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委屈的常二郎
到了春闈下場的日子,一大早蕭容悅就帶著鄭媽媽幾個忙忙碌碌指揮著小廝往馬車上搬著考籃和被褥,韓九郎一身石青緞面長袍,挺括整齊,眉目之間也是精神奕奕,胸有成竹的模樣,上前來給蕭容悅問好:「阿姐。」
蕭容悅看著他,又看了看他身後拈著小山羊鬍須的古夫子,笑著道:「都準備好了,該動身了。」
韓九望著蕭容悅彎彎的笑眼,深吸口氣點頭:「我們走了,阿姐在家等我的消息吧。」
劉安帶著人趕著馬車送了韓九和古夫子去貢院,蕭容悅看著馬車走遠了才又回了宅子里。
原本打算等韓九他們出了貢院,再讓人給衛尉府送帖子去,卻不想衛尉府先送了帖子過來,還讓人帶了兩頂碧青紗羅帳子,說是剛得了的新料子,特意讓人多做了兩頂送來給蕭容悅。
拿著帖子鄭媽媽是十分歡喜的,她連忙去見蕭容悅:「娘子,那邊送了帳子來,雖然不算貴重,但總要回個禮才好。」
蕭容悅倒是盯著那帳子看了一會,輕薄的紗羅做成帳幔,如煙如霧,輕柔若無物,上面綴著的絨花舒展成一朵朵粉紅的桃花,格外亮眼,誰瞧著都會喜歡。
她眼中多了幾分冷笑,果然是趙婉的做派,送禮並不挑十分貴重的,卻是樣樣都能挑中人心裡喜歡的,教人覺得格外熨帖,時日一久也就自然拿她當知心人了,她與鄭媽媽道:「讓香鋪子里送兩塊安息香過來,再挑兩塊衣料子,不要時興的,要藕色卷草石榴花的玉錦。」
鄭媽媽愣了:「那衣料雖然貴重,會不會太過老氣了,樣式也不時興了,若是拿去送人……」
卷草石榴花那都是好些年前時興的衣料樣式,如今只有上了年紀的老夫人才會挑了這個衣料作襯裙,便是裙面也不用這花樣。
蕭容悅卻是抿嘴一笑,合上那帖子丟在一旁:「就挑這個,想來她會喜歡。」
蕭容悅在宅子里安心待嫁,程漠卻是忙得不可開交,一早到崇文館裡帶著李清騎馬,一身大汗淋漓,回了府剛沐浴更衣完,富貴已經進來:「常二郎遞了帖子來,說是剛得了幾尾新鮮的鰣魚和春筍,請了郎君過去坐一坐。」
程漠皺眉,富貴忙把常允叮囑的話說了:「說是給郎君慶賀,還得問問親迎那天的事。」
程漠點點頭,吩咐富貴備馬,帶著親隨去了滿庭芳。
這會子的滿庭芳已經是賓客如雲高朋滿座了,常允看見程漠進來,一把爬起來上前拉著他往榻席上來:「就等你了,好容易得了幾尾新鮮的鰣魚,我連府里都沒進去,轉頭就來了這裡,讓人給你送帖子去。」
程漠看了看席上,坐著的果然還是那幾個老面孔,長安城裡的幾名有名的紈絝,見著程漠過來,忙不迭起身見禮:「五郎來了。」
「好些時日沒見著五郎了。」
程五郎沖他們擺擺手,走到上席坐下,看了眼常允,見他雖說是擺宴席請了大家來,臉色卻不見太多喜色,得了鰣魚也不回府去,便猜到了幾分,問道:「怎麼,瞧你這模樣,倒像是哪裡不痛快,難不成昨日當值的時候又賭輸了給別人?」
常允嗐了一口氣,耷拉著嘴角:「還是瞞不住你,不過不是賭輸了,我可從沒輸給他們過,是我阿爺。」
「他得了汝陽侯府的帖子,便喚了大兄去書房說了一個多時辰的話,出來便讓我阿娘使了人去打聽,說是要給我說一門婚事。」
那幾個笑了起來:「這是好事呀,怎麼還唉聲嘆氣的,還不知道會相中哪一家的娘子呢。」
程漠也笑了:「你這年紀是該說親了,成了親也能多個人拘著你。」
常允苦巴巴的:「才不是,我阿爺說,孟鈺那傢伙不過比我年長一兩歲,卻已經事事為侯府打算,心思深沉,不像我整日不著調,沒心沒肺的,讓我好好學學孟鈺。」
程漠但笑不語,舉起茶盞吃了一口,恐怕常徽說的不是孟鈺的聰明心思,而是汝陽侯府先後這兩樁親事。
先前孟鈺娶的是竇氏,是女帝親自教養在身邊的,雖然出身尋常,但深得女帝喜歡器重,那時候汝陽侯府因為與太宗長子廢太子李源親近,先帝登基時便已經沒落了,孟鈺娶了竇氏,以女帝的喜愛和竇氏的手段,汝陽侯府竟然一日日好了起來,汝陽侯孟崢得了差事,孟鈺更是得了恩蔭入仕。
而如今汝陽侯府已經依仗梁王,腰板漸硬了起來,不需要再長袖善舞忍辱負重了,自然是與衛尉府結親,成為梁王最信任親近的才最緊要了,何況孟鈺日後也需要有一門權大勢重的岳家支撐,所以他聰明地娶了趙氏。
不得不說,孟鈺的心機遠勝旁人,連程漠都對他多了一份忌憚。
可是常允卻不覺得他有什麼厲害的,還在咕咕噥噥說著:「……他有什麼了不得的,我就瞧不上他,當初他求娶竇氏時,我們可都知道的,在紫宸殿前跪了足足一個時辰,還說什麼眼裡沒有家世身份,只盼能得竇氏為妻,便是被陛下責罰也願意。」
「現在還不是與衛尉府結了親,偏偏他還一副情深義重的模樣,還有人說他是難得的君子。」常允不屑地說著,「我就瞧不上他,靠著女人往上爬。」
那幾個也跟著七嘴八舌說著:「怪不得到換了庚帖定了吉日才傳出消息來,只怕是汝陽侯府也覺著沒臉,宓夫人才死了半年不到,這邊又要娶新婦了。」
程漠聽著一笑,卻是緩緩道:「那是別家的事,與你們不相干,少說為妙。」又轉頭與常允道:「你且說說,你阿爺給你挑中了哪一家?」
常允搖頭如撥浪鼓:「還沒有,我阿娘說過幾日擺個花宴,請了那些府里的來再做打算。」他說著,卻又很有些委屈:「我大嫂是大兄挑中的,偏偏到了我,就得聽他們擺布。」
因為常允資質不必長兄常青,常徽不指望常允能幫著家中分擔,所以就打算在常允的婚事上下功夫,無論如何也要挑一個對禹王和常家有力的,自然也就顧不得常允中不中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