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戲弄聖母
期末考試是全校的大事，比期中考試嚴格多了。為了保證公平，避免作弊，需要專門布置考場。
聽起來麻煩，其實很簡單，就是各個班把教室里的桌子挪開，擴大間距，多餘的桌子搬到教室外面的走廊處。在考試期間，有部分同學就要坐在走廊里。
因為這種安排，我和宋殊、江耀、羅哲第一次被分開了。我和羅哲被留在了教室裡面，江耀和宋殊被安排到了走廊里。我能猜到老師的用意：當時正是冬天，坐在外面太冷，所以就讓成績不好的學生坐在外面。
作為一個既得利益者，我和羅哲當然支持這種安排。宋殊其實也很高興，他不怕冷，只怕被老師管，坐在外面正和他意。只有江耀不太情願，但他很快就會知道，他並不孤獨。
第二天早飯時候，我和以往一樣，喊來了羅哲、宋殊、江耀，準備分給他們菜吃。我們把四個飯缽整齊地擺在桌子上，正準備放菜時，後面有同學喊了一聲「柯琴」。
柯琴正好坐在我前面，她聽到有人喊她，馬上站了起來，猛地回了頭。她的長發瞬間飄了起來，從我們四個人的飯缽上掠過，落下的時候，頭髮上已經沾滿了黃色的苞谷粥。柯琴也感覺到了，她把頭髮攏到胸前，看到了正在往下滴的苞谷粥。
我們四個一齊笑了起來，宋殊笑得快喘不過氣了：「你看她，頭上沾了屎……」我們一聽這話，笑得更大聲了。
柯琴又羞又氣，她滿臉通紅，準備走出教室。她剛走了一步，羅哲一把拽住了她：「你把我們的飯弄髒了，趕緊賠我們！」
被羅哲一說，我們才意識到，我們的早飯沒了。我們三個也圍了上去，讓她賠我們飯。柯琴被我們圍在中間，非常無助。她想了想，小聲對我們說：「我的飯還沒動，你們分了吧！」
我馬上說：「你那麼一點飯，我們四個人怎麼分？不夠吃！」柯琴的臉更紅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江耀脫口而出：「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是你害的我們沒飯吃！」柯琴低下頭，一句話也不說了。
正在僵持的時候，宋殊又開口了：「飯不夠，那就拿你的菜來賠吧！」說完就伸手去翻柯琴的課桌，準備拿她的菜。
柯琴趕緊用手捂住課桌：「我的菜要吃到星期五，給你們了我吃啥？」我們四個哪管這麼多，一起把她拽開了，然後宋殊找到了她裝菜的缽子，拿起來準備揭開。
柯琴哪裡肯依，伸手要去搶回菜缽。宋殊連忙捧著菜缽往教室外跑，柯琴跟著追了出去，我們三個也跑了出去。
到了教室外面，宋殊就在課桌中間竄來竄去，他還故意站在原地等柯琴，眼看要被柯琴追到的時候，他把菜缽遞給了羅哲。
羅哲又接著跑，眼看要被抓住的時候，又把菜缽遞給我。我和他倆一樣，又遞到了江耀手上。菜缽在我們手上傳了一圈，柯琴已經氣急敗壞，追我們更凶了。
我們四個其實並不想要她的菜，只是覺得好玩。最後，菜缽又傳回了宋殊手上，他直接爬上了桌子，從一個課桌跨到了另一個課桌。柯琴終於絕望了，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宋殊特別得意，站在桌子上哈哈大笑。突然，他沒站穩，一下子從桌上摔了下來，桌子也乘勢向前倒去。
當時，教室外的課桌隔得很近，加上外面太冷，同學們都去教室里吃飯了。所以，一排課桌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接一個倒下了，一陣噼里啪啦過後，地上散落著書本和菜缽，有些菜掉出來了，灑了一地。
我們三個被這一幕嚇到了，都站在原地不敢動。宋殊也顧不上疼，更顧不上沾了一身的辣椒油和酸菜，趕緊爬了起來，喊我們一起把桌子扶起來。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教室里的同學聽到外面的響聲，紛紛都跑出來了。看到地上的情景，同學們都炸鍋了，尤其是坐在外面的同學，他們特別生氣，大聲質問我們誰搞的。
我們四個都沒說話，柯琴開口了。她先指著宋殊：「就是宋殊弄的！」然後又指向我們三個：「還有他們，羅哲、楊希、江耀，他們也有份！」
同學們氣勢洶洶圍了上來，問我們怎麼辦。有幾個男生直接動手推我們，宋殊和羅哲準備還手，被我和江耀拉住了。同學們罵罵嚷嚷的，有的罵的還很難聽，宋殊和羅哲不甘示弱，也罵回去了。
眼看場面就要失控了，不知道誰把班主任喊了過來。班主任大喝了一聲：「都讓開！怎麼回事？」人群讓出了一條路，然後柯琴一五一十地說了事情的經過。
班主任氣得眼睛都瞪圓了，他朝宋殊吼道：「你真是欠打！你要感謝國家，要不是有法律，我真想一腳把你踹死！」
班主任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大家都被嚇得不敢說話，場面特別安靜。班主任又轉頭對我們三個說：「你們三個也是欠打了！我就一會不在，你們就鬧出這麼大的事！我要是一天不在，你們是不是要把學校拆了？」
我們三個都低下頭，不敢看班主任。班主任停了幾秒沒說話，又對周圍的同學吼道：「都別看了，一起把桌子扶起來，東西收拾收拾，趕緊吃完飯上自習，馬上就要考試了，還有心思看熱鬧！」
同學們紛紛動手幫忙，我們四個也拿來了拖把和抹布，把沾了油的桌子和地面收拾了一下。最後，場面總算恢復了，除了灑掉的菜不能回收以外。
我們四個人還是特別緊張，靠牆站著，等待班主任的發落。不過，班主任並沒有嚴懲我們，只是罰我們坐在教室外面。
這一下，我們四個又團聚了。這次輪到江耀得意了：「我就想嘛，咱們四個人分不開！」宋殊也很嘚瑟：「多大個事兒啊！這不是好好的，我就知道，班主任不會吧我們怎樣！」我嘲笑他說：「不知道剛才誰被嚇得不敢動！」宋殊急眼了：「我哪裡被嚇到了，你們三個才是……」
宋殊正在辯解，羅哲打斷了他的話：「爭個屁啊！反正都被罰了！那個柯琴真是可恨，屁大點事，非要鬧成這樣！」宋殊也點點頭說：「就是，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整整她！」
江耀卻不同意：「算了吧！她不是故意的，再說我們耍了她半天，也算報仇了！」我同意江耀的話：「她的菜也被我們弄沒了，接下來兩天吃啥啊？」
羅哲看了看宋殊，嘆了口氣說：「算了，不跟她計較了吧！你的菜分給她吃吧，我們三個先不要了！」宋殊沒有說話，表示默認了。
於是，到了午飯的時候，我主動去喊柯琴來吃我的菜，可她大概以為我們又要刷她，堅持不肯出來。羅哲直接走了過去，一把搶過她的飯缽。柯琴正要喊叫，我把我的菜缽揭開，給她舀了兩大勺菜。柯琴愣了一下，羅哲又把飯缽遞給她，然後我們就出了教室，大家都沒說話。
到了晚飯的時候，我又去喊柯琴來我這裡吃菜。這次她沒有拒絕，端著飯缽跟我走了出來。我給她舀完菜后，她還說了一句謝謝，但我沒理她。
到了第二天早餐時候，我依舊和往日一樣，等著女同學打飯回來跟我換菜，柯琴突然來到了我面前，她遞給我一張飯票說：「這是我的飯票，我早上不餓，不想吃飯，你拿去打飯吃吧！」
我非常意外，結結巴巴地說：「呃……不……不用了……我……我就找別人要飯吃吧……」
柯琴微笑著說：「你別客氣，我真的不吃，飯票不用也會浪費，你拿去用吧！」說完她把飯票放在了我桌上，然後轉身就走了。
我想了想，還是拿起了飯票和飯缽，跑去排隊了。就在這天早上，我終於吃到了自己打的第一頓飯。我吃得很開心：自己打飯果然比要飯好吃！
到了午飯的時候，柯琴又給我送來一張飯票，我不好意思再接了，她還是笑著說：「這不是我的，我找別的女生要的。有人不願意吃飯，我就幫你要過來了！」
那一刻，我感覺柯琴彷彿聖母下凡一般，全身都籠罩著光輝。我對她充滿了感激，更對自己之前的行為充滿了愧疚。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只簡單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柯琴仍然還是微笑：「別客氣！女生飯量都小，經常有人不去吃飯。以後只要有人不吃飯，我就幫你要飯票！」
我激動地都快哭了，她要是長得漂亮一些，我簡直想要以身相許了。可她並不漂亮，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她。
從此以後，我就很少再要飯了。初中生活的大部分時候，柯琴都能幫我弄到飯票，而我也會每天把菜分給她吃。她似乎就要加入我們的四人團體了，但眼前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