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山裡漢子
第3章山裡漢子
「關我啥事兒,是這個臭東西自己命不好,死了還算好事了,說不定老穆家還要感謝我哩。」
被砸中頭的馬猴兒梗著自己的脖子,沖著大聲嚷嚷的人說道。
可嘴裡說著不在意,話一說完,馬猴兒就腳底抹油跑了!
咋地說死了個人也不是鬧著玩的,指不定老穆家真的讓他賠錢了。
馬猴兒一走,在周圍看熱鬧的村裡人也一鬨而散的跑了。
留下穆雙雙一個人躺在地上,像塊被丟棄的抹布一樣。
直到一個肩上扛著不少獵物的高大的少年,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孩童經過。
並且停了下來,地上的穆雙雙才算有了人過問。
「這是誰家的孩子?」少年蹲下身子,指著地上的穆雙雙問旁邊的孩童。
孩童眼睛軲轆一轉,便開口。
「二哥,你才回來,不曉得,這是咱村最丑、最臭的臭丫頭,叫啥名我還真不記得了。」
大家都是臭丫頭,臭丫頭的叫,偶爾幾個叫了她的名字,也沒有人在意。
「二哥,她老穆家都不管的臭東西,咱還是別管閑事了,別到時候賴在咱頭上,說是咱打的。」
「那可就虧大發了。咱趕緊回去把手上的獵物給剝了皮,我晚上要吃肉。」
說到肉,孩童的眼睛里開始冒出綠光,像極了好幾天沒有進食的豺狼。
他盯著少年肩上毛皮光滑的獵物,嘴角處,不知什麼時候,溢滿了透明的液體。
聽到孩童的話,少年明顯是不高興了。
「元寶,二哥跟你說的你都忘記了?還是你和他們一樣,看不起別人?」
少年一說話,濃密的眉毛皺成一團,他的眼眸很黑,眼神中透露著幾分銳利。
他的皮膚膚色是那種均勻的巧克力色,和常年幹活兒種地的村裡人的黝黑不同。
正因為這樣,只要站在那裡,就覺得他和別人是不同的。
元寶低下頭,不去和自己的二哥爭論,畢竟這人是他最敬重的二哥。
少年低下頭,伸出自己的雙手,斂住了穆雙雙的手腕,片刻之後,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躺在地上的人,脈細紊亂的不像話,身體的氣息也是十分的微弱。
「她家是哪兒的?」說話間,少年橫抱起地上的穆雙雙,朝村口的方向看了看。
「嘔!」
一搬動穆雙雙,那股她身上的特有的酸臭味就襲來,一旁的元寶直接捂著嘴巴到旁邊吐去了。
只有少年像是聞不到味道一樣,他抱著穆雙雙又問了一句。
「她家在哪兒?」
元寶想了想,手指了一個方向,就開始拚命的往後退。
沒辦法,實在太臭了,他要再挨近一點,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越退越遠,元寶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已經超過了路邊的界線。
一個不察,腳一軟,直接摔倒了路邊的溝里,摔成了狗啃泥。
他伸了伸手大叫:「二哥,快拉我起來……我跌溝里去了……」
少年沒管身後的元寶,而是直奔元寶手指的方向。
路上再問了一個村裡人,才問到老穆家具體的位置。
才到院門口,少年就聽到老穆家傳來刺耳的咒罵聲。
穆家主母穆老太雙手插著腰,眼睛像是會噴火一樣,死死的盯著地上躺著不動的林氏。
「老二媳婦,你腦子是不是被豬油抽了,讓你教訓個人都教訓不住!
這院里堆著的稻子誰曬,你來曬,還是讓我這個老婆子來曬?」
林氏誰都不懼怕,就是懼怕這個婆婆。
聽到婆婆的咒罵,她不但沒了當初教訓穆雙雙的氣勢,反倒是像打了霜的茄子,顫巍巍的縮著身子。
「娘,那臭東西打了我,她……」
「我呸,你放啥屁哩,那臭丫頭啥子性子老婆子我會不曉得?她敢打你?
你這沒臉沒臊的東西,還不起來去把晌午飯做了,耽誤了家裡男人吃飯,我扒了你的皮。」
穆老太虎著臉罵完林氏,這才注意到站在院子外的少年。
「奶奶,我是村西頭老陸家的大孫子,陸元豐,最近才從軍營里回來,這是您孫女吧?」
村西頭老陸家,穆老太還是有些印象的,特別是這個陸元豐,當時和她家老七一起去被抓去了軍營打仗。
如今五年過去了,老陸家的孫子都回來了,他兒子咋地就沒回來哩?
「她應該是被人打了,撞了頭,這會兒還在流血,得找個大夫給她治一治,不然這條命都會沒了。」
穆老太不理會自己,陸元豐就自個開始交代穆雙雙的情況。
話音剛落,地上的林氏一把彈了起來。
「啥?這喪門星還想要大夫治病?我呸,憑啥啊,這要死不活的東西,死了才好勒!
我們老穆家,就不用被人白眼了,也不用浪費家裡的口糧。」
穆老太臉色變了變,巴不得這個臭丫頭死了,那是大家都盼望的事情。
可咋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不然傳出去,外人還不知道怎麼看她老穆家的笑話哩。
「你個蠢貨,還不滾進去把飯做了,別以為可以矇混過去……」
罵完林氏,穆老太轉身對著陸元豐還算客氣的道。
「把這臭……」原本是想叫臭丫頭的,想了想還是暫時改口,有啥等陸家小子走了,再說。
「把她放那裡吧,待會兒家裡勞力回來了,讓他們扛進來。」
穆老太隨手指了處可以曬到陽光的地兒,不咸不淡的說道。
這會兒太陽越升越高,就連陸元豐都可以感受到太陽不斷炙烤大地的熱度。
別說等老穆家漢子回來,就說再過半個時辰,地上就可以把人的皮膚燙熟。
「奶奶,我送她進去吧,一會兒天該熱了。」
穆老太臉色變了變,看向陸元豐的眼神,也由當初的還算和善,變成後面的嫌棄。
但是她還是指著後院幾間土坯房的其中一間說道。
「那是老三家的房子,你進去了就出來,別在裡面待久了。」
等陸元豐一走,穆老太的臉色徹底的變了。
那雙虎目里也投射出惡毒的光,她用力的在地上啐了口唾液,大罵。
「呸,多管閑事的東西,最好給臭死在屋子裡頭。」
——
陸元豐抱著穆雙雙進了穆家老三的屋裡頭,才踏進房間,一股酸臭味,就襲了上來。
饒是陸元豐這樣的漢子,也有一瞬間覺得天旋地轉。
好在,他馬上就穩住了。
晃了晃四周,陸元豐眼神中忽然透露出些許的憐憫。
穆家老三這間土坯房著實有些小,給陸元豐估計也就走個幾步就到了盡頭。
他注意到屋子東面臨窗放著一張漿黃色的大坑。
炕上鋪著一張破了好幾個洞的竹席,炕上連個枕頭都沒有。
而唯一的傢具,就是北面靠牆壁的地方,立著一個連顏色都沒有的破木櫃。
破木櫃的腳都缺了一隻,靠著旁邊的一把小板凳撐著,一看就知道使用了好些年頭。
整個房間比較封閉,除了東面炕上有個小木窗,就再也沒有透風的地方。
正準備將懷裡瘦的只剩下骨頭的人放在炕上。
陸元豐忽然注意到不遠處的床腳的地方放著一沓棉絮。
棉絮的外部已經穿了洞,露出裡面泛黑的棉花,看得出,那地方是有人住的。
陸元豐走進了幾步,就聞到和自己懷中姑娘傳來相同的酸臭味。
愣了愣神,他將人放到土炕上,找了一床薄薄的被套蓋在穆雙雙的身上,然後走到那堆破棉絮那裡。
抱起破棉絮,出了穆老三家的屋子,將破棉絮放在一顆樹上曬好,這才出了穆家的院子。
*
簡雙雙是被頭疼醒的,醒來的時候,額頭上流血的破洞已經凝固結痂,但是疼痛依舊在。
慢慢撐開沉重的眼皮,她這才注意到自己不是在凹凸不平的鄉間小路上,而是在一張很大的土炕上。
屋子裡沒有人,屋外也沒啥動靜,簡雙雙動了動自己的身子試圖起身。
結果還沒等她完全撐起身子,人就重重的摔到了炕上,接著就是一陣刺耳的咒罵聲。
從鎮上張財主家做完幫廚的穆家老三媳婦餘四娘才到村子里,就聽說自家大閨女被馬猴兒氣的吐血了,這會兒還倒在路邊沒有管。
等到餘四娘衝到路邊的時候,已經不見了自家閨女的身影。
再問了幾個村裡人才曉得是陸家大孫子陸元豐救了自家大閨女。
急匆匆的趕回家,正在院子里曬著被子的穆老太對著餘四娘就是一頓臭罵。
「這還沒晌午了,你咋就死回來了?今兒是不是偷懶沒幹活兒?
你是不想給這個家交錢了是吧?還是你想讓我老婆子養你們這一家幾張嘴?」
老穆家和別家不同,因為人多地少,家裡口糧不夠吃,所以家裡女人都會做些短工來掙錢貼補家用。
老二媳婦一般在家裡綉幾個帕子或是織幾縷碎布,遇上賣貨郎過來收貨換一兩個子兒。
而老三媳婦,因為體力稍微好些,所以去鎮上財主家裡找了個幫廚的活兒。
一般是早上天還沒亮走十幾里山路去,等忙完晌午飯,接了工錢,再走上十幾里山路回來。
一般老三媳婦都是要到傍晚才回來的,這一次還沒過晌午飯就回來了,穆老太自然是一頓臭罵。
「娘,我聽說雙雙受傷了,我想去看看她。」
餘四娘話音一落,穆老太就雙手插了腰,只見她眉毛一揚,眼睛一瞪,用力的跺了跺腳,就開始氣急敗壞的罵了起來。
「你瞎了狗眼是吧,沒見院子里堆了這麼多稻子沒曬啊。
不知道干點活兒減輕一下負擔是吧,整天就惦記著那個該死的喪門星。
你自己瞅瞅,除了你,整個家,誰敢進你們那臭屋,我兒子是倒了八輩子霉了,娶了你這麼個敗德的喪門星。
幹啥啥不會,吃啥啥不剩,生個豬崽,都比別家的丑,比別家的臭。」
穆老太越罵越凶,每罵一句,她嘴裡都會飛出發白的唾沫。
罵的急的時候,成股的唾沫一起飛出,像極了小型噴泉。
被罵的餘四娘沒有回嘴,而是死死盯著自己屋裡頭,她曉得這會兒自家閨女肯定在房裡。
「今兒工錢是多少?」
罵歸罵,精明如穆老太還是不會忘記餘四娘每天都會收到的工錢。
「沒……」餘四娘原本是想說沒有扣工錢的,穆老太一聽,卻聽成了沒有工錢。
「啥,沒有?」
她虎目一瞪,踏著步子就沖了上來,將餘四娘按倒在地上。
一雙蜘蛛一樣的手,就開始在餘四娘全身亂翻。
等摸到咯手的東西的時候,穆老太將手伸進餘四娘的口袋,一把摸出了兜里全部的銅板。
「你個不要臉的黑心肝的婆娘,整天就知道好吃懶做,現在還敢藏起錢來了。
你膽子不小啊,當我老婆子是死的是吧,你給說,今兒咋辦?」
餘四娘本來就冤枉,被穆老太這麼一說,就更加覺得冤枉了,偏偏這時候老二媳婦林氏又蹦了出來。
她討好的靠近穆老太,指著地上的餘四娘就開始罵。
「娘,就是這麼個東西生的臭東西,吃了家裡的口糧不說,還敢藏錢。
叫我說直接讓老三休了她,讓她帶著家裡的那個臭東西一起滾蛋。」
林氏一開口,地上的餘四娘立馬像打了雞血的戰鬥雞一樣,沖著林氏就開始大罵。
「放你的狗屁,誰藏錢了?你娘的才藏錢了,你憑啥說我閨女臭?
你也不看看你家狗蛋,整天鼻涕鼻屎糊了一整臉,要說臭,她比我閨女還臭一百倍。」
餘四娘成親前也是有名的潑辣子,誰敢動她的東西,她也是十里八鄉罵街的主兒。
只是成了親,將公爹、公婆奉上了主位,這才每次在穆老太罵人的時候不還口。
可這也不能說明餘四娘是怕了林氏的。
「娘,你聽見了,她罵娘大孫子,罵您大孫子不要臉,比那個臭東西還臭。」
就算是當著穆老太的面兒,林氏也可以將餘四娘才說過的話添油加醋,更別說是背地裡了。
「好啊,你個黑心肝的婆娘,今兒要是不好好教訓你,這個家怕是要被你翻天了。」
穆老太一邊說,一邊往屋裡走,等到再出來的時候,手裡拿了一根手指粗細的荊條。
荊條上滿是倒刺,一紮下去,估計肉都要去掉一層。
可四娘仍舊梗著脖子,不肯低頭的對著穆老太說道。「娘,我沒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