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休想活命
矩州。都督府內。
世襲都督王卜昆盤坐於地,面色焦急,對身旁一位官員道:「在我的領地出了這樣的大事,這可怎麼辦才好呀?」
王卜昆是本地蠻僚部族的首領,本族名叫得昆,自從被唐王朝封他家先輩為本州都督后,本家便一直沿用王姓漢名。
本地雖為羈縻州,可在唐時,羈縻州也分幾種情況,其中被朝廷管束最嚴格的,就是在朝廷軍事力量籠罩之下的羈縻州,雖然長官由部族首領世襲,內部事務自治,但必須行進貢,執行朝廷的敕令,按照要求提供軍隊物資。
矩州就是這種類型的羈縻州。因此,王卜昆向來對履行朝廷的命令不敢懈怠。他身旁坐著一位漢人官員,名叫吉江,是朝廷臨時委任到矩州的經略使。委任他來,實際上是楊國忠的安排,他的主要任務便是「安頓」好李林甫的家人——李崢和李岫。
要說這個吉江也有些來頭,他的堂兄是吉溫,之前本是李林甫手下的得力酷吏,被李林甫保舉為戶部郎中兼御史,而且和李崢頗有些交情,等李林甫死後,吉溫便如牆頭草般馬上投靠了楊國忠,成為了楊國忠的心腹,不但自己的前途沒受到李林甫的影響,而且還步步高升,這便把他的堂弟吉江舉薦給楊國忠。
楊國忠委任吉江來到矩州當了經略使,便密令他伺機除掉李崢兄弟。經略使有監察羈縻州軍政之責。吉江上任矩州,便對王卜昆面授機宜,道明把李林甫家人發配到矩州的真正緣由。王卜昆聽聞實情,表了忠心。
吉江見這個部族首領肯為楊國忠賣命,這便安下心來,許了他很多好處,便放心大膽的布置了殺害李岫李崢兄弟的計劃。
吉江為此專程從內地帶來了一隊衙役,就是後來追殺李崢的不良人。先是由王卜昆負責找來幾個部族兵士,化妝為叛匪,深夜劫營,謊稱是為營救李岫李崢,還傷了幾個負責看管他們的軍士。
後來經略使吉江「慌忙」趕到,查明案情,對李岫李崢兄弟道,「我與兄長原本受李相賞識,屢被擢升,本想好生照拂你們,無奈你們竟敢暗通南蠻部叛匪,傷了朝廷軍士,國法無情,恕我不能以私廢公,眼下我也救不了你們了。」這便由王卜昆派兵士當場要了李岫李崢兄弟及家人僕從性命。
之所以演這麼一出,不過為了掩人耳目,便於寫卷宗罷了,畢竟是李林甫的家人,皇命是發配到黔中,又不是刺死,因此楊國忠還不敢明目張胆,肆無忌憚地殺人。
之後再有吉江的證供,滿朝上下都知道吉溫和吉江原本是李林甫的人,更容易相信李崢兄弟的死並非陰謀,確是買通叛匪劫牢所致。
再後來,便有了不良人抬埋李岫李崢屍體的事,恰趕上張鵬穿越,李崢復活。
原本大事已定,吉江便可帶著手下回朝復命了。可偏偏事出蹊蹺,那些埋屍體的不良人慌忙來報,說了李崢詐屍逃跑的經過。還說他手中有一個神器,能噴出短促的煙火殺人,死了幾個兄弟,其餘人奮力殺賊,怎奈抵擋不過,這才跑回來報信,如今,李崢已然逃跑了。
吉江聽聞怒不可遏,懲治了一番手下衙兵后,馬上找到了都督王卜昆,匆匆計議起來。他聽著王卜昆蹩腳地漢話,焦急道:「怎麼辦,怎麼辦,跑了李崢這可是大事,要知道首相專門交代下來,這……唉!」說罷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
王卜昆頭上包著藍黑花格頭帕,身著對襟衣,將一把長刀放於桌上,帶著濃重的本族口音道:「吉經略,你那些小兵說李崢是詐屍?會不會真的成神成鬼了?那我們可收拾不了。」
「唉嗨!他就是成精了,我們也要綁去給首相看個真切。」吉江愁眉道,「我說王大都督吶,若是真叫李崢逃了,我第一個完蛋,下來就是你,某可以直言與都督,李崢可是李林甫的兒子,也是他的打手,曾經得罪過楊首相的公子楊暄,他非死不可。
別看都督是世襲的首領,可別忘了朝廷征討南詔,你這個世襲都督若想好過,現下趕緊的,趕緊多派悍勇兵士,分頭去捉拿要犯才是正經。」
王卜昆畢竟是世襲都督,並不十分怕你一個經略使,聞言微不可察地一哂,心道:「少拿征討南詔來嚇老子,南詔南詔,楊國忠派鮮於仲通出兵八萬征討,結果葬送了唐兵六萬,還吃了敗仗,也敢拿出來唬老子!」
心裡這麼想,可還是恭敬道:「既然吉經略這樣說了,那我立馬安排人手,快馬加鞭去追就是。只是你帶來的那些兵說甚麼那人手上拿著個神器,發出響聲就能殺人,我們能對付得了么?」
吉江道:「見鬼的話,誰知道小畜生拿的甚麼兵器,這次我們多派些人馬,放出去幾百人,搜到李崢只一個字,殺!」
傍晚,都督府大門頓開,由幾百名南人部落兵士和不良人組成的抓捕隊伍,騎著高頭大馬,手持鋒利的兵刃,從矩州出發了。
……
李崢縱馬一路向南,逢人問路,翻山越嶺,直走了四五天,來到了黔中道最南邊的庄州樂安縣。
他一路往南走的目的只是為了從黔中道地界到嶺南道地界,這樣便可以接近大海。若被朝廷兵馬逼急了,還可以想辦法渡海去東南亞的小國求生。
當然這是下下策,李崢還是想生活在大唐的,在他還未完全適應這個世界,惶惶然之時,避難的生存本能驅使他做出了不斷往南跑的決定。
可他終於跑累了,舉目環望,雖是路無三尺平,倒是處處鬱鬱蔥蔥,十分的養眼。
艷陽高照,李崢揩了揩額頭的汗,敞開衣襟,琢磨著:「一路行來,越往南邊,當地南人部落就越多,朝廷的管控力度卻越弱,就連漢人也很少了,估摸這裡會相對安全些,眼下我已是精疲力竭,那邊……」李崢遙望遠方,「好像是一處連片的村舍,不如我去那裡投宿一宿,估摸也沒有追兵會來這裡,等我養足精神再做打算不遲。」拿定主意,他摸了摸掛在腰間的電棒,催馬而去。
這是一處茅屋草廬連片的村舍,村子依山排開,遠處溪水潺流,可即便是「叮咚」作響,清脆悅耳的清溪也沒有給這片村落帶來生機,村落里的行人稀罕,各個愁眉苦臉,茅屋皆緊閉,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吱呀!」一扇木門輕輕開啟,走出一個妙齡女子,身著並不華麗的葛布長裙,提著一隻木桶,回身對茅屋裡說道:「阿爹!你好生休息,我這便去了。」
隨手關上門,捋了捋額前耷下的髮絲,一臉嚴肅地向村頭走去。方走幾步,從另一排茅舍間倏然閃出一人來,攔住姑娘去路,冷笑道:「喚兒,這是去哪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