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六宮大封
鴻寧殿。
拂莘一早便按照禮數去給貴妃賀年,皇二子胡承也在裡頭,貴妃精神氣兒極好,正低下身子慈和的跟他說些甚,見拂莘過來,便含笑向胡承道:「過去給張小主問個好。」
只見胡承小小的身影噠噠噠的跑過來,內斂間卻是既不怯也不躲,是非常討人喜歡的模樣:「張小主過年好,祝你吉祥如意身體安康。」
拂莘莞爾輕聲道:「承哥兒這樣懂事,娘娘便省心不少。」藹然摸了摸他的背,便上前向貴妃行禮請安。
貴妃笑而不語,抱了抱回到身邊的兒子,無比慈愛的替他整理衣袍,道:「跟著父皇去,別忘記母親交代的。」
胡承睜大眼睛點點頭,隨後被僕從帶出去了。
「昨兒那瑞獸你可看清楚了嗎?」貴妃一面兒說,一面兒賜坐。
望著皇二子離去,拂莘想著宴上這樣大的事,肯定是要一番商議的,逐瑾然道:「在場每一個人想必都清清楚楚的瞧見,可妾身相信,每一個人又都未曾瞧見過。」
貴妃在初一的盛裝下,蜜合色妝錦褕翟外披大紅羽紗面水獺里的鶴氅,珠玉磷磷的金篦梳起繁複高髻,佩一支白玉鑲福壽釵,更顯得雍容華貴:「是啊,人人皆知,卻又無人得知,倒叫本宮想起了漢昭帝之母。」
拂莘眉頭一動,問道:「貴妃娘娘所言之,乃是西漢鉤弋夫人?」
貴妃讚賞的看了她一眼,話帶笑音:「你史書倒是很通,難怪陛下都跟本宮誇你是聰慧的。」
拂莘只覺心中一鈍,鋒芒太露並不是一件好事,於是謙卑沉穩道:「是陛下謬讚了,在娘娘面前,不過只是愚鈍之身。」
貴妃不置是否,只是慢慢道:「鉤弋夫人據說天生不能展拳,從出世起緊握,一直到遇見漢武帝,才肯展開,不僅如此,拳中還有一隻玉鉤,於是得到寵幸。」
拂莘抬眼微笑道:「想來娘娘是不信的。」
貴妃意味深長的扶住髻上的釵子:「都已經是千年以前的古人了,史書都未置評判,本宮信與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千年以來,這樣取悅帝王的玄乎把戲都層出不窮,且又屢試不爽。」
「娘娘您是指,那瑞獸是假的?」此話一出,連拂莘自己的心中皆為一驚,連帶話音都拖得輕了。
「只要陛下承認瑞獸,那便是真的,且你不也是親眼所見么。」貴妃頗有興味道:「多數時謊言或天機,乃一念間。」
鴻寧殿的貼身女官苑琅這時候打簾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華貴婦人,連帶眉梢都是喜氣洋洋的:「貴妃娘娘,永昌伯夫人到。」
貴妃立馬扶著苑琅的手起身:「快把夫人迎進來」
春節期間有誥命的夫人是可以入宮朝賀的,畢竟妃子居於深宮中,常年不得與親人相見,受相思之苦,而這個誥命還是在貴妃當年冊雍王妃時,給封的永昌伯。
大昭對於爵位封賞把控得極其嚴苛,身份最尊貴的國丈,也才能封爵為侯,而親王嫡妃的母族,只能降一級封爵為伯,而要成為公爵,就更是難,除立下開國大功的主臣,後世極少能再封國公。
所以大昭在朝的,也僅僅只有國公九人,當年太祖封賞的十二功臣中,有二人已去世,一人還鄉歸田。
封爵份量不言而喻,不怪之前皇帝要封史芙州養父時,皇後會突而反應。
「既夫人來了,妾身便先行告退。」拂莘慢慢說道,從鴻寧殿里退了出去。
今日三家夫人都進了宮,安慶侯夫人,永昌伯夫人,甚至連蘭璧都特地開恩,准許她的家人朝賀探望。
唐晚見拂莘眉眼上似乎有黯然之色,以為她是觸動情腸,想念家人,便在一旁歡快的開解道:「等主子與班婕妤一樣,身懷有孕,就能請個恩旨見一見夫人,這些日子您在宮中得寵,想來夫人在府中也會感到欣慰的。」
拂莘微笑搖頭,她只是在想,有一天自己能否登上那樣的位置,在這絢爛熱鬧中,他們以昔日君臣置換的身份,再次相見。
坤穹殿。
「妃位空懸,令孤擬旨大封,陛下是這個意思。」皇后將手諭扔到一邊,對鏡將年妝端正的勾勒著,心浮意躁的。
羅琦將手諭收起,一張老邁的臉上堆積出幾分嚴肅:「皇上如今也是要慢慢交給殿下您拿事兒了,殿下何苦不悅呢?」
她的年紀比皇后兩倍還長,是國公府里千挑萬選出來的老奴,跟著鄭千萩進宮,在她身後步步提點,生怕皇後有行將差錯之時,不論是資歷還是處世,都是無可挑剔的。
「可是陛下給陰氏好事,給予孤的,卻是要封要賞別人,你說孤這心中如何不是吃心呢?」皇後手上勾勒的動作一停,眼光往旁邊掃去。
這位年紀輕輕的小皇后,心思終究淺薄兩分,羅琦內心深覺,她面上只慢條斯理說道:「殿下好好沉下心來想,這大封的旨意若是在貴妃手中,她會怎麼去用,封誰,亦不封誰。」
皇后聽到這話,心下才沉靜一些,頓時覺得舒緩:「是了,權使在孤的手裡。」
羅琦道:「妃子終究是翻不過去的,況且您需要去想,皇上背後的意圖,這中間的試探。」
皇后聽得又皺了眉:「陛下對孤有何試探之意呢?」
羅琦深深的思量,逐穩聲:「奴婢以為,皇上他要試您的,是一個私字兒,任何人只要有私心,做事就會露出痕迹。」
皇后深吸一口氣:「他是要孤來封,卻又不能封得包含私心對么羅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