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三凈肉
一行人馬沿著咸陽街市走向前走了很久,快到午時了,也沒看到幾個行人。
街道兩邊的門面房也都門戶緊閉,偶爾看到幾個巡街小吏,看向這邊的眼光也怯生生的,看到官兵的裝束,也無人敢上前搭話。
「莫非是這裡的人都跑光了?」
大家同時在心裡想著,行進的速度也因為這個心思作怪慢下來。
秦風也是這個心思,雖然他從史書記載看到戰亂后城市蕭條、繁華不再的描寫,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會到這個地步?
由此推理,被劉曜掠走八萬精壯的長安恐怕只能更糟,只怕這次自己師兄弟一行去了長安,不但要想方設法填飽肚子,還要時刻防著胡人侵襲。
難怪老話說得好:「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自己穿越到大晉,重新得到的二十多年壽命,難道老天爺是白玩兒給的么?」秦風找了個安慰自己的理由,心裡好受多了。
想到這兒,自嘲的撇了撇嘴,抬起頭望望灰濛濛的天,感受一下迎面吹來的冷風,激情未起,腹中卻軲轆起來。
大家似乎都和自己一樣,飢腸轆轆,每經過一條街,一行人的眼光都要挨家挨戶掃蕩幾遍,炙熱的目光都快把凋敝街道點燃了,也沒有發現一處有賣飯食的店鋪,整個城市甚至連炊煙也沒看到。
秦風在懷裡摸了半晌,抽出手來,把指尖里幾顆餅粒塞進嘴裡,咂磨半天,徒增幾分飢火,只好解下水袋喝兩口水壓壓,一直到水袋裡再也滴不出水時,坐在馬上顛簸著,肚子里咣理咣當地。
——早知道,就不那麼大方地把所有的食物都給路上的難民了,現在倒好,終於體會到久違的飢餓滋味了!
「大師兄,咱們的乾糧完了,車上也沒有糧食了,你看能不能在哪兒找點吃的?」令狐統軍湊上來添亂,頓時秦風感到無數雙閃著綠光的眼睛向自己看來。
「邪了門兒了,酒肆、客棧我都看遍了,都關著門,連人氣都沒有,要不要我派兩個師弟去前面的街上找找,看能不能找個糧店買點糧食做頓飯?」秦風和身邊副將商量道。
那名副將面現難色,低聲道:「恐怕沒那麼容易找得到!」
見秦風詫異地看著他,副將接著又低聲道:「上次我與大人途徑此地,即便渭城府衙也湊不出多少糧食供應,隔了這麼久,只怕還不如當日!」
說完,見秦風依舊拿眼睛看著他,勒住馬,乾咳兩聲又道:「好吧,我們暫且先去渭城驛站碰碰運氣,就算他那裡找不到糧食,給咱們戰馬補充點草料應該不是難事!」
於是,一行車馬跟著他穿過兩條街,到得一處有著七八間房的驛站門前停住。
令狐統軍見驛站大門半開著,走上前,這才看到另一扇門早已不在門軸上,只留下那半扇門在冷風中來回搖曳。
他輕輕走進去,見靠後的一間房後有若隱若現的炊煙飄起,裡邊隱隱有人聲傳出,心中一喜,徑直走到門前,對著兩扇微開小門發聲問道:「有人嗎?」
秦風早已下馬,剛剛邁步進門,見他一問之下,人聲頓止,正要提醒令狐統軍一聲,忽見旁邊一間房房門「咣當」一聲被人從裡面拉開,一柄朴刀探出,跟著從裡面跳出一名小吏。
「有人衝擊驛站!」
隨著小吏一聲驚呼,屋裡又陸續衝出手持長刀三名小吏,就在這時,副將領著兩名兵卒進來,大聲呵斥道:「亂叫什麼?看清楚,我們是雍州刺史賈大人的親兵!」說著話,亮出腰牌。
等四吏看清三人的裝束,又聽了副將說明來意后,那名持朴刀的漢子到驛站外面,看了看外邊一百幾十號兵卒和車騎,一臉難色地搖頭道:「將軍,實在對不住,驛站里的所有糧食加到一塊,可能也只夠每人半碗稀粥!」
他說完,看到眾人疑惑的神色,又道:「這樣一來,我們幾個過了今天,可能粥也喝不到了!」
「那草料呢,總不成連草料也被你們就著粥吃了?」副將撇嘴問道。
「這倒不成問題!」手持朴刀的小吏沖其餘三人擺手示意,讓他們把秦風師兄弟的馬匹都牽到後院牲口棚去。
拖車的馬被牽走後,馬車暫時停放在前院,賈夫人和一名中年僕婦被安排在一間大房內歇腳,水兒則拉著賈鶯跑到秦風跟前,鬧著要出去玩。
秦風正在為大家怎麼填飽肚子發愁,見水兒和賈鶯過來,皺著的眉頭忽然展開,轉身叫過令狐裘過來,耳語了幾句,令狐裘臉上笑容乍現,連連點頭,叫上令狐統軍令狐政等十幾個師兄弟急急匆匆就出了驛站大門。
「他們幹什麼去了?」
「總不能就讓大家只喝點稀粥,我讓他們去再找點別的吃的東西!」
「找啥吃的?」
「沒什麼,就是去渭水邊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撈幾條魚烤著……」
水兒不等他說完,拉起賈鶯就要往門外跑,邊跑邊說:「我倆也跟過去幫忙!」
秦風忙閃身攔住大門前:「外邊人煙稀少,就你們兩個,危險!」
水兒「倉」地一聲把掛在腰間的短劍抽出一半道:「有我呢,不怕!」
秦風被她的豪氣給逗樂了:「我怕了你了!好吧,我陪你們一塊兒追他們去!」
說完,讓開身子,等她蹦跳著拉著賈鶯出門,自己背著手跟在後面,朝眾師兄弟們的背影追去。
一行人很快就渭水邊上,很快就找到一處水灣。
說是水灣,可能是去年秋水漲時留下一灣水,因為與河道中的流水相離,所以實際上就如同一處類似上凍的池。
冰層很厚,令狐兄弟試著踩上去,接著陸續用長劍開始鑿冰取魚。水兒則拉著賈鶯的手,在岸上跳著腳為他們鼓勁兒。
干這活,令狐裘很是拿手,他讓眾兄弟遠遠散開,然後在冰上選三個點,畫上三個直徑約半尺的三個圓圈,從靴中取出匕首,沿著圓圈邊緣,用一塊鵝卵石砸擊匕首,很快就鑿下一小塊圓形冰蓋,然後從腰間取下一個網兜,下到水裡,接著,又跑去另外兩處照樣做了,然後把濺滿冰屑的雙手在衣襟擦了擦,道:「好了,等上三盞茶的功夫再過來取魚吧!」
說完,叫大家眼睛直勾勾地瞅著冰口,一彎腰,脫了鞋襪,編起褲腿,站起來在腰間又取出一隻包裹,手一抖,變戲法似的又取出一張大網,叫道:「大家都別乾等著,冰洞里只有小魚,熬湯可以,想吃大魚的跟我去河裡捕魚去!」
說完率先下了河,領著七八個人扯著網,順流而下,沒走出十幾步,一隻鯉魚躍出水面,看得水兒大聲叫好,喊了幾聲,忽然想起什麼,眼中淚光瑩然。
秦風知道她想起曾在黃河邊上打魚的爹娘,伸手撫了撫她頭上的的幾根亂髮,對賈鶯道:「我這位二師弟,別的不說,撐船打魚以前在涇渭一帶沒幾個不服他的,是吧,水兒?」
水兒抹了抹眼,笑道:「那當然了,他的水性也最好,河裡發大水時,就他撈的東西多,你們看,那張大網扯直了,應該網到不少魚了!」
話音未落,就聽令狐裘笑著在下風喊道:「不愧叫水兒,這水裡的什麼事兒都瞞不過你,好吧,這就讓你看看!」
說完,幾人合力,將網收緊,一起向岸邊兜過來。
眼見著網裡鱗光閃閃,幾十條大魚奮力撲棱著身子,將岸上的沙土拍得啪啪作響,很不情願地被拖到岸上。
這情景落在三人眼裡,一路上很是矜持,極少說話的賈鶯也不由大聲叫起好來。
只見令狐裘拿出一根魚線,從網裡將這些魚從腮邊一條條穿上,然後環形放在水裡,從同伴手中拿過一桿短槍,深插在沙土中固定住魚線,抬頭沖三人一笑,然後又趟入水裡,準備打下一網。
雖說這一網捕了有幾十斤魚,可對百十號人來說可能要想吃飽肚子,可能還有些距離,所以秦風只是微笑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忽聽身後一個公鴨嗓般的聲音響起:「爹,你閉著眼睛,難不成是想吃』三凈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