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青龍偃月刀
第二天一早,江遠命令秘書,把印刷廠領導層的人事檔案拿到自己辦公室——下屬企業的幹部職工檔案原屬集團人力資源部門統一管理,印刷廠交給馬春妮唐宋以後,這些檔案還沒有交接。
江遠從唐宋的檔案中看到緊急聯繫人一欄寫著王湘南的名字,他隨後用手機將湘南的手機號碼拍了下來。
隨後,江遠來到接待室,與一位來自佳木斯的企業老闆商討一件大事——這是江遠費盡心機設計的大事,這件事情一旦談成了,他就可以遠走高飛了,而且不必為以後的生計擔憂。
「沈總,你們嘉宏紙業是咱們北方地區造紙業的老大,我這個廠子論產值是你們的五分之一,盈利卻不到你們的十分之一。你們經營有方,業務居然覆蓋到江浙地區!我是自愧不如啊!」江遠對客人十分謙虛地說。
「江總您客氣了,這些年造紙業不景氣,經濟又比較低迷,整個北方的造紙行業,除了我們,能掙錢的還真不多!你們能維持生產已經很不容易了!」
「所以我想把企業交給有能力的人來經營——再說,離山的地理位置對你們來說十分有利,你們離港口還有一千多公里,而我們這裡可以直接出海,咱們合作以後,您從我們這裡往江浙發貨,不但可以節省時間,還可以節省很多物流和倉儲費用!」
「確實是這樣!不瞞您說,我們剛談下了朝日啤酒和青島啤酒的訂單,急需在沿海設立生產基地——咱們怎麼合作?江總您開個價吧。」
「我先說說我的想法,您覺得有不合適的地方,我們可以再協商調整——這次咱們雙方都不動用現金——」江遠說出了自己絞盡腦汁設計的合作計劃,「我知道您在美國有個貿易公司,在俄羅斯也買了大片的森林——我想這樣,您在美國的公司留下六百萬美元的現金,俄羅斯那邊您按收購價劃出總值六百萬美金的森林,我用百分之六十的股權和您交換,這樣行嗎?」
「美國的公司和俄羅斯的森林,總共一千二百萬美元,換江氏集團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是的,實際上,這隻相當於我們企業凈資產價格的三分之一。」
「這對我們非常合適——可是,江總不覺得太虧了嗎?」
「表面上看我是吃虧了,實際上我賺大了——一來手裡多了美元資產,二來多了林業資源,第三,企業在您手裡,效益一定會大幅提升,我的分紅一點不會比原來少——這對我們雙方都是非常合算的交易。」
「可是,如果這樣交易,我們以後就是江氏集團的控股股東了,江總您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當然!我這可不是是隨便說說!沈總在北方商界信譽很好,我相信你不會坑我的!說真的,我兒子明年要到美國讀書,我搞企業這些年也覺得太累了,我想到美國陪兒子去,順便也休息幾年——如果您覺得合適,咱們年後在美國簽約。」
「江總的設想非常高明,不動用現金,又能避免外匯監管的繁瑣手續……」
「我也是找了很多人請教——這樣操作最便捷最省時間!」
沈總很爽快地伸出手來與江遠握手:「年後我派人去美國和您見面!」
「簽協議之前,請一定保密!」江遠囑咐道。
湘北獨自開車來到寒山印社實地勘察。
自從唐宋拿回了五百萬,又走上了拿高薪的印刷廠管理者崗位,這裡實際上已經被再次廢棄了。
湘北在手繪地圖上標記位置,記錄時間,然後開車至至周洪波搶劫胡正熙處,標記位置,記錄時間。湘北隨後又趕到了120救治胡正熙處和江邊商務車爆炸處。幾個地方跑下來,她對洗去唐宋身上的嫌疑已經近乎絕望。
該怎麼辦呢?
看著即將落山的夕陽,一天沒吃飯的湘北竟然毫無飢餓感。
唐宋一早為今晚的行動找好了借口,他說晚上要給老黃完成一幅中堂。其實這也不完全是假話,唐宋也不會編造毫無事實根據的假話——他的確答應老黃要給他畫一幅真人大小的中堂,讓老黃在春節前懸挂在自家客廳的牆壁上。唐宋在自己的老房子里畫這幅畫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今天再有一兩個小時就能完工。
唐宋早早吃過晚飯,就開車來到了自己的老房子,他下車后從尾箱里取出了一個黑色塑料袋,提著上了樓。
黑色塑料袋裡,是一頂雷鋒帽,一個黑色口罩,一件黑色長款羽絨服,一雙新鞋。
唐宋來到客廳,扯掉了蒙在畫架上的黑色絲絨,露出了一幅接近完工的油畫。油畫尺幅極大,高有一米七八的樣子,畫的是武財神關羽關雲長。關雲長大馬金刀端坐在虎皮椅上,左手持金印,右手緊握青龍偃月刀。青龍偃月刀長柄觸地而立,雪亮的刀鋒閃著寒意,隱隱有血光透出,關雲長面沉如水,眼神如刀。
唐宋持筆調色,完善著畫作細節。
八點鐘的時候,唐宋完成了畫作,他的諾基亞手機收到了大壯的簡訊:車輛已備好。
唐宋回簡訊約定好了會面的時間地點,隨即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窗外北風呼嘯,天氣預報說今晚還會有大雪。唐宋特意把行動的時間定在了午夜兩點,那時候雪會更大,也許會是竟夜的大雪——讓大雪湮滅一切蹤跡,那最好不過。
晚上十一點鐘,夜空已經開始飄雪花了,湘北給湘南打電話,確認依依已經睡了,這才上樓敲門。
湘北雪夜造訪本來已經讓湘南感到奇怪,再看到湘北滿面風塵嘴唇乾裂,湘南更是驚訝。
「湘北你怎麼了這是?」
「嗯……我今天查案子跑到現在。」
「一定還沒吃飯——我給你做飯去!」
湘南催促妹妹去洗把臉,然後自己進了廚房。
麵條端出廚房的時候,湘北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對著黑乎乎的電視機屏幕發愣。
湘北走到餐桌邊,慢慢地吃完了姐姐做的麵條。湘南在一旁嘮叨著:「咋忙成這樣?連飯都吃不上!看看這一身灰頭土臉的!」
湘北並不搭話,吃完以後自己去廚房洗了碗,把桌子收拾乾淨了,才拉著姐姐在餐桌邊坐下。湘南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不安地看著湘北。
「姐,姐夫的那幾幅畫賣了多少錢?」湘北艱難地開始了談話。
「咋問這個?具體數我不知道。」湘南說。
「大約呢?」
「我不知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你和姐夫……還好吧?」
「好呀,到底怎麼了?」
「你有沒有發現他有不對勁兒的地方?」
湘南一下子想到了唐宋跟自己說過他誤殺了黑蛇的事情,難道事情暴露了?湘南面色大變,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湘北的神情:「你姐夫……他怎麼了?」
「我問你呢!問你呢!!!」湘北不耐煩了。
湘南哭了:「你們……都知道了?」
「這麼說,」湘北更加著急:「他做的事情,你早就知道?!」
「對你有影響嗎?」湘南得更厲害了。
「你先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你姐夫……也是怕影響你,所以一直隱瞞著……你姐夫他……他說…他撞死了一個人!」
湘北十分驚訝。
「但那個人是壞人!」湘南補充說。
「是黑蛇?」
「你們全都知道了?」湘南又問。
「你從頭說。」
時針指向一點半,唐宋起身換裝,他戴上了口罩,又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手機關機之後扔在枕邊,又將隨身攜帶的裝著老式諾基亞的小手包放在床頭櫃最底層的抽屜里,隨後悄悄出了門。
室外雪花飄飛,北風呼嘯,唐宋悄悄來到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他步行穿過兩個路口,看到了等候在這裡的一輛救護車。車上坐著大壯和他的助手,他們將共同製造一個血腥的夜晚。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今晚的行動,是唐宋的投名狀。
湘南忐忑不安斷斷續續地給妹妹講述唐宋編造的故事。
「他說——你被搶劫那天,他們遭到了黑蛇的攻擊,然後他們撞死了黑蛇?」湘北不太相信。
「……是。黑蛇還在他們的小廠子里放了火……你姐夫怕人家尋仇,就和我離了婚……」
「什麼?離婚?」湘北十分驚愕。
「你姐夫說,如果不離婚,會牽連到我們娘倆,還有你!會讓你當不成警察的!」
湘北心裡越來越沉重,從湘南的話里她已經確認,唐宋一直在欺騙家人。
唐宋來到停放在路邊的救護車車邊,拉開門鑽了進去。上車以後,唐宋摘了口罩。
「這三位是我帶過來的。這兩位都是本地人,都是我們多年的兄弟——這個是拳擊高手,這個是開鎖行家!」大壯向唐宋介紹了他的三位同伴,又說:「九爺吩咐我們聽你調遣。」
「爭取今晚解決完所有麻煩——現在去鳳鳴小區。」
車子開動了,唐宋問道:「開鎖有把握嗎?」
大壯說:「我給他看過你發過來的照片了,沒問題。」
開鎖的那位說:「這個小區都是老式彈子鎖,開鎖很簡單——除非他在裡面另外加了門閂。」
「如果有門閂,就強行破門。」唐宋說。
「當然,工具都準備好了。」
到鳳鳴小區以後,救護車順利地駛到17號樓下,唐宋戴上口罩,和大壯他們一樣換上了急救人員的服裝,帶著大壯、開鎖哥和兩名殺手,抬著擔架進了17號樓。
他們上了六樓,來到了門上貼著虎頭的老三家門前。殺手掏出手槍,擰上了消音器。開鎖哥掏出工具,熟練地開了鎖,唐宋帶著大壯和兩名殺手推門進了老三家。
唐宋進屋后找到牆上的開關,打開了房間的燈。
房子是老戶型,小小的客廳連著兩個卧室一個儲藏室。老三的外套就扔在狹小客廳的破沙發上。
卧室內,床上一片凌亂,一個赤裸身體的女子抱著自己的衣服正在往衣櫃里鑽,老三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把尖刀,手持尖刀立在門后。
持槍的殺手貼門靜聽,然後悄悄推門。房門被推開了小小的縫隙,卧室里也亮著燈,但是看不見人——老三在門后持刀等候侵入者。
殺手悄悄後退兩步,對著卧室門開了兩槍。但聽得有金屬器物落地的聲音,殺手一腳踹開了房門,看到地上一把尖刀,老三僅穿著內褲站在床邊,左手扼住右手手腕,鮮血順著右手淋漓而下。
殺手用槍指著老三,老三瑟瑟發抖。
唐宋摘了帽子來到老三面前:「還認識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