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寒風乍起

這個冬天，SH的夜晚來得太快，五點鐘的時候，天色就暗了。

文化宮附近的安靜小區外，一輛米黃色的桑夏打著雙閃，發動機沒有熄火發出轟轟的聲音。透過微弱的路燈光線，依稀可以看見某個中年男子戴著鴨絨帽，在駕駛室內抽著煙。

SH文化宮是戰爭年代建成的，有著幾十年的歷史，現在已經成了市級的文化保護單位。文化宮周圍樹木林立，鳥叫蟲鳴，冬天的夜晚顯得黑漆漆的，特別安靜。因為不能拆遷的緣故，安靜小區也隨著時間長河的流逝慢慢變得破舊了，同時因為地段較好，這裡的房價居高不下，周圍綠蔭匆匆的環境更是讓文化宮這一塊而成了SH著名的養生之地。

一句話，能住在安靜小區的房主，非富即貴。大冬天的，計程車在這裡等生意，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去處。

桑夏的司機在路口抽了一根煙，很快就發現幾個人影從小區的大門穿出，走了過來，他連忙踩了煙蒂迎了上去。小區出來的幾人，領頭的是個警察打扮的年輕男子，三十歲上下，皮鞋夾克大冬天地冷得只把手揣兜里，他徑直走到桑夏前，開口就是打著哆嗦，「師傅，西郊水泥廠去不去？」

中年司機點點頭，「去，怎麼不去——不過這大晚上的，要加錢啊！」

西郊的水泥廠有些偏僻，市裡的同行都不怎麼喜歡跑那個地方，不過安靜小區出來的客人嘛，裡面還有個警察，桑夏司機還是挺放心的。他盤算著，這天寒地凍的，除了自己怕是沒有幾個人會做這趟生意，多收點錢也是應該，閨女的補習費還指望這些有錢人呢。

領頭的警察若有所思地看了這個司機一眼，笑了笑，也不說話，打開了車門就坐在了副駕駛位置了。他身後，是兩個打扮入時的年輕女子，燙著波浪捲髮，披著貂皮大衣，大晚上的還踩著高跟鞋子，戴著白色的皮製手套。這兩個女子互相攙扶著，提著個旅行袋，臨上車前來還歪了一下，發出咚咚的響聲。

汽車很快就發動，加速，離開了市中心，朝西郊偏僻的水泥廠駛去。這群人打扮有些怪，出租司機一路上沒有開口，倒是後座那兩個女子，時不時低聲說著什麼，偶爾看看司機后又嘻嘻哈哈笑了起來，也不知道在笑些什麼。

十分鐘后，車子下了高架橋，開上了一條偏僻水泥路。

「開車的，停下車，我和妹妹方便一下。」後排右窗的女子依著靠椅，慵懶地開口了。

出租司機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外面陰森的綠化樹林，沒有做聲，但還是慢慢減速停車了。女子下了車，噠噠噠踩著步子繞到了司機側門，突然拉開車門就是一根黑色的長筒槍管伸了過來，副駕駛的警察順勢往後一躺。

「轟！轟轟！」

連續三聲鞭炮一樣的轟鳴，在寒夜裡特別響亮，偏僻的水泥路上，茂密的樹林刷刷晃了晃，很快就回復了平靜。中年司機雙眼圓瞪，鮮血淋漓，很快就趴在方向盤上不動了。

「快，愣著做什麼，趕緊埋了！」波浪卷見另外兩個同夥傻站著，連忙吩咐道。

很快，車上的三名乘客就忙碌起來，警察打扮的男子把司機拖了出來，朝一旁的綠化帶走去，波浪卷拎著鐵鍬跟上，剩下的一個女子拿出了掃把在車子側面忙活了起來。

三十分鐘，這輛換了司機的米黃色桑夏，沿著原路返回了。它駛過少年宮，駛過公安局，穿越了整整兩個行政區，停在白銀街匯通銀行門口的時候，不過晚上六點出頭。

銀行門口簡易的停車場上，白日碩多的小車早已走了個乾淨，門衛室內值班的警衛緊閉著大門，不知道在房子里看著什麼電視節目，嘻嘻哈哈的大笑聲時不時傳來。米黃色桑普長驅直入，在停車場選了個拐角停了下來，幾個人縮在小車裡，不遠處銀行LED顯示屏標語還在寒風裡沙沙作響，「安全迅速高質創新」。

「再等一下，小妹還沒有發出消息。」看了看手機，波浪卷低聲開口，她的目光早已沒有先前的慵懶無力，此時如同獵豹一樣狠狠盯著匯通銀行半閉的大門。

經濟壓力太大，金融行業競爭激烈，客戶至上的原則早已融入SH每一個私人銀行職員的血液里。六點半，一般的金融機構早已下了班，可是私人銀行如果有客戶，則需要把客戶的業務處理完畢，才能禮送客戶出門。半開半閉的大門是一個信號，銀行在告訴外面的客戶，我們下班了，裡面的業務馬上就處理完了，你們不要進來。

實際上，除了當值的業務人員，營業廳里的其它職員，這會兒已經走了個乾淨，有留守巡邏負責安保的警衛在，他們也不擔心安全問題。大SH，大SH，國際性的大都市，市區銀行的安保，大部分也只是走個過場，哪怕此時銀行里除了職員還有外人在。

這個外人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大學畢業還沒有三年，貸款科的趙主任，正滿頭大汗地處理著小姑娘的問題。這個問題有些複雜，從業十幾年的趙主任滿臉苦笑地應付著小姑娘的各種提問。

臨窗，大街上已經是車水馬龍，燈火輝煌，趙主任也想早點下班，可是小姑娘傻白甜一個，「叔叔」「伯伯」地叫著，不懂的問題問上三遍還稀里糊塗的，他是打不得罵不得也只得滿臉堆笑的微笑服務。

「閨女，這個賬號你拿著，記得發了工資每個月往裡面打錢，逾期了利息不低，懂了嗎？」擦了汗，趙主任總算鬆了口氣，等小姑娘記下賬號，他就可以打卡下班了。

「謝謝你了，趙叔叔，我拿手機拍下來可以嗎？」小姑娘拿出一個HelloKitty的玩偶手機，滿臉期待。

趙主任揮揮手，有氣無力，「拍吧，拍吧。」

年輕人嘛，哪裡會想他那個時代，隨身帶著鋼筆筆記本，趙主任很理解眼前的小姑娘為什麼要拍照。他的大姑娘今年大學畢業，吃飯的時候也是手機都不離身的。

趙主任沒有看見，年輕的小姑娘沒有打開手機的相機功能，而是熟練地點開了微信，發了一個笑臉的表情。

「滴，滴滴！」

波浪卷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通知欄上有個少女的圖像閃了閃，微笑的表情在黑夜裡是如此的燦爛。

「開始了。」她說，「動手吧。」

打開了車門，三個人分三個方向，消失在了夜色里。

七點差五分，中央台的《新聞聯播》馬上就要開始，旺仔牛奶的廣告正在播放。值班室內，三張辦公桌品字排布，王東生打開了熱得快，準備接一壺自來水燒開水泡腳，以他的經歷，五分鐘后熱水壺正好燒開，泡腳的時候電視節目剛剛開始，他的兩個同事正在外面走廊巡邏，差不多也是那個點回來交接。

忽然，一個波浪卷流行打扮的女子擰開了值班室的大門，舉起粗筒長槍就是兩發子彈射了出去，王東生沒有等到熱水燒開，就倒在了牆角的睡床上。

「再看我？再看我！再看我就把你吃掉！」電視上，精彩的廣告在繼續。

波浪卷滿臉微笑，關掉了電視機。

走廊上，一個打扮清純的小姑娘哭啼啼的，歪歪倒倒朝兩個值班男子走來，「大哥哥，大哥哥，我出不去了——外面的大門，鎖住了。」

謝天明和蔣家田互相看了看，連忙朝小姑娘奔去，他們認得這個我見猶憐的女孩兒，剛才趙主任把她引到二樓辦業務來著，難道趙主任下班了把大門鎖了，不小心把這位姑娘留在了銀行里？

不好，女孩子在樓梯口跌倒了，兩人三步並作一步，跑了過去，卻沒有發現樓梯口的牆角處，另一個女子手持短槍，縮在了牆角的陰影里。

「砰，砰砰！」亂槍打起。

大街上，紅燈亮起，脾氣不好的司機們嘟嘟嘟地按著喇叭，釋放著年輕人的戾氣，值班室內的年輕人抬了抬頭，憤憤地罵了幾句，馬上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電視上了。

「咚，咚咚。」

忽然，一個年輕的警察敲了敲值班室的大門，見值班的警衛抬起了滿是青春痘的腦袋，他努了努嘴指向著眼前的大門。年輕的小警衛手忙腳亂的打開了大門的時候，忽然就眼睛一黑，倒在了警察懷裡。

警察關上了值班室的大門，把警衛的屍體往桌子下推了推，然後關閉了電視挺直了腰桿警戒起來了，他很像一個合格的警衛，眯著雙眼仔細地觀察著四周的景象。夜裡，銀行的LED顯示屏已經關閉，銀行的大門緊鎖，寒風乍起，警衛在值班，一切很安靜。

三十分鐘后，三個黑影畏畏縮縮從銀行的大門鑽了出來，徑直朝停車場走去，三個人嬌小玲瓏，一人一個背包，走得很慢。不一會兒，米黃色的桑夏出租就駛出了停車場，值班室的警衛打開了閘門，鑽入車子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四人一車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