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直觀教學

蘇航無動於衷。

別說眼前的影像只是記憶體，就是在現場時，他也不為所動。

謝清他們都是三十多歲的退役職業格鬥手，六七歲就開始練習格鬥，二十多年的練習，比自己強是理所應當，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他手指一彈：「停止！」

影像一頓，所有的人，包括搖擺的沙包都驟然靜止，變成了凝固的雕塑。

「具現化！」

話音剛落，眼前投影一樣的景象，迅速轉換為實體。就連影像外的物體、人、低垂的沙袋，以及腳下的木地板，也變成了訓練場上同樣質地。

如果說剛才記憶提取等於是播放的虛影，那麼此刻，夢境空間已經完全轉換為真實的格鬥訓練場。就如同將東海一種格鬥社的訓練場，直接切割下來，複製到夢境空間。

只不過受制於空間大小，只切割下同樣面積的一小塊。

除了具現化這塊，視線之外的人物、景物、器材，依然還是以虛影的形式存在，形成一個寬廣的視野空間。

「空間還是太小了！只能部分具現化！」蘇航有些遺憾。

夢境空間只有五十五個平方，相對於格鬥社室內訓練場七八百平方的寬敞空間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

可惜具現化就只能在夢境空間區域內實現。

超出目前具現化的範圍，蘇航如果想要將遠處的訓練器材也具現化，則只能轉換視角，將訓練器材所在區域挪到夢境空間以後，才能具現化，非常的麻煩。

蘇航走到旁邊一個沙袋，手指戳了戳。

皮質觸感就如同真實，同時手指傳遞迴沙袋下方硬邦邦、略帶彈性的觸覺。

如果說這是真的，誰也不會懷疑。

但蘇航知道，這一切雖然看起來是那麼真實，其實還是假的。

所謂的具現化，實際上還是記憶提取的另外一種表現形式。

視覺、觸覺、嗅覺、聽覺，這些都是人體對外部世界的感知方式，這些感知傳回大腦，經過處理，人便可以對外面的世界有直觀了解。

所有這些感知，都來自於記憶。

影像可以重現，觸覺、嗅覺、聽覺一樣可以重現。這些人類的基本感知都重現在這個精神空間，那麼對於身處其中的他來說，就如同置身於真實世界。

但有些東西，卻無法具現……

那就是世界規則！

蘇航沒有準備，隨手一拳擊打在沙袋上。

砰！

沙袋微微顫動，頂端鎖鏈摩擦，發出嘎嘎的聲響。

一陣疼痛從拳端傳回。

蘇航提起拳頭，看著擊打到沙袋的手上，變得發紅，這是充血所致。

他笑了笑。

所以這都是假的，並不能真正具現化。

明明他隨手一拳，所用的力氣並不是很大，但沙袋還是如他用力擊打一樣，顫動起來。力道碰撞，使得手指也受傷充血。

這就是模仿。

在夢境空間物理規則並不存在，所有重現的東西，都來自於已經發生過的範例，

也就是記憶。

記憶中沒有自己隨手揮拳的力量大小，也沒有隨之而來的沙袋搖擺程度，以及其他各種變化，就只能把曾經記憶中的景象照搬過來，重現出來。

夢境空間的具現化，可以稱之為「偽具現」。

即在已知條件下，儘可能真實模仿原事物的所有運動變化軌跡。

如果記憶庫的經驗足夠豐富，條件足夠充足，也未始不能極為精準地重現真實物體，及其運動變化的諸多可能。

現在的條件下，也只能做到偽具現。

暫時這樣也夠了。

蘇航回到謝清身後，手指一彈：「時間回溯！」

眼前的景象頓時向後倒轉。

謝清仰天哈哈大笑，突然收斂笑容（實際上是準備開始笑），拳頭擊出（收拳），擊中沙袋，收拳，退後……

看上去，就好像一次正常的擊打沙袋。

但仔細觀察，卻能發現當他在擊打沙袋的時候，手臂肌肉已經因為力量釋放而鬆散，當他收拳的時候，手臂卻綳得很緊，肌肉虯結，顯然是蓄力已足。

不懂的人看不出前後變化，知道的人，卻能從中發現這其實是把他擊打沙袋的動作，向後倒退。

時間一直回溯到謝清推開蘇航，準備親身示範。

蘇航一彈指，場上動作再次停頓。

「開始！」

……

「看好了，沙袋應該是這樣打的！」謝清沉聲說道。

隨即，他開始示範打擊沙袋的各項要領，等他熱身結束，開始各種基本動作的組合表演，動作快捷迅速，讓人眼花繚亂。

蘇航站在他身後，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步伐。

兩個月的時間，他沒有信心讓鍛鍊出十足的肌肉力量，要想取勝，就只能在技巧上想辦法。

在打倒人之前，一定不能被人打倒！

保存己身，才能有機可趁。

正常情況下，教練肯定不會隨叫隨到，悉心糾正他錯誤，指點他練習。今天他第一次學，教練只教了他基本動作，便讓他自己練習。

具體如何運用，怎樣組合串聯，使之形成戰鬥力，謝清等人教都沒教。

但這不重要。

你不教，我可以自己學！

蘇航利用夢境空間，將現場重現，一遍又一遍，觀看著謝清靈巧的步伐。

「滑步的滑，原來是這樣，難怪我之前怎麼做也做不對！」蘇航將節奏放慢，看著謝清以警戒式前行，身形隨之而走，保持不變，如同在水面滑行，恍然大悟。

原本流暢快捷的動作被他分解開來，而且有示範在前，學起來比今天教練做個動作，就讓他自己練習快了許多，很快就學得像模像樣。

「下來是后滑步！」

「嗯，動作和前滑步一樣，但方向相反……，距離是半步……」蘇航趴在地板上，挨在謝清腳邊看他動作，還用手卡了卡尺寸，點頭道。

在現實中，謝清根本就不可能這樣給他做示範，更別說還保持慢動作，讓他近距離觀察要點。

他如果想跑去量具體尺寸，早被謝清一腳踢飛了！

「再下來是疾步！」

「啊，疾步其實就是快速滑步啊！基本動作一模一樣么，但是速度快多了。就算是慢動作，動作也好快！

謝清，你慢點，我還沒看清！」

他手指一彈，謝清的動作頓時又慢了一拍，臉上還保持著嚴肅的表情，沒有絲毫不滿。

「然後是側步！」

「咦！怎麼看側步也好，滑步也好，上身都不怎麼變化，這其中是什麼原因？」

蘇航托著下巴想了一陣，猛然醒悟：「所謂步伐，其實就是人在格鬥時，不管怎麼運動，都儘力保持重心不變，以便隨時可以向對手發起進攻，或是在後退時，依然能最快時間招架還擊！步法步法，就是在格鬥中進退的方法！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醒悟過來，他練得更勤。

沒有正確的步伐，沒有穩固的身形，進攻時無法發揮全力，逃命時張皇失措，那不是只有被動挨打么，這麼重要的東西，當然要全心投入領悟。

基本步伐並不複雜，就那麼幾個。

前滑步、后滑步、疾步前行、疾步後退、左側步、右側步，攏共也才六種。

找到了感覺，蘇航很快就學會了這幾種基本步法。

接下來，他開始跟在謝清身後，跟隨他的動作，或前或后，左轉右側，學習如何在實戰中，將這幾種基本步法串聯起來，靈活運用。

只是雖然他自感步法已經非常熟悉，速度卻總是要比謝清慢上一拍。

這不奇怪。

現實中他的動作就只有這麼快，不管他意識如何熟練，與記憶提取出來的實際動作結合，也只能達到這個程度。

但至少已經做到了進退有矩，很有章法了。

就在他練得起勁，猛然間，夢境空間忽然一暗，所有的亮光瞬間熄滅。

「靠！時間到……」

他只來得及罵了一聲，視線就轉為一片漆黑，隨即什麼也不知道，陷入了無夢沉眠狀態。

……

嘀嘀嘀嘀……

鬧鐘鈴音好似從遙遠的天際傳來，蘇航費儘力氣，才勉強睜開眼睛。

他感到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渾身傳來陣陣刺痛，眼皮如有千鈞之重，過了好一陣子，才醒悟到自己睡在床上。

昨天練得太狠了，超過了身體負荷！

「夢境空間維持的時間，也縮短了很多，勉強把步伐練了一下，時間就到了……」

蘇航又躺了幾分鐘，頭腦漸漸清醒過來，想要坐起來，稍微一動，就倒吸一口氣，他感到全身上下，好似有無數鋼針攢刺，刺痛無比。

他強撐著坐起身，關掉鬧鈴。

陽台門開，父親蘇子清走了進來，關心地看著他：「小航，很累嗎？鈴聲響了第六遍，你才醒過來。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就是睡得太舒服了，我才不想起來，嘿嘿……」蘇航朝父親不好意思地笑笑，裝作很輕鬆地跳下床，「哎呀，昨天的作業都還沒收拾！扔得到處都是！」

蘇子清看他輕快的動作，放心了，笑著搖搖頭，回到工作間繼續工作。

孩子雖然大了，也懂事了，但終歸還是孩子。

蘇航忍著一身刺痛，將桌上的課本收拾好，出去洗臉漱口，吃過早飯便出門上學，一切一如既往，沒有什麼不同。

他準備參加格鬥大賽的事情，他不打算對家裡說。

參加格鬥大賽，是為了掙筆快錢。

當然，假如事實證明他適合吃這碗飯，夢境空間能夠幫助他快速進步，在這一行站穩腳跟，具有光明未來，他也不介意轉為職業選手。

但那要等到可以驗證的時候。

事實沒確定之前告訴家裡，只會讓父母擔心，擔心他放棄學習，擔心他會受傷……

蘇航一口氣跑出大樓視線之外，才停了下來。

剛才強忍著一身酸痛，現在鬆弛下來，刺痛霎時傳遍全身，痛得他身體一哆嗦。

過量運動以後，竟然這麼難受！

從家到地鐵站平時需要十分鐘路程，結果他整整走了半個小時。到達車站時已經是六點二十，早起上班、上學的人，已經多了很多。

他幾乎是踏著早讀鈴聲，進入了教室。

「你怎麼這麼晚才來？我都急死了！」還沒落座，林梅就焦慮地對他說。

「啊？怎麼，不是沒遲到嗎？」蘇航一腦門納悶。

「你……」

林梅左右看看，無視身後方晨嫉妒的眼神，附在蘇航耳朵邊耳語道，「你昨晚是不是寫檢查，寫晚了，所以才這麼晚來？」

「啊？」

蘇航眼睛一瞪，大叫一聲。

他早就把周老師讓他寫檢查的事情，忘到了九霄雲外！

三千字，三千字啊！

還要深刻檢討。

就算他現在開始寫，也萬萬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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