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各取所需
歷朝歷代以來,選妃都喜歡擇取那些出身名門世家的貴族女子,她們流淌著高貴血液,導致前朝後宮密不可分,動一發則牽全身,也並不是每個朝代都會在名門中選秀,前朝就是個好例子,皇族擇偶都以平民女,在政治上就能減少很多麻煩,不必擔憂外戚干政。
而昭朝介於兩者中間,又或者說兩極分化,皇后或者王妃都選以名門之後,且不是一般貴族,都是極鼎望族,而後宮中,因為選秀皆為自行參報,顯赫門第多數又瞧不起一個「庶」字,以至於妃子嬪御都是出身於勢微的小官小吏。
所以後宮妃嬪們明面上根本無法與皇后抗衡。
現在的鄭千萩,最要緊的並不是跟她們這些人比美貌爭寵愛,而是以皇后之身,去為鄭家人鋪路,一個「鄭」字壓在她的鳳冠上,是何等千斤之重的份量。
而她所鋪的,既不是自己的父親安慶侯,也不是自己那些親兄弟,而是堂兄鄭舜。
鄭舜是國公府里最為重要的一支嫡脈後輩,其父為鄭胄的嫡長子鄭堯之,相比安慶侯這個庶出的空有國丈之名的富貴閑人,鄭堯之才是國公府的大權命脈所在,其餘所有鄭家旁支,都要為他們鋪路,就連鄭千萩命貴為皇后,也應當如此,就因為她是庶支。
她將皇帝身側最近的位置,留出來,讓給鄭舜來站,自己不著痕迹的拉著朝服的裙擺往後靠了一靠,兄妹二人環繞在皇帝的身邊,好像將所有人都隔離開來。
鄭千萩望著一臉驕傲的鄭舜,從前在府邸里時就遙不可攀的鄭舜,處處都跟在祖父身邊的嫡長房的人,如今自己是皇后了,他只是個臣子而已,她卻還是像條件反射一樣,去讓出自己的位置。
皇帝的確是龍顏大悅了,拍了拍鄭舜的肩膀,親近道:「既然如此,你便留在宮內,與朕一齊宴席,守完除夕。」
鄭舜動了動眉,話語間非常有分寸,道:「除夕乃是陛下家宴,臣乃是一介外臣,恐怕是不合規矩了。」
除夕宴上,確實都是皇族宗親,王爺王妃,世子郡主,而臣子給帝后朝賀,要等到春節以後,按照規矩,分官職品階,由禮部去執行秩序。
皇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既是家宴,而你又是妻兄,何來外人一說呢?隨朕一同回殿赴宴就是。」
「臣謝皇上賞賜恩典。」他這下便不再推辭了。
眾人回到銅雀台殿內,鄭舜儼然成為了炙手可熱的人物,他被皇帝賜了席,金樽美酒一應不缺,歌姬舞姬扭動著最曼妙的身姿。
「傳朕的旨意,著日起建造白虎觀專供奉於此瑞獸,鄭舜引薦有功,此工程就由你來全權來辦理,並賜御書房行走權。」
鄭舜抱著金樽起身道:「臣領旨。」滿是機會的重差與要權,這已經超出了他來之前的預算。
皇后自然也露出了心滿意得的笑容,這下算是憑藉鄭氏復了權,但她要做的不僅僅限於此,她還要將留在陰貴妃手裡的那部分,也一齊拿回來。
拂莘嘆了口氣,日後保不準要卷進皇后與貴妃的城府爭鬥之中,她現在還立於鴻寧殿檐下。
坐在她旁邊的趙瓏華卻突然搭了話:「妹妹可有讀過《孫子兵法》么?」
拂莘回過神來一愣:「什麼。」
趙瓏華饒有興味的一笑:「我都忘記了,本主出身於將門,但妹妹不是。」
拂莘聽得是雲里霧裡的,卻保持禮數的微微一笑,不著痕迹的嗆她一句:「女子最重要的是三從四德,去讀孫子兵法姐姐要去效仿木蘭代父上陣殺敵么?」
趙瓏華眼底一冷,隨即恬然:「妹妹這話說得伶牙俐齒,可不見哪裡三從四德的。」
「多謝誇獎。」
拂莘別過頭去不欲多言,耳後卻傳來一句陰惻惻的聲音:「孫子兵法中,李代桃僵又能稱為棄車保帥,本主相信,貴妃娘娘也深以為然。」
這一句話瞬間讓拂莘凝神,她思忖回過頭來,盯著趙瓏華的眼睛,悠悠一笑:「姐姐何以見得,自己是帥?」
「畢竟朱選侍……」話一出口,趙瓏華頓時覺得不妥,於是改口道:「妹妹心中沒數么,無論才貌,還是家世,你能及得上哪樣,就算是一時得寵,能走多遠呢?你既要來踩這趟渾水,那麼中宮跟鴻寧兩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都不是你一個小小修撰女能承擔得起的。」
拂莘心頭一跳,這些話里信息量也太大了,特別是提及朱氏,雖然對方之後欲言又止,但裡面的玄機已經不言而喻了。
趙瓏華看出了拂莘心底里的不安,便趁熱打鐵直白了當道:「你是能被扔進水裡踩著過河的石子,而我是一把能永遠被她拿在手裡的寶劍,所以你以為你張才人是跟我一樣的人么,今天我願意提點你,是看在我們是同一屆的份上,若你對本主有誠意的話,你乾的事本主既往不咎,以後且能拉你一把。」
哦,是坤穹殿的事情既往不咎么。
這一番看似是拉攏的話,要知道趙瓏華這個人從來不挑朋友,她只挑跟班,想到這裡,拂莘噗嗤一聲笑出來:「如何是徐才人孤立了我們將門千金趙小姐么,現在落得無人結交,來跟妾身說這些。」
趙瓏華心中簡直是要氣得吐血,這個張拂莘說話不輕不響卻是句句扼要,偏偏跟她坐在一處想走又走不得,板著臉說了句:「不知好歹。」
因為她們兩個坐的是同一個宴桌,所以席上的菜都是必須共享的,趙瓏華就只夾自己面前一塊兒,一貫冷淡勁兒,拂莘倒是看起來顯得很怡然自得,彷彿就跟在自己宮中擁翠閣用膳沒兩樣區別,這樣讓趙瓏華心裡更加慪氣。
蘭璧害喜害得厲害,身體實在不適,席間向皇帝告了退,皇帝憐惜她懷著孕,便允了她回去,拂莘覺得跟趙瓏華坐在一處實在沒意思,就退席出去看一眼蘭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