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曲終人散（大結局）
掙扎著站了起來，王志豪拉著白拿未受傷的左手，冷冷說道，「走，我們都走，下山去，這個莊子不對勁！」
匪徒手裡還有不知道數量的炸藥，這個院子根本就不算是安全區，厚重的院牆擋不住炸彈。匪徒越是沉默，越是恐怖，發現了一些東西后王志豪決定把兄弟們拉走，不趟這趟渾水。
王志豪的臉色黑沉沉的，一路上，沒有人敢開口說話，還是白拿小心翼翼地開口了，「隊長，怎麼回事？」
「打電話給徐茂青！」
回到車上的時候，白拿已經打通了徐茂青的電話，伸手放在王志豪面前。
「徐茂青，我是王志豪，不管你用什麼理由，三十分鐘后，我希望你帶著你的女朋友，出現在觀海山莊。」
不知道那邊徐茂青是怎麼回答的，白拿只看見，打完電話后，自家的隊長頹然地躺在了副駕駛的靠椅上，大口喘著粗氣。
有些不對勁，「隊長，王隊長……王志豪，到底是他媽怎麼一回事，你快告訴我？徐茂青怎麼了，觀海山莊是怎麼回事。」
王志豪挺身鑽出了車子，冷冷咬牙，「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怎麼知道怎麼回事，姓海的都是他媽瘋子，為了一套房子殺了那麼多人。白拿，你帶人在這裡等徐茂青和海曉嫻——記住了，就在這裡等，不許上山。」
不理愣愣的白拿，王志豪來到了不遠處紅色的小麵包前，「優優，你還在吧？」
駕駛室內的周優優，早就被爆發雷霆的王志豪嚇住了，這會兒見男神來了，立馬回過神來，「呃，我在，我還在。王…隊長，我已經和武警總隊的熊然聯繫上來，他正帶隊過來。」
「沒事，謝謝你的相機，再幫我一個忙，行嗎？」努力擠出了一道笑容，鐵血隊長看起來很是可憐。
不問是什麼，周優優答應了，「好。」
「送我去陽和吧，去那個影視基地。」王志豪掀開了車門，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小車空間不大，他縮成一團，冷得發抖。
「去洋河影視城嗎，好的。」影視城和觀海山莊一南一北，距離八十多公里，但周優優也只是猶豫了一下，立刻發動了車子，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個縮成一團的男子，她突然覺得好心疼。
一路安靜，無人說話，幾陣急促的電鈴，也被王志豪掛斷了。
半個小時后，重回SH，燈火輝煌，吵雜的聲音又讓車內回復了生氣。看著一邊的男子默默坐了起來，周優優小心翼翼地開口了，「志豪，你沒事吧？」
王志豪默默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看了看上面十幾個的未接來電，幽幽地嘆了口氣，關掉了手機，「優優，你的手機呢，我用下，查點東西。」
關了自己的手機用別人的，這是什麼操作？周優優心裡納悶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鎖屏，遞出了自己的手機。
紅色的手機上，王志豪打開了瀏覽器，輸入了「海如謙」三個字。
海如謙，男，三十六歲，導演，作品《晚清遺夢》，《大乾隆》，《大玉兒秘史》，《江南大族》……
你還在緬懷祖上的榮光么？王志豪看著手機上那個笑容滿面的男子，心裡咬牙道。丟了房子，失了龍脈，王志豪不知道這對於一個大家族而言，意味著什麼，但是為了山頂上的那麼幾套房子，大開殺戒，值得嗎？
白拿告訴他，「觀海」山莊那幾套院子，不只是值錢那麼簡單，關乎到傳說中的龍脈，所有非有權有勢的人家住不得。所以，大導演就算有錢，也買不回家裡的祖產，畢竟姓「夏」的那家人，根本就看不上一個窮導演。
然後，夏家人成了人質，觀海山莊成了凶宅，寓意不好，有錢人不會在趨之若鶩，按照計劃，導演兄應該會趁火打劫，低調地買下這份凶宅吧？或許，為了嚇退潛藏的買家，山莊還要死掉一些警察，場面弄大一些，「龍脈」興家的傳言自然不攻自破。
不，這還不夠，就算是凶宅，也不是一個拍電影沒有幾年的中年人，能夠買的起的。所以就有了匯通銀行的搶劫案，有了最近SH發生的一系列案子，對吧？黃浦分局那位老隊長，不會就是因為姓「夏」出了事吧？霰彈槍你都有，夏隊長那把短槍完全沒有必要啊。
一幕幕往事襲來，王志豪頭疼得厲害，他發現自己落入了一張蜘蛛網，有人靜靜躲在網中間，等著自己上來。
苦笑一聲，他嘆了口氣，「優優，你有化妝袋嗎？」
都市女性，隨時都要注意自己的儀錶，哪裡不會隨身帶著化妝袋，「有，怎麼了？」
「幫我整理下吧。」
王志豪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周優優有些意外，「化妝，現在？」
「嗯，我可能，要見一個老朋友。」
沉默，沉默，又是沉默，周優優沒有說話，乖巧停車，拿出了自己的梳子，整理起王志豪的儀容來。
整整十分鐘后，她才默默抬頭，紅唇輕啟，「好了。」
「謝謝你，優優。」王志豪撣了撣兩隻袖子上面莫須有的灰塵，遞出了那個紅色的手機，「找人吧，優優，動用你所有的關係，我要海如謙的電話。」
又是手忙腳亂的十分鐘，王志豪拿起了電話，聲音溫柔，「海如謙，我是王志豪，我來找你了，你在哪？」
周優優不知道那邊怎麼回答的，只知道王志豪沉默了一會兒，把手機遞給了自己，「清風咖啡，影視城進去左拐第三個路口，走吧。」
紅色麵包車啟動，當周優優掛著照相機，推開咖啡廳大門的時候，已是二十多分鐘后。
「五樓，走吧。」
王志豪很奇怪，他發現自己並不意外咖啡廳的老闆娘是秦風箐，當狡打開電梯門請他進去的時候，王志豪很放鬆一點，來到五樓，方寒侍者打扮，做了個請的手勢。
那裡，銀色的餐具擺放得很整齊，牛排正熱，兩隻紅色的蠟燭燃得正歡，蠟液如血，靜靜流著。
有男子西裝盛服，靠著雙手，靜靜背對著大家。
「SH的夜色很漂亮，對吧？」他說。
王志豪坐在了椅子上，用手拿起牛排就啃，「是很漂亮，大導演，你很懷念這裡？」
「是啊，」海如謙轉過身來，紳士一般朝一邊的周優優鞠了一躬，這才慢慢坐到了王志豪對面，拿起刀叉慢慢品味起牛排來，「三十年沒有回來了，我差點忘記了這裡……哎，SH的牛排還是那麼難吃。」
「是啊，洋人的東西，SH還是學不來。」放慢了啃食的速度，王志豪用袖子擦了擦嘴，「三十年前SH的牛排，也是非常難吃嗎？」
「小時候，小妹不吃飯，爸爸總是用牛排哄她，我也能沾點光。」彷彿在講一個主角不是自己的故事，海如謙的聲音冷靜得可怕，「王隊長，曉嫻是個單純的姑娘，你懂我的意思嗎？」
「她是個好姑娘，徐茂青會好好對她的，你放心。」打了個嗝兒，王志豪拍了拍桌子，「咖啡呢，還不上來，秦風箐，你這不是待客之道啊！」
電梯打開，方寒冷著臉，從秦風箐手裡端著咖啡壺上來了。他溫柔地給海如謙滿上了一杯，又重重把咖啡壺放在了王志豪面前。
「喲，脾氣不小。」王志豪不在意，餓了差不多十二個小時，這會兒總算吃飽了，他拿起桌上的手巾擦了擦手，「調教得不錯，大導演，你這幾個手下很不錯。」
秦風箐，狡，方寒，三個以往的勁敵，哪一個都曾讓王志豪陷入了生死困境里。可現在三人同時出現，王志豪卻發現自己一點也不害怕。
「他們，都是可憐的孩子。」對面的海如謙也吃完了，擦洗自己的雙手來，「王隊長，能放過這些可憐人嗎？」
「大導演，我讓朋友在一邊現場直播，沒有問題吧？」沒有直接回答海如謙的問題，王志豪反倒提出了一個條件。
周優優的胸口，小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她有些激動地看著不遠處的海如謙，等待著那個大導演的答案。
「可以。」海如謙回答得很快，彷彿一個紳士，客氣地朝周優優作了個請的手勢。
等周優優架起照相機，秦風箐三人面無表情地站在了海如謙身後，王志豪開口了，「大導演，說說那四個人的情況。」
海如謙的聲音很冷靜，「一個瘸子，一個啞巴，一個天生色弱半個瞎子，一個永遠長不大的侏儒，我給她們飯吃，她們答應替我做點事。」
王志豪彷彿在和熟人談家常，「你教她們殺人？」
「沒有，我只是教她們在劇組簡單的求生。」海如謙笑了笑，「王隊長，這個社會很殘酷，優勝劣汰，她們幾個只是把陌生人對她們做的，默默還回去罷了。」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別人對我兇狠，我就更兇狠地報復回去。競爭激烈，人情冷漠，只能說，這個世界太現實，殘疾人或許是上輩子享了太多的清福。
「可笑，可笑！」再也忍不住，王志豪站起來，似若瘋癲，「海如謙，你真是太可笑——你說她們可憐，誰來可憐銀行里的那幾個保安？你想沒想過，他們是家裡的爸爸，是家裡的丈夫，是家裡的兒子孫子！你有沒有想過，SH的某一個地方，會多出一個兩個甚至更多個，像你妹妹一樣的可憐人！」
還海如謙喃喃，「曉嫻？」
「沒錯，海曉嫻，你妹妹！」王志豪臉上湧出劇烈的紅暈，氣喘如牛，「海如謙，你是大導演，有名，有權，有錢，可是你有沒有盡過哥哥的責任？」
沉默許久，海如謙搖搖頭，面色痛苦，「沒有。」
「海如謙，你孝順，你努力，你為了延續家族的傳承，你就算墮落深淵也不息——可是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和那些人一樣，破壞一個個家庭，殺了別人的兒子和丈夫，為什麼要讓幾個貧苦家庭，徹底消失在SH？你還想讓那些嗷嗷待哺的娃娃，三十年後回SH說聲牛排不好吃嗎！」
有淚水流淌了下來，海如謙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王志豪蹦上了桌子，一把就抓住了海如謙的領帶，「你不知道海曉嫻會和徐茂青幸福地生活下去；你不知道如果沒有你的怨念，秦風箐她們會開上一間咖啡館，每天笑容滿面；你不知道就算觀海山莊爆炸了，周優優這樣的小市民明天依舊會快樂地看著日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SH有許多和你一樣的可憐人，被四個王八蛋嚇得吃不飽睡不著！」
王志豪一腳把海如謙踹倒在地上，身後的秦風箐三人，已是淚流滿面。
海如謙並沒有反抗，曾經海軍陸戰隊出身的他，即便面對兩個王志豪對付起來也能夠遊刃有餘，當初王志豪跟白拿兩人一起跟海如謙對打，結果被海如謙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白拿更是在醫院裡住了半個多月。
「咳，咳咳。」海如謙爬了起來，滿嘴鮮血，「所以，是我把自己害成這樣，對嗎？」
海家苦么？苦，樹倒猢猻散，偌大的家族一下子就垮了，哥哥帶著妹妹，孤苦伶仃地在世間飄零。海如謙吃過苦，受過累，他幫助了幾個和他一樣倒霉的少男少女，可他不應該利用的聰明，挾恩圖報，徹底把秦風箐她們綁在自己的車上。
他不曾想過他們幾個人真正先要的是什麼，也從來沒有在乎過他們的感受，自己只知道讓他們不擇手段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從來不在乎那沾滿鮮血的雙手曾經讓他們無數次從噩夢中醒來，不得已，只是因為他們吃了這口飯，就必須要報這個恩。
問世間，誰能不苦？小人兒哇哇大叫，來了人世間就是歷練吃苦的。可苦盡甘來，千山過後，就是甘泉，海曉嫻會結婚，秦風箐會開咖啡館，狡和方寒會有疼愛的自己的女人，會有眉開眼笑的孩子。
可如今，算什麼？機關算盡，一地雞毛。
王志豪沒有說話，海如謙靠著座椅，慢慢爬了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錯了，我錯了啊！」
他拿出了手機，重重地按了下去，天際盡頭，有衝天大火，絢麗多彩。如同旭日初升，照亮了大SH，那裡車水馬龍，行人如織。
「真漂亮啊。」海如謙有些貪婪地看著窗外的景色，聲音喃喃，「王志豪，謝謝你……下輩子，我也要當個警察。」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夜色里墜落，如同星星一般。
王志豪淚流滿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