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心事
蕭容悅對上程漠的笑臉便紅了臉,一時慌忙避開他的目光,低聲道:「他不是不愛理會這些事嗎?」
有同樣的疑問的還有富貴,他正艱難地從人群中擠過去,想盡辦法跟著騎行的隊伍,可是看熱鬧的人實在太多了,好幾次他不是踩著別人的腳,就是被人踩掉了鞋。
看著在人群簇擁中騎著高頭大馬受盡小娘子們愛慕的眼光的程漠,富貴委屈地抹了一把汗,郎君這又是要做什麼,突然間打算要領著金吾衛開道,平日里他可是從來不湊這個熱鬧,這一回不但讓人趕著做了官服,還從太子那要了這個差事來,也不知道為了什麼。
不過他看著騎在馬上身形筆挺的程漠,又不禁有些發怔,原來郎君也有這樣好看的時候,從前他甚少會有這樣正經的模樣,怪不得這些小娘子個個臉紅心跳,連後面的人都顧不得看了。
程漠看著蕭容悅微微泛紅的臉,這才收回目光騎著馬往前走著,嘴角微微彎起來,心裡卻是笑開了花,果然這小娘子見了他難掩驚喜與羞澀,如此也就顧不得看後面的程瑜了,也不枉費他厚著麵皮去太子跟前要了這個差事來,還被太子取笑他也跟著湊熱鬧。
騎在馬上一身甲胄的程瑜卻沒有太多喜色,他神色淡然,眼神堅毅地望著前面,對周邊熱鬧的人群並沒有留意,倒是將目光落在前面的程漠身上,許久才移開。
待到入宮獻了俘,女帝大喜,對衛國公父子多加恩賞,更是令門下擬詔,擢升程瑜為兵部中司侍郎,程瑜跟隨衛國公謝恩之後,又去兵部復了命,這才趕著回了府。
陳氏已經帶著人在門口等著了,看著他們父子兩回來一時間眼淚婆娑,哽咽著上前:「國公,大郎,你們回來就好。」
程岩對陳氏素來憐惜,也知道這些時日她一個人撐著偌大的國公府,又是擔心前線戰事,勞心勞力很是不易,見她落淚很是體貼地上前扶著她道:「好了好了,這不是平平安安回來了,方才大郎還得陛下誇讚,宮中的賞賜一會就該送來了。」
陳氏忙擦了淚,再看向程瑜,只見他默默立在一旁並不開口,依舊是離開長安時候的模樣,只是神色多了幾分堅毅,也多了幾分消瘦,她心裡不由地一痛,只能岔開話去:「先進去吧,二郎也在等著呢。」
一家子在內堂里坐下,飯菜是早就做好了,程岩說起西北的事,也知道陳氏擔心,挑了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當做趣聞說給她聽,陳氏聽得一時驚一時喜,連聲道:「你們能平安回來真是菩薩保佑,我這些時日日日上香,虔心祈求你們能夠好好的回來,如今可算是如願了。」
她忙忙又吩咐劉媽媽:「讓人準備好酬神的貢品,過兩日我要去大雲寺還願。」
看著她那副著急又歡喜的模樣,程岩笑了起來:「也不急於這兩日,大郎這一回晉職,也是諸多同袍襄助才能有的,論情論理都該請他們來府里熱鬧熱鬧。」
陳氏忙笑著道:「說的是,這是喜事,是該請了來坐一坐。」
程岩卻又微微蹙眉,笑容淡了些:「若是只請那幾位同去西北的老兄弟,怕是太過打眼了,就是要請也不能以這個名義,還得想個由頭。」
陳氏一愣:「這又是為什麼?不是說你與大郎論首功嗎,就是慶賀一番也在情理之中呀。」
程岩嘆了口氣:「今日在紫宸殿,陛下雖然很是歡喜,即刻命門下擬詔,但卻是讓大郎留在兵部,也不曾讓我再領驍騎衛羽林將軍。」
論戰功,他與程瑜皆是首功,又是大敗叛軍,此時驍騎衛主將空缺,若是女帝真心信任他們,便會讓他領著驍騎衛羽林將軍,或是讓程瑜為驍騎衛中郎將,也是四品的職缺,最是合適。
然而女帝卻是讓他領著都護的閑職,讓程瑜去了兵部,分明還是有所忌憚,那他便不能再以此邀功,更不能私下與領兵的將士們走得太過親近了。
陳氏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陛下是對國公起了忌憚之心?那,那可怎麼好?」
她還記得當年的淮南侯府,監門衛封門,金吾衛動手,頃刻之間血流成河,雖然衛國公府得以保全,但終究都是琅琊程家子弟,保不齊日後衛國公府不會有那一日。
看陳氏臉色都白了,程岩忙笑著安慰她:「不過是有所提防,不會有什麼的,何況如今還是剛征西回來。」
他說著,不禁抬頭看了一眼大兒子程瑜,疑惑他為何一直不曾開口,卻見他低著頭默默出神,似乎全然沒有察覺到父母之間的對話,不由地皺了皺眉,這孩子心思太重,自從上一回從長安回安西,便常常是這樣的神情,像是有許多心事一般,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
陳氏顯然也是發覺了,不過她心知肚明是因為什麼,只是在程岩面前不好說穿,只能強打起笑臉來遮掩過去。
到了晚間,夫妻二人在房裡,她才捧著盞參湯上前來:「國公,有件事我一直思量著,就是想等國公回來拿個主意。」
程岩接過參湯,笑著拉她在身邊坐下:「這些時日委屈你一個人守著府里,聽說先前你身子也不大好,還是要少費些神。」
陳氏輕嘆口氣,輕聲細語:「是大郎的事,我這個作娘的怎麼能不費心。」
「大郎就要及冠了,旁的人家這個年紀連長子都有了,先前國公與我商量,是盼著大郎能有個前程,何況又想著立世子的事,才好拿主意定下婚事,如今這些都已經妥當了,大郎有了軍功,求個立世子的詔諭也不難了,他的婚事是不是也該定下來了?」
程岩想了想,笑了起來:「說的也是,他年歲不小了,是該挑一門婚事了,你相中合適的人家了?」
陳氏心裡一松,笑著道:「有幾家不錯的,只是拿不定主意,想著要不要相看了再商量。」
程岩點頭,卻又蹙了蹙眉:「大郎是不是有什麼事,這些時日我見他總有些魂不守舍,也不知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陳氏笑容僵了一下,忙忙道:「怎麼會,興許是長途跋涉才回到長安,總有些倦乏,過幾日就會好了的。」
心裡卻是更打定主意要儘快給程漠定一門婚事,算算過不了多少時日就是淮南侯府迎娶蕭容悅了,想來過了這些時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