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激流
掛掉電話,如往常一般,薛止搭上一輛通往警察的的士,明白了自己以往職業的他,也了解了為何工作人員看見他會上前噓寒問暖,但是此刻,他充滿憤怒。
「如果我的妹妹也要因為我遭受迫害,那麼便是舍了我一身本事,去為她復仇,便如何?一天,攪動一個城市的風雲,便是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
警察局門口一到,薛止便是拉開車門,遞上小費,示意等待幾分鐘,便是快步走到約翰的辦公室。
「約翰?」
「嗯,我在。說罷,這次你來找我,所為何事?」
「死者身份出來了吧?」
「出來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給我他的家屬名單。」
「不行,家屬么……家屬你怎麼下得了手,他們都是,無辜的!」
「哼,這種活動,你覺得……家屬的身份信息會是真的?我應該暫時官復原職,我要求得到這個案子的調查權!」
「這有什麼用……好吧,看樣子你和你父母,也確實不會庭外和解了吧……好吧,別過火,我救不了你。這是你作為偵探的分內之事,去吧,查出真兇,無論是誰,我保不住你,大佬可以。」
沒有回話,薛止翻起打火機的蓋子,點上一口香煙,美美地吸上一口,向門外走去。
「唉……還是那麼……果然失憶了么,他父親叫我來找我,不就是因為……我是他的上司啊……」望著緩緩走出去的薛止,約翰打開懷錶,看了看其中夾著的一張紙條,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嗯,便是如此,他不能出事。
薛止坐上等待著的計程車上,翻了翻手中的資料,嗯……住在平民窟,還是……十二大道那頭的,看起來……生活真的是差到極點。
而且……兇手的「兒子」,各個都基本上上了高中,而兇手本人也就三十齣頭不多,本來說成小概率事件還會情有可原,可放在一個嘴裡居然含著一顆毒牙,老早就故意做好喝完酒的酒駕掩護,甚至不知道喝酒的朋友是否是好人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是真實身份。
薛止下了車,便是看見了那破舊的貧民窟。低矮的房屋,臟臭的,四處堆滿的生活垃圾,還有手上腐爛了,卻依舊坐在原處抱著個灰黑色的不明物體狼吞虎咽的老太太。
而,「兇手」那一家呢?
牆皮剝落,或者原本就沒有。幾塊斷裂的紅色磚塊之間,毫不均勻地抹著星星點點的泥巴。屋頂?你還指望有那種東西?
一塊破舊的帆布,便是遮擋住了這一家人的陽光,就像不好的出身阻擋了一家人好好生活的希望。
敲了敲門,但是僅僅敲了兩下,那破舊的木門就拉扯著門栓,露出了裡面的殘破景色。
工作時期,沒有一個青壯年在家,在家的只有一個容貌幾乎算得上是「老嫗」的中年婦女和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若不是知道那群文職的都是一群靠譜的傢伙,他幾乎就要把檔案拍在約翰的臉上,順便踩兩腳凳子,大喊:「你是瞎的?四十五?這給我當奶奶都沒問題了!」
「西蒙-喬恩,三十歲左右,額,無業游民,欠了一屁股賭債……簡直就是……簡直就是經典的壞爸爸形象,時常用麵包車拉海鮮賺外快……是你家男人吧?」
聽到這個……婦人的神情似乎一下子發生了變化……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麼還會在……他怎麼還會在……不是我殺他的,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婦人不顧著旁邊在逗弄著蟑螂玩的男孩,徑直奔向了一條臭水溝的方向。
「咦,夫人你這是……」說著,也顧不上問什麼,薛止,也是抽身快速沖向了哪個方向。
看著俯下身子,撫摸著什麼哭泣的婦人,薛止也是一同蹲下,向著下方看去。
嗯,一具枯骨,上面都長出蜘蛛網,而且,總共也沒幾隻蛆在上方爬著……
這個……請恕我直言,完全不需要叫法醫,骨骼早就被什麼垃圾,石塊,砸得不成樣子,甚至會有小孩子往上面抹泥巴,並且死亡時間由本人鑒定,絕對超過什麼坑爹的二十四小時四十八小時的,你要是能看出當初什麼腐敗巨人觀之類的,算我輸好吧……
你這算什麼……
考古挖掘?
「額,夫人,請問這個是?」
「一年前,掉下水溝,自己沒的,不怪我……跟我沒關係……」說著婦人又是在臉上抹了幾把,似乎要抹掉不存在的淚水一般。
嗯,演技不錯。薛止給出了一個中肯的評價。
「哼……死了?為什麼不該告訴警方?夫人,您的演技,還有待提高。你的眼睛,為什麼一直不住地把眼球下移,往屋子那邊瞟?哦,對,想起來了,那邊,可還是有一個……一個嘴巴里守不住秘密的小男孩啊……且不說別的,知情不報,他是你的丈夫……我們中國有一句話,『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皆是可,最毒婦人心。』」
然後,在薛止愕然的眼神中,婦人似乎……嚼碎了什麼……「嘎巴」一聲,掛了。
這可不是殺手意志薄弱,要知道,「薛止」,那是在本大道犯罪界臭名昭著的人物。真的,和犯罪人物作鬥爭,這偵探跑得比特警還快得多。
真就是警察系統一代目棘手人物。
似乎想起什麼,薛止便是直接衝到了小屋旁邊,速度比在醫院還快上幾分。然而,……
槍聲響起了。而,狙擊槍的子彈,通常飛得,比子彈快上不少。
總而言之,……
小男孩差不多,唉……
連這麼小,都不放過?!
怎能如此?
緊緊握緊拳頭,薛止內心只是有種無力感。
他一直知道,內心還有另一個人,只不過,很少冒泡。就比如上次妹妹出事那般。但即使是那個人,即使是那個人,又怎麼可能空手接子彈?
(誒嘿我其實還真行)
「長官,我,弄砸了。」一個電話,撥給了約翰,薛止微微低下頭,嘆了口氣。
還是自己反應太慢,有力所不能及。但是,這個世界便是如此真實,一切,都在這個規則里……
(我會飛你信不信?)
「沒事,說說情況……」
「情況?我能有,我能有什麼情況?這邊兩個身份不明的死者,還有一個無辜的孩子?」
「冷靜……」
「我冷靜什麼?是,我是失憶。我的善惡觀還在,即便我以前沒什麼感情,但是我現在有了,不行么?我又沒做過什麼前額葉切除……為什麼?為什麼?憑什麼權利傾軋會波及到我?」
「唉,你,也是無辜,……這種事你理解不了的。」
「真的么……」
「快些出國吧,該辦的,都好了。」
「是么……怎麼會……我還沒有完成……」
「沒什麼了,沒什麼了……對方想要害你妹妹,我們絕不會讓對方……」
悶了口香煙,薛止叫了輛出租。
「我暫且,不會放棄。還有十二個小時,我……我還不會……」
「唉,差不多,快晚飯了,你都二十四小時沒休息了,回來吧。」
「是么……」抬起頭,瞥了眼手錶,想了想,目前還有一條線。
沒錯,就是前幾天喝酒的地方。
然而,哪裡想必也沒什麼線索。線索,自然差不多斷掉了。在外面讀書的兒子,現在基本一個都不剩。
這個可怕的性格,這個可怕的效率,還有這個清理的完整度,一環扣一環的監管,不給對方一絲機會的作風,這個感覺,很熟悉。想必,自己在失憶之前,也和對方……搞什麼,柯南么……目前尚且不知道敵方友方,不,不存在敵方友方,自己,便是傾軋之間的螻蟻了。對方不想碰自己,原因也是未知。不然,何必將槍口瞄準那個孩子,而非自己?自己還做不到躲子彈的程度。
這又不是什麼都市異能。
那麼既然如此,這黑霧之下的未知,……
希望不是什麼超自然的東西。然而,在這一切,還有失去記憶發生,那幾乎現代技術想都不用想的東西……怎麼可能存在那種消除記憶的東西?
薛止,像是在推理,但是又好似在逃避現實。
他站起身來,拂了拂身上的塵埃,走向了小屋。希望通過子彈比對,可以查處一點什麼,但是這也是微乎其微。畢竟,對方已經囂張到了連消聲器都沒裝過的程度。
扯開了,那一扇破舊的小門。
走到小屋裡面,看著瑟瑟發抖,趴在地上的男孩……
千分之一的,幾率?
或許吧。一擊不中,遠遁千里。這種古舊的殺手守則,對方居然還會去遵守。
「你,叫什麼名字?」
「托……托比。」
「嗯,餓了么?」「有……有點。」「走吧,叔叔帶你去吃……」「嗚,媽媽,爸爸,吵架了,毀掉了,哥哥被推到了馬路上,爸爸被丟進了水溝……好,好嚇人,嗚啊……」
一把抱起托比,薛止好像又找到了什麼。
不排除對方故意的可能,但是……為什麼會失手?
自己為什麼會下意識忘記第一時間到現場這種偵探該做的事?自己……似乎越來越像個人,而且,會用理性這種東西,這不是自己,這似乎是另一個自己。
得了,這裡更多人了。
看著打到地面上,深入很深的子彈,他第一時間就分辨出是……大口徑子彈!還是那種特製的,手動打磨過的,那對方應該是職業殺手,而且後來直接開槍導致失手,不像是這類人的作風,這種人通常是力求穩妥,絕對不做錯手之事……
但是,誰有會去阻擋這一槍?
抱起男孩,薛止快速走到路邊一輛還未停穩的計程車前方,拉開副駕駛位鑽了進去。
「快點走,去天啟星酒吧,就是,警察局兩條街外面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