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塵埃落定（結）

一道厲風刮來，石墨不躲避嚴嚴實實地挨了一拳，整個人從窗戶跌倒。

凃堯跳出窗戶要揍他，奈何布下結界她被擋在裡頭，出不去。她只能氣憤地敲打結界，對石墨大吼：「你個叛徒，還有臉來？」

石墨躺在草地上咯咯笑，抬手擦了擦嘴邊的血一點怒意都沒有，反倒是走了過來。

凃堯見狀，揪起他的衣領，抬拳又要掄過去時。突然出現幾瓶酒壺，擋了視線，讓她哭笑不得。

「喝完酒，等我講完再打我也不遲。」石墨還是笑得像個大哥哥。

凃堯鬆了手，奪過一壺美酒坐在一邊就開蓋猛喝。

石墨從窗戶外跳了進來，還『哎呀』一聲，像是扭到了腰，然後一瘸一拐地走來，剛要坐下時被凃堯一對充滿殺氣的眼睛凝視。石墨畏懼地吞了吞幾口唾沫，和她保持些距離坐下，自己開蓋喝酒時，傷口碰到烈酒疼得他『滋滋』的。

「你這拳頭真是石頭做的，打得真疼。」石墨不免埋冤。

「我不僅打你，我還想殺了你！」凃堯憤憤道。

石墨深深嘆了口氣，輕飲幾口酒：「這次，我不會讓你死了……」

要怎麼說起他叛變了呢？其實也不完全是叛變，他的心還是在神界的，只是他只想守護唯一的親人而已。

自父親石睿留下書信消失，到無荒之地被放出來，期間也是利用了前世的凃堯去探知父親的消息，雖無果害得前世的凃堯遭妖道騙走，這過錯他擔。後來得知父親魂燈熄滅，死的消息。他是崩潰了，後來從魂燈里得知他未曾謀面的母親竟然是當今魔尊重宴的妻子，也是魔后。

母親本名叫藤香，是條九尾白狐，也是妖界大公主。因貌美如花，艷冠天下，故而被微涼的爺爺看中，要她嫁給自己的兒子重宴。母親崇尚自由愛情，一度離家出走遇到了喜歡遊歷六界的父親，然後兩人心生愛意，也在一處偏僻的地方過了起了平凡的生活。

母親告訴父親，她只是條落難的狐妖，父親卻告知了她的身份，也完完全全相信她說的。只是突然有一日母親生下他后就留下書信消失了，父親瘋狂找她卻也尋不到，最後只能帶他回神界，故而承擔了私通外界生下孩子的過錯。然後，他漸漸長大了，直到有一日父親終於是按耐不住去尋母親了。

說來也巧，他尋了母親幾千年未果，卻無意間結識了魔尊重宴，也在宴會上知道了母親的身份，那時候，母親已經生下弟弟微涼了。

父親問母親，你過得幸福嗎？若是幸福，他保證不會來打擾。

母親違心說了，過得很幸福，說很對不起兒子，讓父親好好待我。

可母親不知道，父親在魔尊重宴醉酒時，聽到他口吐心聲。

他壓根不愛母親，還很喜歡折磨母親，因為她，自己不得不娶。他那時候真希望母親一走了之，別再回來了。可是母親為了妖界回去了，嫁給他。現在，他心裡裝下了一個叫蓉婷的仙女，說是仙界公主。還想著娶了她，把母親給廢了。

父親知道后，決定偷偷帶走母親。母親不願走，是放不下微涼。後來，父親離開魔界，回到神界得知自己在無荒之地，於是寫下書信決定不論生死要帶走母親。

後來，魔尊重宴知道母親和父親的事，更知道母親還生過一個兒子后，勃然大怒，在母親面前殺了父親，最後要殺母親時，弟弟微涼出現，和重宴大打出手。而母親忍受不了父親的離去自刎，最後弟弟才拼盡全力保住母親的肉身。

言至此，石墨嘆氣，又繼續飲酒。

兩兄弟見面，為了救活母親，石墨帶他去神界。往後的神魔大戰，也是他隔空傳陣，帶來了一大堆魔兵。也是後來，他被東君打傷，墮入輪迴井，也才遇到了冷輕露。

說起冷輕露，人間歷劫后，他殺了樓蘭國的王子和冷輕水后，帶一條白蛇上神界。但沒有神令強入神界必定會灰飛煙滅，石墨幾度要保全冷輕露魂魄，可礙於神界的壓迫他只能去尋東君。

其實東君早就知道當年害死凃堯的，就是石墨，雖然不是直接造成，卻也是幫凶。東君本是要殺他的，可他知道石墨是微涼的弟弟，若是能得到焚天紫火自己也會不死，但他又不想放微涼出來報復他，更怕微涼去害凃堯。

只是，石墨用處很大，殺不得。而石墨拚命求他救冷輕露，最後他才跟石墨簽訂契約，他們倆要在他死之前保護凃堯，或者凃堯哪天成為雲海之主。事成后，石墨可以帶冷輕露離開神界，但石墨必定會被削去神力，冷輕露會被削去一些。

而救活冷輕露的辦法，就是兩全之法，也是共生。

只是，被共生的冷輕露若是死了，石墨也會死。所以，即便冷輕露知道了石墨的真實身份，她也無法自殺，但也不想見他。

石墨將他人生的所有秘密告訴了凃堯，凃堯雖然覺得他做的於情於理，可禍害蒼生的事就是錯的。這點，石墨不反駁。

「說了這麼多，你最後想要如何？」凃堯的怒意平復后，語氣非常平淡。

他們之間的友情，也在知道真相后救蕩然無存了。

「放微涼出去，我保證絕對不會讓他對神界做出不利的事，焚天紫火我也會讓他給我。而且，讓他回去魔界，解決魔界內亂不都是你們想要看到的嗎？」石墨輕笑，可這笑讓人看起來太刺眼了。

「如若做到，我也可以答應你。」

『砰——』的一聲，房門被踹開，出現哥白袍飄飄的美男子。

「哥，要談也是我跟她談。只是放我出去換來焚天紫火未免也太輕而易舉了！」微涼語氣冰冷。

「微涼，聽我的。」石墨覺得這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這次，我不能聽你的。你知道的，我一向是個有仇必報的，你若要六界安定，我不僅要出去，還要一樣東西。」

「你想要什麼？」凃堯就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微涼抬起手來，長袖翩翩起舞，但他的手指卻直指她的臉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的眼睛。」

那一刻，凃堯感到頭皮發麻，不知是害怕還是怎的，身子竟然微微顫抖。

「你瘋了，不是答應過我嗎？不許傷她的，她是無辜的！」石墨暴怒，第一次對微涼發火。

微涼冷笑，對凃堯說：「這世間有誰不是無辜的，即便她無辜，可我的眼確確實實被東君給挖了。我瞎了萬年，也恨了他萬年。若要償還就要她的眼睛，否則就是東君的命！」

「你騙了我一次，我還會再信你？」凃堯抿唇嚴肅道。

誰不願看到這世間的色彩后，然後沉入無敵的黑暗。凃堯是怕看不見，但比起失去最愛的人，能活下來，她覺得這點不算什麼。

「這次我絕對做到。」微涼信誓旦旦地說。

「凃堯，你在等等，我跟他好好聊。」石墨二話不說將微涼拉走，就是要跟他商量。

可是，還未走到門口，就聽到一聲撕心裂肺而又凄慘的叫聲，然後空中飄來一股極為好聞的血腥味。

石墨難以置信地挪過身去，他感到手腳冰冷，那種無法言語的愧疚感衝擊全身，竟然讓他站不住腳。

然後，凌空擲來兩顆血淋淋又熱乎乎的珠子。魔尊微涼想都不想抬手接住，然後仰頭大笑。

「瘋子，真是個瘋子！」

「你答應我的，給我焚天紫火。東君欠你的，我替他還了，不許你以後找他麻煩！」凃堯跪坐在地上忍著失去眼睛鑽心刺骨的疼，握緊那沾了血的手對微涼歇斯底里大吼。

好像，這是她最後的力氣了。

「我答應你……」

魔尊微涼拿著那兩顆熱乎乎的眼珠子離開了，而石墨大步跑來，在她耳邊說帶她去找小葯童，還說了一堆的話。

反正啊，她是聽不見了，只感到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也慢慢懂得微涼的感受了。

她不屑地揚起一笑，終於是挨不住昏死過去。

神界雲海的玉清宮，這次掌心的灼痛再一次襲來，東君感到不安。一怒之下震斷了捆仙繩，和邑暘對打幾番后，終於是拗不過他的性子放他去尋凃堯了。

招雲飄向無荒之地的路上，隱隱能看見無荒之地的大門竟然笨重地打開了。

他看到無荒之地吹出陰寒之風，激起滿地飛沙走石，而塵霧之中卻漸漸走出個紅色身影。只是她走起路來摸不著頭腦，還抬起手來亂摸，要不是有越千池攙扶她都不知摔了幾次。

她的眼睛……

東君看到一條黑布遮住了她的眉目，即便看不出染了血，但那臉上總有源源不斷的血流了下來，即便是吃了越千池給予的止血藥。那一刻，他疼得無法呼吸，從踏雲上一躍而下。

「元帝神，是元帝神來了！」越千池看到氣勢洶洶的東君步步走來，引得天色變，嚇得他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哦，他來了啊。你先溜，讓我來。」凃堯四處亂摸，想去拍越千池的頭的，不料手腕被那人大力掐住，她也就不敢亂動了。

「你，你怎麼來了呢？」凃堯笑得很尷尬，只是這眼睛疼得厲害，她卻也只能忍著。

凝望她面色蒼白無力，眉目有黑布遮住，他像笑話她嗎？可不知怎麼的他竟然忍不住哭了，哭的時候也不敢出聲。

凃堯知道他肯定是在心疼自己，但眼下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辦。於是，她非常珍惜地從乾坤袋取出一個菱形小錦盒，小錦盒上還施加了結界，為的就是不讓別人搶了去。這可是救命葯啊。

「來，吃下，吃下就好了。」凃堯非常心急地打開小錦盒，還很小心翼翼地捻起回心丹，另一隻手在撫摸他的嘴巴在那裡。

眉頭，鼻子，嘴巴……

當回心丹湊到東君手裡時，卻被他抬手拍掉。

這一拍，力度非常大，疼得她手指發抖，又如針扎。

「你終於知道疼了吧？」東君眼眶泛淚，鼻子發酸，即便喉痛難以哽咽，他還是要說出傷她的話。

「你瘋了嗎？那是我用眼睛換回來的回心丹，你怎麼能不吃？在哪，在哪呢？」凃堯抬手四處亂摸，一個不穩絆倒在地。

顧不得手臂磕疼，她趴在沙地上胡亂搜尋，在找的時候，手指又被地上的碎石給刮破。可這又算什麼呢？比起失去回心丹，她還能承受更多。

東君望著她這般癲狂地尋找回心丹，連氣她的力氣都沒有。他蹲下來將她抱起，可她不僅不肯嘴裡還嚷嚷著要找回心丹。

「傻瓜，回心丹在我手裡。」東君望著她平靜的樣子，哽咽語氣艱難地說：「我怎麼會意氣用事……」

「在哪？」凃堯回神后逼問。

東君翻開手，然後伸過手來撫摸。凃堯摸到了回心丹，握在掌心笑得很是開心。

「待我玩好，我就取回你的眼睛，還……」

話還沒說完，唇瓣竟被她霸道堵住，撞的牙疼。東君疼的吃痛，更心疼她。

貝齒貝她霸道撬開后，她將回心丹送到了他的口中，怕他不吃，她還故意去吹。東君哭笑不得，直到咽下后，凃堯才鬆開唇瓣。不料，那人怎肯放過。

一頓熱愛纏吻，宣洩的不止是東君的憤怒和疼惜，也是在宣洩凃堯的開心。

這次，他絕對不會離開她了，她也不會是一個人了。

忽的，無荒之地暴動，有黑霧漫出，在黑霧中，有兩盞燈籠逐漸靠近。然後，眨眼間飛出一條龍來，而這龍銀須黑鱗，其中還有個斷了的龍角。它看到下方相擁的兩人時，不禁露出微笑。

魔尊微涼扶手站在龍上，身旁有阿吾，媚娘以及一干人等追隨。

前方的落日逐漸沉入海底，晚霞遍布一方。卻在這時破開一道虛空，那虛空卻是通往魔界的入口。

「我要把眼睛奪回來！」回心丹雖然服下，但要完全康復需要花費百年。

凃堯抓住東君的臂膀，躺在他懷裡說：「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別追了，欠他的我們都還清了，眼下，你得還我了。」

東君雖是不甘，也只能帶凃堯回去療傷。

踏於九龍背上，魔尊微涼一襲白衣獵獵作響，相互拍打著。而他，抬起手來莊重地將纏在眉目間的白綾取了下來，露出的竟是張令人為之嫉妒的清絕之姿。

然後，月牙彎閉合的眼微微睜開，露出的竟是雙珍珠般的眼珠子。

他輕輕一笑，展臂一呼：「魔界，我！回來了——」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