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悲涼
「李喬,你再過十年也鬥不過我。」
「呵。」
一名男子低沉悲涼的冷哼聲,在漆黑夜幕下響起。
李喬走在幽靜的石板路上,腦中回想他的導師張華興一個月前對他說的話,心裡除了不憤還有無盡的凄涼。
是啊,他一個小小的實習醫生有什麼能力懲治張華興的不良之風?
李喬自嘲的笑,一個月前的情景清晰的在腦中重現。
咚咚咚。
門裡安靜的無人問津,李喬放棄了繼續敲張華興辦公室的房門。
他轉身向走廊的相反方向走去,思忖,馬上臨近午休時間了,張老師可能到他的專用休息室補眠了。
「張,張主任,俺父親的病就拜託你了,小小敬意還,還請笑納。」
休息室裡面
傳出來的小心翼翼的男人聲音,讓李喬剛剛抬臂想要敲門的手停頓,他好奇的聽門裡面的動靜。
「你老爹的病,你也知道有多重,不是我不儘力,而是力不從心,你這點小錢還是拿回去打發乞丐給你老爹哭喪用吧。」
是張老師,李喬身體一震。他從沒想過新民醫院著名的外科主任,他的導師張華興,竟能對患者說出這麼涼薄無情的話。
「張主任,這,這是俺全部的錢了,求你打大發慈悲,救救俺爹吧!」
良久的無人問答,裡面懇求的男人一狠心,砰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張主任,俺給你跪下了,求你給我父親安排手術。」
低泣的聲音讓李喬拳頭緊握,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不相信裡面這個醫德,道德都敗壞的人是他的導師。
「不好意思,你的下跪既不能給我帶來財也不能給我帶來利,所以請馬上出去,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張華興的話音剛落,休息室的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踹開。
「那個不長眼的敢踹我……」
張華興憤怒的聲音看見踹門而進的李喬,戛然而止,他檸眉看跪在地上的農民,不悅道:「你就算跪到天黑,我也救不了你老爹,識相點,就快滾。」
冷厲難堪的話讓農民不再心存僥倖,蹭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憤恨的盯著張華興,道:「老天有眼,早晚會有人收拾你這等喪盡天良的敗類。」
說完,農民毫不停滯的轉身而去時,被一道嚴肅認真的聲音叫住。
「老伯等等,你的錢。」
李喬拿起辦公桌上的紅包,遞給農民,懇切道:「掙錢不容易,不能讓敗類的了便宜。」
「李喬,你膽肥了?」
李喬看農民老伯感激接過不算厚的紅包,單薄離開休息室的身影消失后,才轉身看向對他怒目而對的張華興。
「張老師今天著實給我上了一節社會課,原來醫生還可以這麼當。」
李喬的諷刺,讓張華興老臉一拉,但並沒有表現的多麼憤怒,相反還對李喬淳淳教誨道。
「李喬你還年輕,不知道社會上處世之道,不過沒關係,你跟著我,不會一直是個愣頭青,呵呵,當然了,等你成為正式醫生后,病患孝敬你的好處,老師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張華興說完這番言論,得意的等李喬感謝他,有財大家一起發,他這個當老師做到這個份上,也算稱職了。
「哼。」
張華興沒料到,他的「諄諄教導」換來的是李喬的一聲冷哼。
「老師為了學生的前程還真是良苦用心,可惜,給我當導師辱沒了你的才能。」
李喬緩步走到張華興面前,湊近他憤怒的臉龐,低聲道;「醫院出門左拐,有家獸醫院,張老師比較適合教導哪裡的畜生,正所謂人以群分物以類聚。」
「你,你敢我罵我是畜生,我看你是不想轉正了?」張華興氣得指著李喬的手指顫抖個不停。
李喬翻了一個白眼,啪一下打掉面前的手指,冷聲道:「讓你這個畜生給我轉正,那我不是降格了?」
「好,你有種,跟著我嫌降低身份,那你離開科室,去急診室當個永遠也出不了頭的小醫生吧。」
李喬望著天上被霧氣擋住的雲光,腦中至今還能想起張華興當初讓他去急診室的氣急敗環語氣。
原本想著離開一個人渣老師,即使去急診室也能靠著自身努力轉正成正式醫生,誰知,現實永遠比理想殘酷。
連續一個月的被排擠被刁難,讓他都忍不住懷疑多年所學的醫術。
可就在今晚下班,他發現手機忘帶后,再回去取時,聽見了平時最愛真對他的沈梅醫生的浪叫,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啊,輕點,內衣都被你扯壞了,一會兒怎麼出去……啊,你個臭男人。」
「呵呵,我要真輕點,你就該求我深點了,嗯,我還不知道你……」
李喬聽到這聲熟的不能再熟的聲音,心裡一驚,張華興那個老不死的除了醫德敗壞外,還有這種癖好。
「啊,就你一肚子壞水,那,那個李喬都被你整成什麼樣了,你還,還……啊啊,我不行了。」
「這就不行了,寶貝,嗯?李喬在急診室待不下去,還不是你的功勞,我這就補償你……嗯……舒服嗎?」
回想那一幕,李喬走在異常寂靜的暗巷裡,心中既噁心又憤怒,就算他是無權無勢無錢的小人物,就可以隨便任人玩弄踐踏尊嚴嗎?
「李喬。」
內心憤激的李喬聽有人叫他,驚喜抬頭朝站在他家門口的鄧佳佳望去,嘴角浮現一抹笑容。
不管怎樣,他的女朋友並沒有離去,證明他的生活並沒有多麼槽糕,不是嗎?
「佳佳,你怎麼會來?」
他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沒有錢租豪華地段的房子,只能挑個租金便宜的地方先住下。
佳佳總嫌他住的地方偏僻又髒亂,很少過來,沒想到今天會突然過來。
「李喬,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們不合適分手吧。」
李喬欣喜跑到鄧佳佳面前,卻被她的當頭一棒打的他神暈目眩,腳步踉蹌。
「哪裡不合適?」
過了不知多久,李喬才找回聲音,低低的問道。
「我也不想瞞你,學校里一個男生追求我很長時間了,我答應做他女朋友了。」
李喬雙唇緊泯,沒有說話,繼續聽鄧佳佳擲地有聲的敘述他們之間的不合適。
「他能讓我過上想過的生活,不用為了吃一頓飯還要等團購,不用為了喜歡的衣服,還要苦苦等商場促銷,甚至沒等到促銷衣服已經穿在別人身上。」
「李喬,我長的不比任何人差,憑什麼那些明明長相不如我的女孩吃穿戴都比我好?我不甘心。」
「這就是你說的不合適?」李喬沒有波瀾的聲音響起。
「李喬,如果有人能幫你,我願意等你發達的一天,可你一個孤兒,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無條件的幫你,你讓我怎麼等?」
夜晚的風總是帶著些許涼意,李喬打了一個冷戰,覺得今晚風尤其涼。
「你走吧。」
「什麼?」
李喬平靜的不能再平靜的話,讓鄧佳佳感到錯愕,不由張嘴確認道。
「你不是要分手嗎?那還不快走,免得跟我這種窮小子多呆一分鐘,影響了你偽高貴的身份。」
李喬嘲弄的話讓鄧佳佳無地自容,羞憤的瞪了他一眼后,抬腳頭也不回的跑了。
李喬不想在說什麼,疲累的回到破舊的出租屋,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眼神不知看向何方。
鐺……
銅器落地的聲音,讓大腦一片空白的李喬低頭看著腳邊旋轉的金甌,金閃閃的盆體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李喬撿起硯台狀的金甌,放在桌上,又從脖頸處掏出金線製成的紅色麝香囊。
望著眼前兩個陪伴他二十四年的東西,李喬悲從中來。
福利院的院長說,撿到他的時候,除了這兩個物件,在沒有其他能顯示身份的東西。
他無論走到哪都不會忘記將這兩樣東西帶在身邊,可現在,李喬悲憤看著它們,心裡一時激憤難當。
這東西有什麼用,能改變他的命運嗎?根本不能,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情感寄託罷了。
李喬氣惱的將金甌摔在桌上,無用的東西留著也是多餘,還不如碎了好。
可是,金甌好像比石頭還堅硬,無論怎樣摔打不但沒有碎一個角,就連划痕都沒有一道。
反而是李喬,因為用力過猛,手掌被桌沿劃出一道血痕,一滴兩滴的滴到硯台大的金甌裡面。
「媽的。」
一晚上了,李喬終於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也不管手上的傷,起身倒在旁邊吱呀的單人床上,閉眼睡覺。
事事都不如意,反而沒什麼好想的,難道明天還能比今天還差嗎?
李喬不知道,當他閉眼的那刻起,赤金色的金甌裡面出現一副栩栩如生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