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冰刃
熹微的陽光透過鐵窗投映到左姝的臉龐上。她雙腿蜷縮,蹲坐在角落裡,後背倚靠著牆壁,眼神空洞地注視著前方。如今,距她試圖自殺的那天已有三個星期了。
她不想下半生都毫無尊嚴和自由地度過,但維安局偏偏不遂她的心愿,硬是將她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左姝察覺到有輕微的腳步聲,一個人影隨即映在了鐵欄杆外的地面上。她微啟嘴唇,有氣無力地說道:「既然來了,就別藏著了,出來一見吧。」緊接著,柳未珂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視線里。
左姝眯著眼睛瞧她,懶散地托著自己的下巴。「你怎麼來了?是來嘲笑我這個失敗者的嗎?」
柳未珂注視著她那張和左婧幾乎一模一樣的臉,說道:「我來看看你過得怎麼樣。」
左姝冷冷說道:「呵,你們維安局的人怎麼都那麼熱衷於扮演聖人的角色?我過得怎麼樣,不是明擺著的嗎?冷清、壓抑、絕望。這就是我現在的處境,你滿意了嗎?」
柳未珂看著她消瘦的臉,說道:「如今的處境,是你自己的選擇。左姝,你知道嗎?我雖然恨你,可是一見著你這張臉,竟還是覺得親切。」
左姝木然冷漠的表情漸漸有了變化,她苦笑一聲,說道:「你和左婧很熟對嗎?」
「對。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她了。」
左姝有些遺憾地說:「說來可笑,我和她是親姐妹,我卻一點都不了解她。」
柳未珂說道:「她肯定也不了解你,她不會想到自己的姐妹會是這樣的人。左姝,你可真是會演戲啊。那天在玉成酒店你假意攔著李旻和六月雪,結果還弄傷了六月雪。是不是心裡很內疚?」
「不,我一點都不內疚。那兩個人不管受了什麼罪都是應得的。六月雪那個女人,一心想攀附鬼目,從來不把我這個親生女兒放在心上。她為了站穩腳跟,可以把我當做垃圾棄之不顧。而李旻那個小嘍啰,心裡厭惡六月雪,卻又忌憚她,所以從前在ICV的時候只敢把怨氣撒在我身上。我的父親不在身邊,母親又是個鐵石心腸的,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到大過得還不如個孤兒!」左姝越說越激動,她緊攥著拳頭,聲音高亢,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柳未珂靜默地看著她,待她情緒稍有平復后才說道:「不管你受過多少苦,這都不能成為你傷害不相干的人的理由。你對這世界的不滿與怨恨,不該讓無辜者去承受。」
「呵,我最討厭你們這種愛說教的人。滿口虛偽的仁義道德,只不過是因為你們沒被逼到我這種境地而已。」左姝嗤笑一聲,目光冰冷地看著柳未珂。
柳未珂看著滿心怨恨的左姝,腦子裡又閃現出她那猙獰的表情以及流著鮮血的顧思屹。她的手指一點點攥緊,心裡像是壓著重物,讓她連呼吸都沉重起來。
「不管怎樣,維安局的人都和你無冤無仇,你不該把矛頭對準我們。如果有一天,你敢傷害我身邊的人,我絕不會讓你好過!」柳未珂逼視著她,堅決地說道。
左姝面無表情地把手搭在膝蓋上,後腦勺一下下地敲擊著牆壁,似乎不想再理會她。
柳未珂努力平復下心情,轉身離去。
兩分鐘后,左姝正蹲坐在角落裡閉目養神,便聽見了皮鞋接觸著地面的聲音。她猛地睜眼,看見了一個背對著她的男人的身影。那男人穿著黑色風衣,頭上戴著深色帽子。那寬大的帽檐在地上投射出一片陰影。
「不愧是火棘,就算是在這牢獄之中,也能來去自如。」左姝面露喜色,慢慢站起身來。「想到救我出去的辦法了嗎?」
那男人並未回頭,只是聲音低沉地說道:「想到了。有一個辦法絕對可以讓你脫離這不見天日的地方。」
「你是不是想利用異能把我直接帶走?太好了,火棘,我就知道你最講義氣,不會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左姝欣喜地說著,漸漸走近了那男人。
然而她突然發現,在那男人後頭還藏著一個瘦小的女孩子。她悚然一驚,驀地停住腳步。「你不是來救我的,你是來殺我的!」
那男人冷冷說道:「失去利用價值的人,是不該存活於世的。」
左姝突然覺得這狹小的空間里出現了陣陣陰風,身體如墜冰窖,寒冷異常。她驚駭萬分地看著自己結了一層寒霜的雙手,瞳孔倏忽間放大。
她聲音沙啞地叫喊著:「火棘,你不要輕舉妄動!我要是死了,維安局遲早會懷疑在他們的內部還潛藏著一個卧底……」
左姝的話音在看到那女孩兒手心裡的冰刃后便戛然而止,她哆哆嗦嗦地後退著,一直到身體猛然接觸到後面冰涼的牆壁時,才不得不停下。
那男人始終背對著她,倨傲冷漠地說道:「你活著就會成為我最大的心腹之患。你放心,我會小心謹慎,不會讓他們懷疑到我的。」
他身後的女孩兒得意地挑了下眉毛,右手一揮,那堅硬鋒利的冰刃便疾速飛起,徑直刺向了左姝的身體。
左姝痛得想要尖叫,但那叫喊聲哽在了喉嚨里。她大睜著眼睛,神情驚懼不安,肩膀不停地顫抖著。她雙腿一軟,無力地倚靠著牆壁跌坐在地,鮮血瞬間滲透了她單薄的衣衫。
剛剛出手的女孩兒摸了摸自己冰涼的手臂,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嘴唇有些蒼白。
那男人略一側頭,說道:「月宴,你以後要勤加練習了,不要反被自己的異能影響。不然,要是遇上個稍微厲害點的人物,恐怕就會傷敵一百,自損三千。」
那女孩兒不服氣地撇了撇嘴,但還是說道:「我知道啦。」
「咱們趕緊走吧,免得被人發現。」那男人抓住女孩兒的肩膀,兩人的身影便瞬間從這昏暗的地牢里消失了。
當楊明主任看到地牢里猩紅的鮮血時,他臉色鐵青,揪過站在他身邊的守衛,厲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是怎麼看守的?」
那守衛膽戰心驚地說:「我也不知道啊,今天除了柳副隊,沒有任何人來看過她。而柳副隊離開的時候,她還好好的呢。您說,她會不會是畏罪自殺啊。」
楊明主任說道:「這裡連兇器都沒有,她拿什麼自殺?」
「也許是冰錐之類的物體,剛才她的衣服冰冷異常。你們感受一下這裡的溫度,也比往常更陰冷不是嗎?」顧思屹說道。
柳未珂看著地上觸目驚心的血跡,思忖了片刻說道:「可是她又怎麼會得到冰呢?她雖然之前就自殺過,可我看她今天的樣子,也不像完全沒有求生慾望。會不會,是有人為了封她的口才下了毒手?」
顧思屹說道:「對,通過伍皓遇襲的事情可以斷定左姝是有同夥的,也許,她的同夥見她身陷囹圄,害怕她供出對自己不利的信息。」
「可她的同夥又是怎麼順利對她下手並掩人耳目的呢?」柳未珂百思不得其解,表情十分困惑。
「這也許只有左姝能給我們答案了。她雖然失血過多,但是還一息尚存,儘力搶救也許還有希望。」顧思屹嘆了口氣,表情有些無奈。
楊明主任在牢房裡來回踱步,神情嚴肅地說道:「左姝同夥的事情我會派人暗中調查,但是你們不要大肆宣揚這件事情,以免人心惶惶。不管怎麼說,伍皓一案已經了結。你們這些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他拍了拍顧思屹的肩膀,轉身離開了清冷的地牢。
顧思屹看著臉色有些憔悴的柳未珂,輕聲說道:「看你這無精打採的樣子,等維安局裡太平些了,咱們出去散散心,你也轉換一下心情。」
牢房裡濃重的血腥氣鑽進了柳未珂的鼻腔里。她看著腳邊的那片殷紅之色,若有所思地說:「只怕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等著咱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