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清竹湖碧波蕩漾
初見武樂,時莫語就知道她並非善類,而日後的見面交流,也能看出來這人表裡不一,說起話來溫柔至極,待人親和友善,但她的眼神極其冷漠,一般人不敢與之對視,是個陰險狡詐之輩。
她雖不喜歡武樂,但武樂畢竟是上神,地位在城主之上,又是長輩,該有的尊敬不可或缺。
不過,段洛這般直呼其名,著實不合適。
「阿洛,上神是你娘親,您這樣太不尊敬了!」時莫語忍不住教訓道。
「她不是。」段洛嗓音如冰。
「她不是你生身之母,可她撫養你長大成人,養恩大於天,你不該……」
「你懂什麼!你只知她撫養我長大,可知她是怎麼對待我的?在她眼裡,我不是她的孩子,只是她可以利用的工具。她若真心待我,就不會讓我做這城主。」
坐上城主之位的過程讓他至今難忘,那段苦痛地過往至今記憶猶新。
見段洛面露痛色,時莫語也是一陣心疼。
段洛他到底經歷了什麼,以至於如此不喜歡武樂?他們青梅竹馬,如今又是戀人,關係非同一般。不過,他性子這樣冷,怕是也不會對她陳述那段往事。
她不敢問。
「你年幼生病,是上神給你喂葯照顧你……」
段洛冷冷的打斷她:「我身強體壯,從不生病。」
時莫語:「……」
城主大人您什麼時候學會說話噎人了?
「你練功受傷,是上神為你上藥包紮……」時莫語小心翼翼地看著段洛,看他不像急於反駁的樣子,正想接著說,就見段洛脫掉外面的袍子,遞到時莫語手上,時莫語以為此時正是暑伏天氣,他酷熱難耐,也沒在意。
他的白色長袍布料非常名貴,拿在手裡冰涼舒適,上面立體刺繡的龍圖騰看起來威風凜凜。
他隨意扔給她,她卻不能不仔細拿好。
就在這時,段洛竟然開始面無表情的解腰帶,她想「啊」一聲,但喊不出來,也像被點了穴道一樣不能動彈,呆傻傻地看著他寬衣解帶。
雖然不知道做何反應,但是她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一會一定要反抗,實在反抗不了再順從。
段洛露出上身,前心和肚皮都有疤痕,淺淺的粉色卻格外刺眼。
時莫語心裡突地一緊。
小時候到了天熱的時候,段洛就會赤膊,長大之後,他們男女有別,這還是他第一次讓她看到,她顧不上害羞,伸出手撫摸,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段洛像陳述別人的故事一樣:「她對我很嚴厲,每每我受傷都是我自己處理,她不但不幫我,也不安慰我,任憑我哭到快要斷氣,還要跑來教訓我一通。這傷,也有她『恩賜』於我的。」
時莫語皺眉想到,不是親生骨肉就是隔著一層,這樣嚴厲令人髮指。
「阿洛,你受了那麼多苦,怎麼從不對我講呢?我是阿箏,你對我吐露心事,幫不到你,也好過你憋在心裡呀。」
段洛將衣穿好,語氣冷淡:「說了無用,何必多言,還要徒增你的煩惱,我不想。」
時莫語把外袍還給他,撇嘴:「那你脫.衣服幹什麼,讓我欣賞?」
段洛咳嗽一聲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武樂的真面目。」
時莫語裝做沒看見他臉上的窘色,話鋒一轉:「對了,你還沒告訴我,是不是一直彈奏勾魂曲就能召喚那三種曲譜。」
「比你想的要複雜。」
段洛負手而立,語氣冰冷嚴肅。
四大月仙之首木箏創造勾魂曲之初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藍顏知己愛上她,勾魂只是表面術語,其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勾心。
將勾魂曲彈奏給親人,遊子,朋友,讓他們能夠回心轉意,或是回頭是岸,或是聽曲認清自己內心。
如果要找到三種曲譜,光是不間斷的彈奏是不夠的,必須幫助世間萬物尋回真情。包括,親情,友情,愛情。
世間真情,只此一曲。
時莫語脫了鞋子,露出雪白的腳丫,站在湖邊,兩隻手拎著淺綠色秀著深綠樹葉的裙裳,嘩啦啦地踢踏水玩。
「阿竹,你娶我好嗎?」她側頭看他,但段洛彷彿什麼都沒聽到,目視前方。
時莫語對於這個冷美男除了撒嬌耍賴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冷美男不喜歡她哭哭啼啼,卻總也招架不了她軟軟地語言。
右腳底下有塊小小的圓溜溜地鵝卵石,時莫語踩著它骨碌碌地玩兒,玩夠了一腳踢進水裡,然後抱著段洛喃喃:「阿洛,你娶我好不好,我是真心想嫁給你的。」
段洛突然目光一凜,眼睛瞪大,想把時莫語從身上拿下去卻做不到,她死命抱著他,他怕太用力扯到她胳膊,只能努力拔高脖子。
時莫語看他舉動異常,感覺不對,回頭一看,方才只有微風浮動波紋的湖面竟然升起了丈余高的水柱,目測直徑應該有三尺,水柱不在遠處,就在眼前,也就是時莫語踢進鵝卵石的地方。
水柱頂端那顆鵝卵石正在旋轉,並且逐漸變得有一個磨盤那樣大,不知這水是從鵝卵石中傾瀉而下,還是從河中升騰而起。
「阿竹。」時莫語吃驚地看著這令人震驚的一幕,胳膊卻並未鬆開。
段洛無奈的道:「你先放開。」
「啊?哦。」
時莫語這才意識到她還踩在他的腳上,慢慢鬆開手,段洛看她站穩了才把放在她腰上的手拿下來。
阿箏總是喜歡抱他,不管是小時候還是長大之後,她都會主動投懷,高興要抱,難過也要抱,每次都特別用力,就像下一刻他就要消失再也抱不到了。
他也是啊,想一輩子都能這麼被她抱著,看她淺淺梨渦,聽她說話。
可是,之後這樣的情況將會越來越少。
武樂,她肯定會在阿箏完成任務之後殺了她,不管他娶她與否。
「這水柱是……」
段洛正想應該怎麼處理他和阿箏之間的關係,是現在果斷放手,還是珍惜當下,到時候還是要眼睜睜看著阿箏離開他。
武樂殺人的手段和別人不同,不知時辰,不知地點,沒有人能夠阻止。
到那時,不是他見死不救,而是,他根本救不了。
「阿箏。」他嗓音如流水,卻含了几絲柔情。
「我在。」
「武樂想除掉你。」
與其以後要失去她,不如現在將實情講出來,他們一起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