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向著高考前進
高中的最後一個寒假，我回到故鄉松石鎮。和往日一樣，我們再次齊聚柯家山，在柯琴家見面。
一年沒見，大家都有不同境遇：我和樂雅君終於修成正果，他們都替我感到高興；羅哲跟向陽春正處於熱戀中，拉過手、接過吻；江耀也有喜歡的人了，是他同班同學，名叫曹雪華，可惜人家不喜歡他。羅哲說這個女生跟鄒敏一樣丑，實在沒必要喜歡，江耀沒有反駁。
最令我意外的是，柯琴竟然也「觸電」了。他們班上，有兩個男生追她，一個叫紀端陽，一個叫王帥。王帥並不帥，所以柯琴對紀端陽更有好感。我們都勸柯琴不要接受，怕她有了男朋友家，就會跟我們疏遠，養了多年的白菜，豈能便宜一群豬！柯琴說她知道，絕不會在高中談戀愛，但我們還是讓她保證，就算以後她找男朋友，也要我們幾個先通過。
聊完愛情，我們聊到學業，大家都不輕鬆了。我雖然有信心考上江城大學，但也不敢保證，中考失利的事就像一個夢魘，始終縈繞在我心上。當年，我成績更好，以為考上車城中學毫無懸念，結果竟以一分之差名落孫山；如今，我早已不復當年之勇，萬一再次落榜，我該如何承受？
而他們三個，成績都不好，羅哲有希望考上本科，但他除了數學，其他科目都很爛；柯琴成績本來是考不上本科的，但她是體育特長生，分數要求低，反而最有希望；江耀成績最差，他也沒打算繼續讀大學了。
至於宋殊，他依然沒有參加我們的聚會，我們也不願提起他。大家一致認為，他已經在「人渣」的路上越走越遠了，與其痛罵現在的他，不如懷念過去那個單純的少年。
分別之際，我們互相交換了日記，在我的影響下，羅哲和柯琴也在寫日記。我的日記交給羅哲，羅哲的日記交給柯琴，柯琴的日記交給我，我們約定，在最後這幾個月，大家就不再寫信了，全部心思都用在學習上，等高考結束后，再痛痛快快的玩。
寒假結束后，我又回到了校園。離高考只剩四個月了，緊張的氛圍四處瀰漫：人聲鼎沸的清晨誦讀、燈火通明的深夜自習、堆積如山的複習資料、鋪天蓋地的模擬考試……每一個人，都被這股浩大潮流裹挾其中，不管願不願意，都要摒棄其他所有雜念，萬眾一心，向著高考前進。
不過，羅哲顯然沒有這個覺悟，說好了不寫信，他竟然又給我寫信了，還是一封萬字長信：在兩張A4白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字，每隔一段，都會標註字數，為了強行湊夠一萬字，還在空白處寫了不少「湊點字、湊點字、湊點字……」。
儘管有些啰嗦，但這封信還是傳遞出不少有意義的信息：
第一，羅哲竟然給樂雅君寫了一封信，說是報答我當年替他給左曉莎和鄒敏寫信的恩情。在信中，他大肆渲染我對樂雅君的情深意切，為了佐證，他還從我日記本中挑了最感人的幾頁，撕下來一起寄給樂雅君了。
第二，羅哲回顧了我們自初中以來的交往歷史，用及其肉麻的話誇我，長得好、成績好、性格好……我從沒想過，我會被一個男生誇到臉紅。羅哲說，儘管我們幾個人是個小團體，但我比其他人地位更重，他有時候甚至覺得，他是個同性戀，想要吻我……
第三，羅哲囑咐我一定要好好複習，高考一定不能失敗。他說在他認識的人中，沒有比我更聰明的，他一直向他身邊的人說，他最好的朋友有多厲害，讓我別讓他失望。我是我們幾個人的驕傲，但他要我保證，將來如果我混得很好了，一定不能嫌棄他們。當然，他依然相信，他會混的比我們都好，
第四，羅哲講了他跟向陽春的戀情進展，他們關係很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羅哲甚至突發奇想，自己製作了一本「結婚證」，雙方都簽字了。儘管如此，羅哲依舊充滿擔憂：向陽春成績比她好，高考後如果兩個人不能上同一所大學，也許就會分手……
看完羅哲的信，我的眼睛有點濕潤了。我們「五人節」，宋殊早已遠去，江耀有些沉悶，柯琴畢竟是女生，只有羅哲，始終情深義重、樂觀豁達、單純浪漫、理想幼稚……種種氣質，我都非常欣賞。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遇到比他更好的朋友了。
在我收到的所有信中，這封信帶給我的喜悅，能排到第二位。第一位，當然還是樂雅君同意和我在一起的信。儘管我不承認「重色輕友」，但樂雅君帶給我的情感波動，還是遠非別人所能比的。
羅哲讓我別給他回信，免得耽誤我學習。受他啟發，我決定也給樂雅君寫一封萬字長信，我用了一周時間，才寫完這封飽含深情的信。
在信中，我回顧了跟樂雅君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初見她時的驚鴻一瞥、驚為天人；坐同桌后的心花怒放、日久生情；分開之後的戀戀不捨、自責不已；謀划表白時的害羞謹慎、驚心動魄；被拒絕後的心如死灰、了無生趣；決定放棄時的心如刀絞、痛苦無奈；一年未曾聯繫的相思折磨、糾結掙扎；再次表白時的激動熱切、義無反顧；再次被拒時的萬念俱灰、悲憤欲絕；終於被接受時的欣喜若狂、得意忘形……
在過去的兩年多，樂雅君就是我生活的中心，我的喜怒哀樂，全都因她而起，因她而滅。終於走到今天這一步，我自己都覺得太不容易，不過總算結局完美，這也算憶苦思甜。我本來不願輕許承諾，覺得那些甜言蜜語太過廉價、又不一定能做到，但如今也不免落入俗套，向樂雅君承諾，我這輩子，都只會喜歡她一個人，海枯石爛，天人共鑒！
我還學羅哲，親手畫了一張「結婚證」，讓樂雅君簽名，等高考後我們見面時，再把這個證給我。
做完這些，我依然不滿意，又把我曾經為樂雅君寫下的「打油詩」摘抄了幾首。
《看破》
即使你看不破，閑花也總會落。待到歲月流過，才懂什麼是錯。
《何苦》
沒人明白，孤單將怎去逃；我想生命，就是如此無聊；
縱使花開，也會有人不笑；何苦痴情，定要相伴到老？
《孤獨》
孤單寂寞不願留，無聊生活無盡頭。此生不知有何求，生亦憂慮死亦愁。
《緣逝》
緣已逝，不回頭，情未盡，難收手，心灰意冷上孤樓，餘暉滿鍍黃金洲。
夕陽落，人更憂，悲不平，向天吼，焉得清酒來消愁，化作濁淚兩行流？
《情聖》
花漸凋零人漸懂，也無永恆也無情。此生活在幻想中，醒來也做白日夢。
夢見依舊是凋零，故鄉小徑獨自行。行到水盡又山窮，方只此生一無成。
世間本來無情聖，奈何痴若苦行僧？
《失意》
失意，失意，讓人好想回憶。曾經那些美麗，永遠不會忘記。
忘記，忘記，誰能給我勇氣。不再沉醉過去，人生總要放棄。
放棄，放棄，讓我難以呼吸。一路如果沒你，生活怎會有趣。
有趣，有趣，未來待我開闢。我卻沒有目的，哪裡是我該去。
該去，該去，註定不是此地。就算沒有意義，也要離開這裡。
這裡，這裡，多麼冷漠孤寂。此生若得繼續，不再選擇失意。
《伊人》
情花錯開早，摧殘遭寒潮，我卻很堅貞，只等春來到。
終究有一朝，伊人她會笑，看見滿庭芳，知是誰功勞。
《喜歡》
喜歡必須很偉大，輕易不出口。孤獨總在有情后，寂寞也堅守。
從始至終都堅貞，永遠不變心。直到有天你放手，我還你自由。
古今多少離人淚，皆為愛情流。世間無數大丈夫，都因紅顏愁。
人生定當重情義，說好不離棄。回首當年執著處，青發變白頭。
這些打油詩大都是失意時候所寫，儘是悲觀壓抑的主題，並不適合表達愛意。但我想讓樂雅君知道，在她不喜歡我的日子裡，我過得有多煎熬，這份情有多真切！
終於，飽含心血的「萬言情書」寫完了，為了萬無一失，我選擇了寄挂號信，確保樂雅君一定能看到這封信。我告訴她，這封信將是高中期間我寫給她的最後一封信，剩下的時日不多，我將暫且放下對她的思戀，把全部心思用在學習上，確保高考一定能至少考上江城大學，然後踏著七彩祥雲回去找她。
很快，樂雅君的回信便來了。我以為她會大受感動，但沒想到她似乎很冷靜，幾乎沒有回應我在信中提到的內容，只是鼓勵我好好學習，一切等高考後再說。
我有點失望，但馬上就釋懷了，她肯定是怕說太多讓我分心。反正她之前已經答應我了，三個月後，我們就能相見，幸福的在一起了，眼下還是高考更為重要。
我說到做到，認認真真開始學習，不再寫信，也不再寫日記。放下一切雜念后，我的成績果然更有進步了，最後幾次模擬考試，我全都穩居年級前五，甚至還考過一次全年級第一名。我已經成了班上最耀眼的新星，當初遙不可及的同學，已經不再高不可攀了。這一幕似曾相識，就像初三時候一樣，但我相信，我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教室門口的倒計時板一天一天翻去，緊張、焦慮、亢奮、期待……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為了鼓舞士氣，班主任讓我們每人想一句勵志格言，寫在黑板上。
同學們寫的格言，有簡單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有深刻的「眉上的汗水和眉下的淚水，你總得選擇一樣」；有直白的「壯志在心，奮力戰高考，信念盈胸，翹首待佳音」，有含蓄的「站起，得到的不僅是榮譽，倒下，失去的豈止是尊嚴」，有婉約的「確定了飛翔，就不再收回翅膀」，有豪放的「山高人為峰，命運我掌控」……
為了標新立異，我寫了一句「寧做心中想天鵝的蛤蟆，不當井底看世界的青蛙」。對於這條格言，我頗為滿意，看似正經，實則暗藏我的小小心思：我眼中的天鵝，不僅是高考、是名校，更是遠方的樂雅君。
我的高考，一定會成功！我會離開故鄉，離開車城，去到遠方的繁華都市，闖出一片天地！我楊希，不是井底之蛙，一定能追到天鵝！
這一刻，終於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