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桂花樹下桂花落
上古時代,四位樂仙之祖:木箏,褚笛,穆琴,玉蕭在生命的最後時間在天界共同演奏手中樂器,用樂聲創造了一座城市,叫做武樂城。武術的武,樂器的樂。千年滄桑過後,這裡已經成為一座武功法術高強,琴藝精湛的樂仙居住的天界聖地……
模樣清秀,青綠衣衫,梨渦淺淺的時家三小姐時莫語坐在桂花樹下陶醉地彈奏古箏。
輕盪伴花落,迴音繞林間。
一曲終了,她身後一直盯著她頭上淡粉色桂花珠釵,白衣白髮,面容清癯的武樂城城主段洛輕輕咳嗽兩聲。
莫語站起身,剛好有幾片白色的桂花落在她烏黑的頭髮上,段洛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抬起,又緩緩落下。
「阿洛,你要和我說什麼?」時莫語捏著手指頭,一臉嬌羞,眼眸有意無意的瞟向對面的男子。期盼的眼神似乎要把人的心兒融化掉。
他第一次主動找她,而且還是她最喜歡的桂花樹林。他是要對自己表白?好浪漫呢!
「段洛,你是不是同意和我在一起了?」她的臉上悄悄泛起一片粉色,花一樣嬌艷。
昨天在城主府議事,段洛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一道清水般純凈無暇的嗓音流進她的耳朵,她怔愣了半天才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他說,要她在桂花樹林等他。萬年不變,冥頑不靈的段洛終於開竅了!
她興奮的一邊走路一邊轉圈,城主府的人都用「真是個瘋丫頭」的眼神看她,她也不在意,樂顛顛的回了家,難得的沒有舞槍弄劍,乖乖地躲在閨房裡,坐在小圓桌前發獃,回憶兩個人從小到大的往事,一會兒露出笑容,一會兒睫毛掛著淚珠。
從來都是她在主動,可段洛冥頑不靈,嘴還特硬,一點回應都沒有,明明喜歡她喜歡的不得了,還要拿她眼睛下面的紅色蘭草狀胎記當成借口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她,別人都說她的胎記很特別,很美,只有段洛這個不長眼的,說丑。
她為此懊惱了好一陣子,所有人都說好看,他不喜歡,有什麼用?她瘋狂的想要把這處胎記去掉,找了很多人,拜託大哥二哥找朋友幫忙,用了不知道多少種辦法,差點毀容,胎記仍然掛在臉上。
二哥時莫聲經常這樣告訴他:「他心裡沒你,即使你再完美無瑕,他也有理由拒絕你。」
她才不信呢!
段洛雖然有時候高冷,說話也比較直接,可她早就知道他心裡住著自己,只是不說而已。
她願意等,等到他想明白的那天,主動來找她,拉著她的手對她說:「莫語,其實,你的胎記和你的人早已深深的烙印在我的心上。」
她摸著頭上的淡綠色桂花珠釵,十分期待他的回答。
「我找你是為了別的事。」他從懷裡拿出雪白色的雲緞,手指微微輕顫,往日純凈的嗓音竟然有點沙啞,「這是給你的。」
時莫語撅嘴接過來,打開一看,露出震驚之色,「這是……勾魂曲!給我這個幹什麼?我不要!你拿走!」她塞回給他,又被他塞回來,推推搡搡,曲譜掉在地上,時莫語指著他的鼻子:「你不和我在一起也就算了,你還想害死我!段洛,你還是不是人!」
她想了一夜,都以為他找她是驚喜,哪知道,他竟然這樣狠毒!
段洛彎腰撿起曲譜,撣去上面的塵土,脾氣出奇的好:「你聽我說,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你,只是造化弄人,天命難違。我逃不掉,你也逃不掉。這是我們的宿命。」
「亂七八糟地全是狗屁!彈勾魂曲的人都會死,你仗著城主的勢力草菅人命還要這許多說辭作甚!」
誰人不知,勾魂曲是四大樂仙之祖之首的木箏為了追求心愛之人創造的,能勾走人的魂魄,天長日久,也能勾自己的魂魄,倘若心存邪念,或是彈曲的時候分心,魂魄便會封進曲譜,這輩子都別想出來。
「武樂城即將要面臨一場浩劫,第一個遭殃的很可能就是我們段家,沒有段家的武樂城,」他看著古箏,「就像沒有琴弦的古箏,過不了百年就會成為一座空城。你要彈奏勾魂曲,找到另三種樂仙之祖留下的曲譜,分別是:『斬魂曲』、『夢魂曲』、『渡魂曲』。你兄妹三人與我合奏,可抵抗浩劫。」
會發生浩劫的事早就不脛而走,時莫語卻認為這是謠言,前幾天在城主府,也沒聽大家提到半個字,和段洛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沒提過。
她一直以為是假的。
「所以,為了救你們段家,就要犧牲我?」
「浩劫當前,必須要有人做出犧牲,你要救的不只是我們段家,還有你們時家,以及整座武樂城。」
「被你這樣一說我好像要做一件非常偉大的事。」她瞅著他手上捏的發皺的雲緞,慘然一笑。「如果,我是你喜歡的人,你會讓我去做這樣的事嗎?」沒等他的回答,搶過雲緞,撫摸上面綉上去的曲譜,「段洛,我能不能和你打個賭?如果,事情辦好了,我僥倖還活著,你就娶我。」
「好。」他用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回答她。
時莫語很晚才失魂落魄的回了家,把自己關進閨房,坐在梳妝鏡前,鏡子里的人臉頰酡紅,她沒有酒量,一小杯桂花酒也讓她醉的差點找不到回家的路。
召喚出古箏,坐在橙色的墊子上,時莫語將曲譜懸在空中,上面的音符在來不及眨眼的一瞬間都記在了腦袋裡,又好像,什麼都沒記得。
怪她記憶力太好,怪她出生在了剛好可以彈奏勾魂曲的時辰,怪她喜歡上了只會傷害她,永遠也不會給他回應的段洛。怪她,太善良。
想起早上的賭約,她只覺得心灰意冷。明知道,他不會給他回應,還是固執的問了出來,聽不到他的回答,她才徹底死心。
他可以讓她犧牲生命救人,卻不能給她一個承諾,就連欺騙都不肯。
「我什麼時候才能找回那三種曲譜。」
「不能太久。不知道要多久。」
就像,她也不知道她要等他多久。
她問了一個把自己都嚇個半死的問題:
「段洛,你想聽勾魂曲嗎?」
段洛聞此言真的慫了,他終究還是怕她:「阿箏,我求你不要用這樣的方式懲罰我。我從來沒想過害你,我一直在想辦法,但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在這之前,我只能……對不起。」
「就是說,希望渺茫,我還是會死,對嗎?」
沒聽到段洛吭聲,她淚如雨下:「你還記得阿箏,可是你再也不是以前的阿竹了。」阿竹絕對不會冷著心腸讓她做隨時喪命的事。
他相信以後她會明白他的苦衷,他不想做多餘的解釋,又隱約聽到一.絲聲音,用他一貫冷如清泉的嗓音道:「你可以走了。」
時光流走了,他也變了,她的阿竹再也回不來了。
回想到這裡,時莫語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流,輕聲的一遍一遍呢喃:「阿竹,阿竹……」
若是這樣能把阿竹喚回來該多好。
剛從外面回來的時莫聲經過她房間,想起她一直沒回來,實在擔心,叩了叩門。
時莫語以為是段洛來了,正要喊「阿竹」,可接下來門外傳來的是二哥的聲音:
「小妹,你在嗎?」
為什麼不是阿竹?她多希望阿竹能來安慰她啊。
她極失望地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極不耐煩的回道:「不在!」
一身橙衣,抱著古琴,眉眼透露著紈絝的時莫聲輕笑了一下走了進來,拉過一個紅木凳坐到她旁邊,愛憐的摸了摸她的腦瓜:「小妹,你這是怎麼了?」
時莫語聽凳子擦過地面的聲音心煩意亂:「哎呀!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