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不完美的結局與……開端
無數的記憶片段在程遠的腦海中飛閃而過。
有那麼一瞬間，程遠甚至感覺，這條小魚才更像是冒險小說的主角。雖然程遠的年齡比它大上好多，但是他三點一線的生活與小魚在廣袤海洋中的冒險相比，著實顯得有些平凡無趣。
恍惚中，他甚至開始有點隱隱期待著接下來的故事了。究竟這條小魚能否突破天生的種屬限制，觸摸到傳說中「天選」的門檻呢？又或者……
然而，遐想在此刻戛然而止。
一道矮矮的水壩攔住了小魚返鄉的道路，從天而降的紅色爪芒解離了毫無防備的魚群。
一些小魚倉惶地嘗試逃離，另一些青魚奮力地反擊。然而缺乏統一集群意識引導的青魚們，不過是一隻只各自為戰的P2，P3階的水生生物罷了。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水浪聲，一條重逾千鈞的【魚龍飛梭】狠狠地撞在面前的水壩上，濺起滔天的浪花。然而，這道殘存魚群能夠組織起的最大幅度的反擊只是讓水壩猛烈地搖晃了幾下。
在一條條魚絕望的眼神中，火紅色的狩獵者們飛快地在小河兩岸旁穿梭，它們頻頻揮動著閃爍著寒光的銳爪，精準地點殺著魚群中想要奮起反抗的個體。而對於一個缺少統御期個體的集群而言，無法湧現出一道統一的行動意念，就如同一個人無法提起任何做事的慾望與動機——這樣的話，即使這個人再強壯也無濟於事！
一名青魚憤怒地衝出水面大聲喊道：
「你們是要把我們吃絕種嗎？大青不會放過你們的！」
這條青魚拚命地向它身旁的同伴們發送著信息流。它很清楚，當躍出水面的那一刻起，它就必然會迎來致命的攻擊——但是至少要有魚躍起來吶喊一聲，讓大家集結起來啊！
然而，它很快便絕望地發現，四周不知何時起飄起了一團團血紅色的霧氣，這些霧氣只有兩個小小的作用——阻斷信息的傳遞，以及暗示霧氣中的個體趕快逃離！
「不——」
一道紅光閃過，毫無反抗之力的青魚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無法瞑目的它很快便被狩獵者們開膛破肚，大快朵頤。
青魚的吶喊聲在紅霧中快速地被分解，被混淆，最終不甘地消失不見。
小河下游的水流漸漸變得渾濁，變得血紅，又漸漸恢復清澈。
岸邊的狩獵者們緩緩圍攏上來，它們細細地攪動著河底的泥沙，不放過任何一條可能的漏網之魚。
在翻湧的泥沙當中，一條銀色的小魚死死地合緊雙鰓，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動靜。在這場P4強度的戰鬥中，只有P1階實力的它完全無法提供任何的戰鬥力。它能夠為魚群做出的最大貢獻，便是安靜地藏在河底，祈禱狩獵者們的「偵測」能力會忽略它的存在，祈禱它們吃飽后就會離開。
……
……
……
無邊的冰冷、黑暗與窒息感襲來，小魚感覺自己彷彿身處千米之下的深海。
它輕微地彈了彈魚鰭，頓時，鑽心的疼痛傳遍了它的全身。
「小噗……其它小噗……還有活著的小噗么？」
它下意識地向周圍廣播了一道意念。
「……在！」
「……好疼啊！大青，救命……」
一道道細若蚊蠅的回應傳來，鮮紅的泥土中，一條條小魚的意念艱難地建立了連接。
「還有……24位小噗！」
小魚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其它小魚的位置，這是它在海洋中經過不知多少次刻意訓練后習得的，近乎於本能的能力。
「狀……狀態彙報！」
小魚顫抖著下意識地詢問道。
「……97%致命傷！最多……撐半小時！」
「嗚嗚……疼。」
同樣身受重創的小魚艱難地匯總著一道道同伴傳來的信息流，它的心漸漸沉了下去。殘存的魚群所能彙集的力量，已經不足以再讓它們回到地面。
小魚急得直想哭，可是它沒有淚腺。
一陣陣虛弱的感覺傳來，它知道自己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可是……
它們不能就倒在這裡啊！至少……至少要有一條魚逃出去，將大家的記憶帶回給大青！
小魚知道，如果說魚群最大的夢想是「天選」的話，那大家最恐懼的事情，便是「種群滅絕」。如果一個族群中，所有的個體都不幸遇難，那將意味著它們自開靈以來學習到的所有知識，甚至於開靈之前所積累的所有遺傳記憶的斷絕！
絕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小魚的感知中，代表身邊同伴的信號開始一盞一盞地消失。但在每個信號消失的瞬間，其它的小魚便會在腦海中收到一條溫暖的信息流——那是離去的小魚以生命為代價傳遞的，最為重要的記憶與執念。
只要還有一條魚還記得，那大家就從未離開。
「一定要……堅持下去……」
小魚在渾濁的泥水中竭力地過濾著殘存的氧氣，一枚枚黯淡的光點從周圍的泥土中析出，一件件本不可能發生的奇迹不斷維持著小魚最後如遠岸螢火般的意志。
只要堅持下去，就一定會有奇迹發生。
一定會有奇迹發生。
一定，會有奇迹發生。
——
——
程遠緩緩地從小魚的記憶中醒來。
他顫抖著抬起雙手，望著面前翻落在草地上的水缸，但此時的水缸中已經空無一物。
「這……就是『讀我』的含義么？」程遠愣愣地問道。他茫然地環顧四周，然而他看到的，只有一團團正在向他的身體徐徐飄來的破碎光輝。
依靈默默地點了點頭。由於這個位面中「信息守恆」定律的存在，想要複製一段有效信息，需要付出至少具有同等信息量的信息光點作為代價。而這隻奄奄一息的小魚，即使在依靈的幫助下，也無法支付「複製信息」所需要的代價了。
既然無法支付「複製」的代價，那就只好將自身作為代價。就如同剪切一個文件，或者讀取一塊不再有供電的易失性存儲器一樣。
程原、程遠和依靈閱讀了小魚的記憶，而當幾人讀完這段故事的一刻，小魚的身影也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不見，只餘下空中星星點點的光輝。
隨後，這些光點緩緩沒入程遠的身體。他腦海中不斷吸收著光點的大黑手指通道，在這一刻對信息光點的處理方式顯得格外一視同仁。
程遠愣愣地朝自己的胸口抓了幾下，然而，他最終只能無力地望著這些光點從自己的指縫中溜走。
「阿遠，橙喵回來了。」
一個悶悶的聲音在程遠的腦海中響起。顯然，地球位面中程原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程遠聞言抬起頭，只見遠處一道金色的流光越過丘陵，正在飛快地朝二人所在的位置而來。
此時，程遠身旁的少女也緩緩直起身。
「程遠……是時候回去了，我們決不能讓那些傢伙得逞！」
青年點了點頭。他從少女的語氣中隱隱地感覺到，她可能是從小魚的記憶中發現了一些其它事件的蛛絲馬跡。
不過，不管如何……
程遠恨恨地看了一眼四仰川叉地躺倒在地的幾隻狐狸。他的腦海中，再次緩緩浮現出小魚的身影。
你們的記憶，我一定會想辦法將它交還給魚群。
請放心吧。
——
——
「嘿嘿，依靈，看本貓找到了什麼！」
貓娘在距離二人百米處的距離停了下來，她伸出雙爪，摩挲著空中那道之前設下的半透明屏障。
彷彿是感受到了同源的氣息，屏障上很快便打開了一個缺口，貓娘的身影從缺口中一閃而入。
「沒有抓到那隻狐狸么？」
望著雙手空空的橙喵，依靈有些訝異。要知道，她之前可是信誓旦旦地向程遠保證，如果橙喵親自出手——哪怕只是投影，那條狐狸也絕無逃脫的可能！
「因為本貓找到了更有趣的東西！」貓娘得意地搖了搖爪，她朝著少女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去：「依靈你快來看看，這是什麼？」
聞言，程遠也有些好奇地抬頭望了過去，不過在這個距離上，以他的視力並不能看清貓娘手中的東西。他只能隱約看到，貓娘的手腕上似乎纏著一道淺淺的純白色光輝。
「找到天天的蹤跡了？」程遠下意識地問道。
「啊……啊？和天天沒有關係啦！」貓娘罕見地愣了一下，她腳下的動作更快了一點：「為什麼這樣說？」
「額，那好吧，我猜錯了。」程遠有些沮喪地嘆了口氣，他的心思大半還沉浸在小魚的記憶里。
隨後，青年的注意力從貓娘的手腕上移開了，然而當他的目光集中到貓娘臉上的一刻，他愣住了。
「程……程原？？」他下意識地在腦海中喊道。與此同時，他飛快地轉過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
「大笨蛋，你怎麼啦？」依靈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程遠。
程遠有些疑惑地回道：「橙喵她怎麼……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依靈被程遠莫名其妙的問題問得一愣：「哪裡……」
忽然，一絲不妙的預感湧上了少女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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