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宮紗褪（3）

好容易撬開他的嘴，他卻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砸吧著嘴巴狠狠咬下去。

「嘶……」若雪痛得倒吸一口涼氣，親眼看著鮮血順著手指流下來，而右手仍舊忙不迭地將湯匙送進他的嘴裡。而這次他好似領情了，皺著眉頭表示抗議了一陣后便咽了下去。

而睡夢中他卻很不安分，不停地將被子踢開，若雪無奈地一次又一次把被角掖好。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頓，卻看見他皺著眉宇掙扎著左搖右晃，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只要有你陪……」

輕飄柔和的歌聲慢盪在殿宇中，帶著柳絮般絲綿纏繞。夜色悠長漫漫，深殿孤寂清冷，有這歌聲漂浮其中，竟帶了一絲溫情。床榻上的人慢慢安靜下來，如醇睡的嬰兒帶著睡夢中的香甜，唇角漸漸噙了一抹溫柔的笑容。

若雪長舒了一口氣，開始檢查手上的傷口，卻在碰觸臂袖的一瞬間驟然呆住。雪白如藕的玉臂上原本點著鮮紅的守宮砂的地方如今光滑細膩，白皙無暇。

初秋時節，煙鎖重樓，風檐寒鴉重影。上陽宮此時已有零星落葉，一葉知秋。空谷幽居，佳人寂寞之地之時，總是朱牆宮檐亦免不了衰敗沒落之感。

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小男孩穿著芽黃對襟狹袖錦衫拖著沉重的步子邁進充滿蕭索之氣的破敗庭院，母親走出來，她是一個美麗的女子，粉黛不施依舊楚楚可憐，溫婉動人。囚禁的日子沒有磨損她的美貌反倒令上面多了一份淡然清麗。

「昭兒回來了，快進來吧。飯已經做好了。」藍疏影摸索著招呼他進屋，仔細一看那雙清靈溫柔的雙眸竟無半分神彩，只是空洞著朝著出聲的方向看去。

楚軒昭低落地跟著走進去，沒有說一句話。藍疏影敏感地停住了腳步，低頭問道：「昭兒，你怎麼了，是練武的時候又受傷了嗎？」雙手來回在眼前揮動，十分焦急的樣子。自從她雙目失明之後就是這般，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令她緊張不已。

楚軒昭低聲說：「我沒事，夜師傅對我很好，只是……」

「只是什麼……誰欺負你了嗎？」

「今天上課軒清早早就回去了，我偷偷地跟在後面看到父皇和尹姨娘為他慶祝生辰，父皇竟然給他唱歌了。秦太傅說我才是太子，可為什麼父皇一點都不喜歡我。讓我們住這麼簡陋的地方，從來不看我？」

「昭兒你要記住，別人越是忽略你，你就越要努力。有朝一日做一個強者讓所有人跪倒在你的腳下頂禮膜拜，讓任何人都不敢瞧不起你。」

楚軒昭微微低頭，聲音之中還是夾雜這揮之不去的失落，「是，昭兒記住了。」

「走吧，你尹姨娘派人給你送來了好多好吃得，快進來吃吧。」

庭院中突然吹起了一陣風，將所有聲音吹得空靈而渺遠，眼前的景物漸漸模糊起來，他伸出手要抓，而手心裡永遠是不可填充的空虛。

「母親，不要走！」隨著一聲嘶啞的吼叫楚軒昭猛然從床上做起來，頭轟鳴地嘶叫著。他下意識地摸摸粘稠的嘴角，竟是淋漓凝結的鮮血。而腿一陣酸痛，低頭一看竟是一抹雪白趴在自己的腿上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