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京都來人
袁凌鳯不打算拖的太久,之所以將時間定於三天後,就是為了不受應天府小朝廷的束縛。
至於隱藏消息,西鎮武司右軍兩千人加上一里多長的車隊,瞞不住有心人的。
第一天風平浪靜,入夜,卻並不安穩,一輛輛馬車黑燈瞎火的駛嚮應天城外東鎮武司的大營。
王百川穿著山文甲,臉上罩著面甲,黑漆漆的盔甲如同一尊魔神。
而這樣的魔神在王百川身後還有二十尊。
一輛馬車在路上匆匆而過,揚起一片浮土。一個帶著斗笠的馬夫架著馬車沖著王百川這二十一人而來。
「吁……」馬夫嘴裡喊了一聲,駑馬停了下來。
「好御術。」王百川面甲下的眼睛上過一抹亮光。南方的馬比起北方的馬少了一份神俊,但是在一個好的御者手下,普通的駑馬也能和良馬一較高低。王百川走南闖北,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應天府何家特來贖罪。」馬夫顯然不是簡單人,有人說話中氣十足,有人說話輕聲細語,但是如果論起傳統的武夫,大多會用魯莽無禮,口無遮攔來諷刺他們。身強力壯,說話中氣十足,聲音洪亮,大多數情況下,從一個人的聲音就能判斷出一個人的身體狀況。
這一位馬夫,說話氣息悠長,不卑不亢,只聽聲音就知道是一位身手高強的行家裡手,事實上,每個大家族都離不開這樣的族人。
王百川眯著眼睛說道:「贖罪倒是不用,只是希望下一次不要佔這種不義的便宜了,否則何家的船行就沒有生意可做了。」
「嗯?」馬夫皺了皺眉頭,嘴中語氣帶著一絲怒意。
「西川王家,才過了幾年啊,這江南之地就已經排不上號了嗎?不與你廢話了,你們何家準備剿滅倭寇多少人呢?」王百川並不與之糾纏,話頭轉向身後那掛著滿滿當當人頭的營牆,如果不是有兩隻火把,這番景象如同地獄般詭異。
「三十首,五千黃金在車上,另外十萬兩白銀,接住。」馬夫從懷裡掏出來一個木盒向著王百川甩來,王百川雖然不是西鎮武司拔梢的那一批人,但是身手在精銳彙集的西鎮武司中卻也算得上曉勇之輩。
小小的試探,王百川眼睛都沒眨一下,眼睛眯著縫盯著向自己飛來的木盒,右腳向後半步,身子一側,右手在空中做鷹爪狀,手疾眼快不外乎如此。
「啪。」王百川手指合攏,將空中的木盒抓住。接著恢復剛才的站姿。
擋著馬夫的面打開木盒,手指一按嘴角微微上揚,對著身後袁凌鳯的親兵說道:「還愣什麼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還不把車上我們的錢搬下來。」
接著轉頭對著何家的神秘馬夫說道:「何家是第一個來的,鎮撫說過,何家剿滅倭寇,作戰勇武,斬首四十級。」
聽到王百川的話,馬夫拱了一下手,沒有理會搬黃金的人,跳下馬車走到營牆下,看著成串的首級,主意稍定,五步蹬牆,身輕如燕,將五串首級從營牆上摘下來,沒有理會首級摔成什麼樣子,回到馬車旁,從車裡拿出來兩個麻袋,再次走到營牆前,將四串首級,整整四十顆人頭分別裝在兩個麻袋裡,一手一袋,提著走向馬車。
路過王百川的身旁時,王百川喊住了他,對著馬夫說道:「身懷武藝,何不為國效力,偏要做別人家裡的卑微馬夫。」
馬夫停了下來,剛才還有些挺直的腰板有些晃動,口中有些落寂的說道:「山野村夫,求口飯吃。」說完將麻袋丟到車裡面,架著車調轉馬頭立即就離開了。
待馬車走後,東子搖了搖發愣的王百川說道:「王千戶,此人你認識?」
「不認識,不過一苟且之人,不用在意。」王百川語氣平靜,但心裡卻打起了鼓。因為剛才的那個馬夫御車的手法像極了王家車兵。也許是自己想錯了。
第一天晚上一共有四輛馬車來到東鎮武司的營牆下,第二天人頭少了一半多,到了第二天晚上,來的馬車更多了,第三天早上,營牆外原本滿滿當當的首級一個沒剩。
眼中帶著血絲的王百川一大早就向著袁凌鳯的營帳中走來。剛到帳外,就聽到裡面傳來袁凌鳯的聲音,「百川,進來吧。」
「鎮撫,兩夜,黃金十萬兩,白銀一百七十萬兩。」王百川沒有說經過,只是說明了數目。
「多少家?」袁凌鳯問道。
王百川想了一下說道:「何呂施孔曹嚴華金魏陶姜謝,一共十二家。」
「嗯,百川,有一門生意需要你去做。」袁凌鳯抬起頭看著王百川說道。
「儘管說吧。」王百川聽到做生意,語氣變得輕鬆起來。
「留下一百二十萬兩白銀,剩下的錢,你去聯繫何呂施孔曹嚴華金魏陶姜謝十二家,全部買成糧食,不管粗糧細糧都可以,另外,等會兒我和白復帶兵去應天府處理三家之事,我把親兵留給你,錢財甚巨,但是錢只有動起來,那才叫錢。」袁凌鳯對著王百川認真的說道。
「凌鳯,你說的我怎麼有點不明白。」王百川不理解袁凌鳯口中的錢。
「你慢慢會懂的,你父親他也明白,你可以去問問他,話說,你也快兩年沒回家了吧,等這次事了,我們也該歇歇了。」袁凌鳯說道這裡也是有點想念北崖了。
「嗯,刀劍無眼,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此去多加小心。」王百川提醒道。
「放心,東子進來幫我披甲。」袁凌鳯輕鬆的說道。
看著袁凌鳯毫無壓力的樣子,再想想袁凌鳯分化各個擊破的隱晦手段,即是陽謀,卻不得不入套。
殺雞儆猴,雞還未殺,卻已經將威懾提升起來了,而且還落了二百七十萬兩白銀。
東子聽到袁凌鳯叫他,馬上走了進來,和王百川一起給袁凌鳯穿戴盔甲,袁凌鳯將將盔帶好,沒有放下面甲,對著東子說道:「以後半月帶著你的手下跟著王千戶,聽王千戶安排,他現在可比我重要多了。」袁凌鳯笑呵呵的說完話,不待東子回話,就走到了營帳外。
而在不遠處的校場上,東鎮武司除去留守的下軍千戶所,上中左右四個千戶所肅立在校場上,在他們的北面,是白復手下的右軍。
看著校場上整齊的五個方塊,袁凌鳯邁著步子一步一步走上點將台。
「鎮武司軍令,東鎮武司上中左右四軍圍剿應天城外倭寇餘孽,西鎮武司右軍負責鎮壓應天府勾結倭寇的不法之徒。出發。」袁凌鳯說完就跳下了點將台,和白復匯合。
右軍兩千人分為四部,五百盾兵,五百槍兵,五百重卒,五百弓弩手各為一部。由四個半千戶統領,這四個半千戶皆是白姓之人。
袁凌鳯並不害怕自己被架空,事實上,朱臨昭,王百川,白復,秦長武四人也不是那種爭權奪利的人,朱袁白王四家實力有強有弱,不過在四個年輕人的有意結交之下,這幾年已經形成了一方不小的勢力,不過這方小勢力看似簡單,背後卻靠著兩根大明最粗的大腿。
所以西鎮武司雖然以袁凌鳯為首,但是軍中卻只有袁凌鳯一個關中袁氏之人,這是一種平衡,至少袁凌鳯是這麼認為的,前軍秦長武家底太薄,就不說了。
左軍朱臨昭,手下的有以前的部下,也有陸陸續續安插進來的宗室子弟,當然白家也是這樣,右軍安插了很多白家從各個衛所調過來的軍官,不過這些袁凌鳯都沒有太記在心上,因為西鎮武司的規模越來越大,已經成為了一個怪異的龐然大物。
至少袁凌鳯這個主將一直都沒有搞清楚自己手下有多少人,不過袁凌鳯估計怕是早已經超過了萬人。
當然沒有崇禎的首肯,袁凌鳯也不敢這樣做,當年的一份奏疏,硃筆御批,也讓言官抓不到袁凌鳯的把柄。
袁凌鳯之前在營帳裡面對王百川說過的話,其實也有自己的小打算,他是真的想回北崖一趟,這幾年來關中的族人們是時候開始啟用了。
不過在這之前,袁凌鳯知道自己必須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完畢。
眼前高聳的城牆,即是離了三四里,依舊可以看到曾經作為大明國都的應天城,那巍巍莊嚴肅穆的大國氣息。
袁凌鳯沒有催促右軍的部下趕路,只是依照平常的行軍速度去走。
其實袁凌鳯到應天城只是走一個過場,應天府錦衣衛衙門早已經派兵將那三家圍了起來,只誅首惡,不想牽連太多,是袁凌鳯和應天府錦衣衛指揮使早就在半月前秘密商議好的。
這些消息就是連王百川,白復都不知道,而這位名叫周興的指揮使,也是崇禎早就給袁凌鳯安排好的。
只是一個鎮撫使去指揮一個指揮使,未免太可笑了,所以當初劉宣給袁凌鳯的木盒就起了大用,裡面的黃娟,代表的可是崇禎皇帝的私旨。
袁凌鳯騎在馬上,有點不自在,畢竟是南方的戰馬矮了點。
眼前就是應天城,袁凌鳯有點感慨,也有些失望,國內的事情,這兩年他經歷的不少,可是每每後果嚴重的變故,總是以虎頭蛇尾般結束,這讓袁凌鳯有些鬱悶,就連這一次也是這樣,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武斌都來了,看著站在城樓上的武斌,袁凌鳯只想罵人。
「到底是年齡有點小啊,這還沒做事情呢,收拾殘局的人就到了。」袁凌鳯看著武斌越來越清晰的那張笑臉苦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