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賜葯
晉澤遠的近侍被氣得半死,兩個大活人站在這兒,那小子怎麼舔臉說沒人的?
他正要發火卻被晉澤遠攔住:「別急。」
近侍閉嘴,他也不想自家主子跟大梁公主扯上什麼姻緣,但這麼憋屈的法子還是讓人窩火。
「沒人?」
銀面算師也跟著張望,果然除了洛歧別無旁人,但他反應很快:「小老兒是建議殿下到南邊兒去,方能找到姻緣吶。」
梁最眯了眯眼。
顏翩躚則抱肩一笑:「這小老頭哪兒來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先成親,再繼位,是庄國相那群老傢伙給梁最使得最大的絆子,偏偏當年元善女君的確是這麼做的,而梁最極為敬重祖母,根本不可能拒絕。
銀面算師只露在外頭的一雙眼珠子動來動去,顯得好不滑頭:「小老兒絕不敢信口胡謅,您只要留在城中,不出三日,南邊的姻緣也會撞進您的懷裡。」
「放肆!」衛寒怒喝,梁最的視線卻飄到酒樓上。
洛歧已經躍下酒樓二層,朝這邊跑來,覺察到她的目光動作則有一些拘謹,但看起來似乎真的沒在上面見到什麼人。
而晉澤遠此刻藏身店內,透過隔板縫隙窺見那揚頭看來的梁最。
他身為大晉太子自是見慣群芳,梁最這種氣質超凡的也不是沒有,但經過這銀面算師一番胡攪蠻纏,她的面貌又籠上一層說不出的味道。
「這小子也太不知好歹了!竟然敢警告咱們,您聽他那話,還不管您是誰都不會放過,他知道您是誰嗎他!」近侍不屑,根本不信洛歧能猜到晉澤遠的身份,現在全天下人可都以為晉澤遠正帥軍同突厥對峙呢。
晉澤遠這才收回心神,想到洛歧方才寒意逼人的警告,不以為意地笑笑,此時方露出幾分名動天下的君上之風:「一個牽馬小童,能奈我何。」
非是他自矜身份,而是晉梁素來風氣如此,門當戶對何其重要遑論梁最這樣的一國儲君。
即便他看出洛歧對梁最的心思,也壓根不放在心上。
樓下,人群散去,梁最顯然沒將銀面算師的話當一回事,只是揮手離開,一場原本要發酵至梁晉兩國的判詞竟這樣銷聲匿跡。
而銀面算師原本掐著手指低頭走,忽然像撞見鬼了似得渾身一哆嗦,幾步衝進最近的客棧要了間上房躲起來,直到天黑也不曾露面。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晉澤遠剛巧也在這家客棧入住,近侍說了算師住在哪間房,他敲了敲桌面:「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知道爺想去,屬下夜行服都準備好了!」
晉澤遠搖頭:「同在一個屋檐下,用這些作什麼?」他一推門,就往算師房間走去,曲指咚咚叩響房門。
「知道住哪兒了?」梁最問。
白芷將地址報上:「那算師也不曾掩藏,就在客棧里?」
洛歧上前回話:「小的替您走一趟,一定查清因由。」
「沒了?」梁最眉頭上挑。
「還……還有,」洛歧低著頭頗有些為難。
梁最掃了眼,「白芷,你去找衛寒,讓他把我今早吩咐的事辦了。」
白芷看了洛歧一眼,撇撇嘴,退出門。
洛歧又看向沒事兒人一樣坐著的顏翩躚,顏翩躚可不像白芷那麼好打發:「幹什麼?連我也瞞著?梁最!」
「待會兒我悄悄告訴你,先出去。」梁最一邊哄一邊揮手趕人。
顏翩躚磨牙,跟洛歧擦身而過:「好小子,她身邊的人你都得罪個遍吶。」
洛歧連個眼神都沒回她。
殿下有了他,根本不需要旁人礙手礙腳。
顏翩躚嘭地一聲關上門,梁最則搶在他前頭開口:「不用跪我,站著回話。」
洛歧打消了下跪的念頭,規規矩矩垂著手招待:「您在夢中說過,會有人放謠言攪亂您的姻緣,小的看到銀面算師,就覺得不妙,所以才阻攔。」
梁最唇邊帶笑,玩味地端起茶盞吹了吹浮沫,一層薄霧籠罩了她的眼。
「你覺得,我會信你嗎?」
「殿下不信。」洛歧回話,梁最鼓勵地看著他:「接著說。」
「但殿下也無法解釋我的存在。」洛歧第一次對上樑最的視線,那雙黑瞳比初見時還要明亮,又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洞,藏著未知的風險。
但古怪的是,梁最竟一點兒也不覺得危險,好像那醞釀風暴的詭譎黑洞是她最為熟悉的東西。
梁最站起身,「你知道對於一國之君,無法解釋的人會被怎麼處置嗎?」
洛歧單膝跪地,手狠狠按在心口:「但殿下不會殺我。」
「你怎麼知道?」梁最危險地眯起眼。
她想到了許多可能,洛歧不但聰慧過人還通曉人心,能耐莫測,留下來很可能是個禍患。
洛歧很想任性一把,就賭殿下不會殺他。
但理智告訴他,自己之於殿下如今就是一個突然持龍珏出現的「陌生人」,這風險冒不得。
「我願服下毒藥,受殿下控制,直到您完全信任我的那天。」
「還真是我的好徒弟。」梁最笑著從懷裡取出一隻小玉瓶,洛歧對此並不陌生。
大梁皇室並非看到得那般透明,而梁最被稱作鐵血公主,也絕不是用溫柔手段得來的,用毒暗殺陷害,只要有必要她並不吝嗇,甚至許多她手中死士都以能得殿下賜葯為榮。
因為只有賜了葯,才能成為梁最最心腹的利刃。
洛歧一口吞下那葯,眼都沒眨。
梁最收好藥瓶坐在椅子上盯著他,足有半分鐘,才忽然道:「小東西,我好像被你算計了。」
洛歧臉瞬間通紅,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顏翩躚在門外急吼吼敲門:「還沒完事兒呢,趕緊的,有大消息來了!」
「等會兒再跟你算賬,」梁最留下狠話,洛歧瑟縮一下又乖乖跟在梁最身後,殿下打他罵他都使得,反正現在命交給殿下了,殿下要怎樣都行。
這份不得已,讓洛歧徹底紮根在了梁最身邊。
門外,顏翩躚拉扯梁最往一邊走,還道:「那小子識相點啊,別跟過來。」
梁最苦笑:「你能再小心眼兒點?」
「不管,你聽不聽吧。」顏翩躚有扇苑的秘密消息網,自然值得一聽。
梁最揮手,洛歧後退幾步伺候。
「消息可靠?」梁最肅容
「千真萬確!」顏翩躚拍胸脯擔保,還挑釁似得看了洛歧一眼。
梁最卻沒心情看她爭風吃醋,大步走到院門口:「白芷,傳鄭城縣令速來覲見,另派人持我的公主令到驍勇軍示警,封城戒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