相了。」
奔波了一天的莫格利剛走回小區,凌熙一下從花台里跳出來,擋住他的去路。
「今天去哪兒了?!」
「……外面!」
「哪裡的外面?跟誰?」
「……」
莫格利的腦中想起鄭偉珏的事。為了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別說是凌宇和他爸,就算是凌熙,甚至鄭理,阻礙了他的目的,他也會六親不認的。
他又想起之前與耳釘男在拖拉機上的遭遇以及醫院裡的那次凌熙受傷。
是的,不能把自己心愛的人卷進來。
「我的事,你別管了。」
莫格利徑直往前走,凌熙一把攔住莫格利去路。
「我不管你,我管誰?我可是你的女朋友。」
「那從現在起,不是了。」
「你什麼意思?」
「分手的意思。」
凌熙身體僵直,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后。
「你不會,當真的吧?」
「真的。」
「為……什麼?總要給我個理由吧?」
「你什麼都指揮我,連開瓶水都要叫我,我已經分不清是你傭人還是24孝男朋友,我現在越來越厭倦。」
凌熙有些愣神,彷彿莫格利說了什麼她從未想到的話。
「……如果你很在乎這些,我可以改變,兩個人之間總得有人妥協、退讓。而且你看,陸子曰對唐澄,鄭理對白藝凌,只要相愛,一切都不是問題,根本談不上分手啊!」
「那也許,是我不夠愛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