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留後患(二)
左名揚握著方向盤的手有些顫抖,這是他逃亡的第三個小時,抑制FL261912藥效的試劑注射到身體里以後,他渾身都痛得猶如火燒,最開始的時候甚至連握住方向盤的力氣都沒有。
熬過了這段時間,他的身體漸漸恢復正常,但是後背傷口處襲來的疼痛越來越鑽心。其實即使蘇巍不對他用藥,他的能力也支撐不了太久了,改良的FL261912大大降低了對壽命的影響,但代價就是藥效只能維持兩個小時,功效也不如改良前的強。
從剛剛逃出來開始,他就給紅頭翁和六月雪打了數十個電話,但是對方一直不接。左名揚此刻惴惴不安,他不知道鬼目會不會原諒他的無用,近幾年來他沒能傷及任何一個維安局成員的性命,唯一的功勞就是收集來了一些內部信息。但在鬼目眼裡,那些消息也許毫無價值。
左名揚忐忑不安地咽了下唾沫,嗓子因為缺水火燒火燎得痛,但他連下車買瓶水的勇氣都沒有。誰知道哪裡有人等著伏擊他,事到如今,他不準有一點閃失出現。
紅頭翁終於發來了消息,告訴他不要立即回總部,鬼目正在氣頭上,搞不好會把他當成小白鼠,試驗新研製出來的葯。左名揚只好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在一處人跡罕至的樹林邊停了下來。
雖然目及之處連個人影都沒有,但他還是沒膽量下車。他把窗戶打開一條縫,將座椅向後調了調,疲憊不堪地半闔著雙眼,不過仍保持著應有的警惕。他草草處理過自己的傷口,但是鮮血仍舊不停地湧出,被血浸透的衣服黏連著真皮座椅,濕漉漉地貼在後背上。
突然有人輕輕敲了敲車窗,左名揚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握拳做攻擊狀。車外面站著個年輕男人,皮笑肉不笑地對他說:「白蘇前輩,初次見面,我是鹿韭。」
左名揚細細打量了他片刻,才認出來他是兩年前才加入ICV的小夥子,雖然從未謀面,但是組織總會及時更新新成員的資料,所以他有點印象。左名揚於是放下了戒備,問道:「是紅頭翁讓你來的?」
「對。」鹿韭畢恭畢敬地說,「鬼目先生對前輩您有些不滿,您要是現在回去,只怕是要撞到槍口上了。所以紅頭翁讓我來接您去個秘密的居所,好歹將就著住上幾天,等鬼目先生的氣消了您再回去。」
「讓你們費心了,那是在什麼地方?」左名揚鬆了一口氣,好在紅頭翁替他思慮周全,不然他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這幾天也只能在外面避避風頭了。
鹿韭謙和地微笑,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前輩放心,是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沒人會發現您。我這就帶您去吧。」
「好。」左名揚沒有絲毫懷疑,準備讓他上車。鹿韭打開車門躬身將要進去的時刻,左名揚一轉臉,看見樹林之中隱隱約約露出些許灰白的頭髮。
他仔細一瞧,心裡大驚。瘦客,那是瘦客!他就埋伏在不遠處的樹林里。那麼慈姑也在這裡了!這年邁的夫妻倆一直深得鬼目的信任,是ICV里專門負責「清理門戶」的,任何有叛變嫌疑或者完全失去價值的成員都會在見了他們之後,變成連屍首都找不到的孤魂野鬼。
左名揚驚覺他已是鬼目心中的棄子,很可能死於自己人的槍下。他又驚又怒地企圖將鹿韭推下車,然而此時的他已經沒多少體力,拳頭落在鹿韭的身上猶如軟綿綿的麵糰。
「對不起了前輩,第一次見面竟然就是來要你的命的。」鹿韭淡定自若地用手槍指著左名揚的腦袋,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陰狠。
左名揚虛弱地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問道:「誰讓你來殺我的?紅頭翁還是鬼目?」
「有什麼區別呢?」鹿韭嗤笑著聳了聳肩,「你本該和維安局的人同歸於盡的,結果竟然逃出他們的重重包圍,僥倖逃生。你覺得鬼目先生會覺得你是用什麼換回自己的這條命的?」
「你們懷疑我和維安局勾結?可笑,我是靠自己的能耐費勁千辛萬苦才逃了出來,你們無憑無據,就要殺了一個為組織賣命將近二十年的人嗎?我要見鬼目!我……我要見六月雪!」左名揚仍想垂死掙扎,他不能就這麼死了,他還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孫子,他若死了,誰能護他們周全。
鹿韭嘲諷地說:「見六月雪有什麼用啊?不過是鬼目先生身邊一個靠色相才得以生存的女人,你還以為她說的話真有什麼分量不成?再說了,就算鬼目真給她說話的機會,她也不會替你求情的。」
左名揚憤懣不已地扯著鹿韭的襯衫,聲音嘶啞地叫嚷著:「你胡說!我和六月雪曾做了多年夫妻,還育有兩個女兒,她不可能見死不救!」
鹿韭無奈地看著抓狂的左名揚,就像在注視著一個執迷不悟的瘋子。「切,這段婚姻對她應該是恥辱吧,不然她也不會多年來連提都不願意提你,一心想陪在鬼目身邊,想著如何能得到他的信賴和喜愛。」
「那只是權宜之計,為了讓鬼目請醫生醫治我們的小女兒左姝,如果不是為了討好他,我們倆斷然不會加入ICV!」左名揚緊抓著鹿韭的肩膀,咬牙切齒地說著。
鹿韭嫌惡地一根根掰開他沾著血污的手指,拍了拍自己被弄髒的白色襯衣。「嘖……你們的女兒左姝病早就好了吧,而且也已經為ICV效力多年了。呦,瞧你這表情,還不知道吧?ICV里絕大部分人都知道你這個窩囊廢被六月雪和鬼目耍得團團轉,可憐你還一直蒙在鼓裡。哎,你知道你那個女兒有多慘嗎?六月雪幾個月都不會去看她一眼,偶爾瞧見一次啊,滿臉都是嫌棄的表情。最近她不知道去哪了,六月雪竟然一點都不著急。你還真以為她是為了孩子忍辱負重的慈母啊?真是笑死人了!」
鹿韭臉上輕蔑的笑容消失不見,突然難以置信地向車後座看去。一個嬌小的女孩兒悄無聲息地探出腦袋,慢慢直起了身子。而此刻那女孩兒手中持著的槍,正對準了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