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假的義兵
林新堂和陳名山搖搖晃晃往天香樓的方向走。走到門口看到一個受傷的骯髒乞丐爬在地上。
林新堂特意多看了一眼。這個人臉上也刺了八個字「赤心報國,誓殺金賊」。
林新堂好奇停了下來,問到:「你怎麼到這裡行乞來了?這是爺們快活的地方,誰有閑功夫會願意接濟你呢?」
那人沙啞的聲音說:「這裡人多,也許有個好心的。」,身上是真的受傷了,不是裝的。
林新堂看他身上受傷,「你被金兵打的?」
「不是,我是被這裡人打的。」
「你嫖娼沒有給錢嗎?」
「不是,因為我在這裡乞討,所以他們打了我。」
陳名山催促道:「林大哥,快點!看著臭乞丐就煩,裝慘到天香樓門口討飯,真讓人掃興的事。揚州城內,現在乞丐那麼多,就他一個人在天香樓門口乞討。」
「陳小弟,這是你的嫖資,你先進去。大哥看到這麼慘的人,軟下來了。」
陳名山接過錢,搖搖頭進去了。
「你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你爬著這,別人來打你,那你就走啊。你還待在這裡,不怕又被他們打,不怕被打死嗎?」
「我來這裡之前就受傷了,也是被他們打的。」
「我算聽明白了,你是故意想噁心他們,冒著生命危險來影響他們做生意吧?」
「我沒有說清楚。我在他們其他的店裡搶東西,被打了一頓之後。我就來這裡乞討了,乞討時又被狠狠揍了一頓,走不動路,所以就不得不爬在這裡。」
「那他們等下看到你還在這裡,肯定會把你打死的。」
「性命不必擔心,我跟他們無大冤大仇,他們不會要我性命的。我是想要抗議淮遠幫的做法,他們把持著各個生意,欺詐百姓,百姓的錢袋全被他們掏空了。這個天香樓也是淮遠幫的,賺老百姓的黑心錢。而且,我在天香樓外面做乞丐,天香樓裡面女人在賣笑,想體驗一下美人賣笑千金易、壯士窮途一飯難的感受,昔日韓信能受胯下之辱,我做陣子乞丐又有什麼難受的。」
「怎麼我遇到的都是這種神經病似的人啊。這樣吧,我把你抱到其他地方去,省得別人再來揍你,找個大夫幫你看著病,然後給你敷點葯。我也不喜歡淮遠幫,所以願意幫你。你很有種,可是我真擔心你會被打死,淮遠幫的人失手殺個人又有什麼。而且你在這要不到錢的,嫖客哪有興緻救濟一個骯髒乞丐呢,我抱你趕緊離開這裡。」
「我叫王騰,大哥怎麼稱呼?」
「林新堂,江西婺源人。」
「王騰,揚州本地人。」
「你是本地人,怎麼沒有家裡人來看你呢。」
「家裡只剩我一個人了。」
林新堂抱著這個王騰,找到一個診所,「淮遠醫館」。
「醫生,他與其他人鬥毆,被打成這樣,你趕緊看他一下。」
醫生摸了摸脈,查看了一下外表,說:「還好,主要是些皮外傷,筋脈被撕拉疲勞,渾身無力。回去敷些葯,休養兩天。」
給了幾幅止痛藥,弄了一些皮外擦傷葯。
「你家在哪裡?我把你抱回家。」
「瓊花觀邊上。」
林新堂把王騰抱回家,安頓了下來。
「兄弟,你臉上的八個字『赤心報國,誓殺金賊』是怎麼回事?」
「這是北方義兵的刺字,有血性的大宋男兒為了表決心,奮而刺字,有他無我、有我無他,與金國拼個死活,真是一種英雄氣概。大家也叫他們八字軍,說真的八字軍比宋兵強多了。然而金兵打敗了他們,很多八字軍被殺了,也有些逃了。金兵退出揚州,一些八字軍又冒出來了,由於八字軍良莠不齊,而且大多數人沒有錢吃喝,壞點的八字軍就在揚州城內搶劫偷竊,把八字軍名聲都做壞了。本地的土匪,也刺上這幾個字,打著八字軍的名號到處行兇搶劫。我臉上有這個字,也是這個原因,我不是一個好人,不願意去賣苦力,只想來點快的,為了讓自己顯得兇狠一點,跟著同伴就都刺字冒充八字軍去做些搶劫的勾當。不過我沒有武功,被逮住打了一頓,我只搶過淮遠幫,對窮苦百姓我下不了手。我臉上的字刺的很淺,過一陣就會消掉。」
「你的同伴們呢?」
「有些跑了,有些回家了。我也不知道。」
「他們怎麼不管你呢?」
「這個時代,誰有功夫管得了誰呢。」
「兄弟,咱們以後再見,我得回去了。」
林新堂臨走時,王騰說:「兩天之後你來我家裡坐坐。我們一起吃一頓,答謝你的救命之恩。」
「知道是救命之恩,就不要把自己的命不當回事。你安心調養身體,你能走得動嗎?」
「沒事,撐一下能走得動。」
「這是幾文錢,你先用著。美人賣笑千金易、壯士窮途一飯難,這本來是我拿來買笑的,給你這個『壯士』。」
王騰是個玩心很重的人,從小到大都是玩,這幾年父母都不在世了,更是一心的只想玩,沒人會管他,沒人會勸他。金兵破城之日,他沒有逃,他跟金兵玩追迷藏。看到金兵殺人如麻的時候,他心悸過,認真過。
金兵退了之後,他玩性又起。臉上刺字跟著同伴去搶劫,在他看來也是另一種玩而已。同伴溜了,他被淮遠幫夥計打了一頓,感覺也是在玩。他到妓院門口乞討,也是為了玩,為了體驗。後來被天香樓的夥計又是一頓狠揍走不動了,他才覺得玩得有點過火了,玩到最後在最困難的時候沒有一個同伴在身邊。
他想也許生活有必須嚴肅的時候,玩解決不了所有問題。金兵殺人的時候,不能靠玩解決問題,自己失去行走能力時,也不能靠玩解決問題。同伴適合做酒肉朋友,林新堂大概可以做個交心的朋友。
林新堂還是回到那家淮遠客棧,此時陳名山已經回來了。
「林大哥,你到哪裡去了?」
「我看到門口那乞丐可憐,把他送回家裡去了。天香樓好玩嗎?」
「當然好玩了,是溫柔鄉,也是銷金窟,是揚州城最好玩的地方。」
「玩過了,我們該想些正事了。不然錢都花完了,就不得不回家了。」
「是的,我也一直在找事情做。明天我們再出去轉轉吧。」
「今天那個乞丐叫王騰,他不是真的乞丐,我覺得他是玩心太重了,他說後天去他家一起吃一頓。」
「聽大哥的安排。」
林新堂、陳名山閑逛了一天,到處依舊凄凄慘慘,他倆沒有事情做。
第二天,兩人早早來到了瓊花觀附近王騰的家裡,林新堂路上買好了酒和菜。
王騰正在為自己敷藥,已經行動自如了。
王騰說:「兩位大哥這麼早就來了,請進!」
林新堂說:「別客氣,你的傷好些了嗎?」
王騰說:「好些了。」
陳名山說:「那天晚上不應該叫你臭乞丐,對不起!」
王騰說:「沒關係的,我耽誤你的雅興,是我的不對。」
林新堂問:「需要我為你換藥嗎?」
王騰說:「不必客氣!我自己能行。」
林新堂道:「我們就不客氣了,中午就在你這裡吃喝了。你這裡可以燒飯吧?」
三人都無事,於是早早的做飯,沒到中午三人就喝起來了。
「你受傷了,少喝點。」
「沒事,我知道自己的身體。」
「王騰,你多大了?」
「二十三歲。父母在前幾年都過世了,家裡就我一個人。」
「你平時都怎麼生活呢?」
「有錢的時候吃好的,沒錢的時候吃差的,就這麼過來了。」
「你怎麼賺錢呢?」
「同伴時不時叫我去做些事情,會給些錢給我。」
「你們年輕人就這樣過的嗎?不想想以後?這裡就屬我最老,我小孩都十五歲了。」
「你是覺得跟我們兩人是小孩子,跟我們在一起不舒服嗎?」
「有點。」
「我不嫌棄你老。」
「哈哈。」
三人輪番喝了很多酒,於是開始豪言壯語。
「生於亂世,當建不世之功。我跟著叔叔四書五經讀遍,滿腹經綸,二十歲中舉人,後來沒有了考試,不然我都可能中進士了,我當建立自己的功業。」,陳名山說。
「你叔叔陳東是我佩服的人,骨頭硬,有種。」,林新堂說。
「我生於此,長於此,沒有啥理想,不知道功名,但是我願意隨兩位大哥去闖蕩,我也不想白活一輩子。」,王騰說。
「我也不藏著掖著了,我有個特殊技能,我能夠千里之外取人性命。徽山幫幫主黃石單就是我殺的。」
「大哥真有本事。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要我們信服,必須讓我們親眼看見才算數。」,陳名山說。
「行,說一個你的仇人,大哥幫你解決他。」
「我的仇人就是趙構這個昏君。」
「那不行,我沒有見過他,也不知道去哪裡找他。我說的千里之外,也是要自己認識的地方,認識的人,不然隨便去千里之外某個地方殺某個陌生人那不是誤殺了嗎。」
「大哥,我有一個仇人,從小就喜歡欺負我,他就住在我這巷子里,我可以帶你去認路。你願意解決他嗎?」,王騰說。
「怎麼樣?」,陳名山看著林新堂。
「行,就這麼定。」,林新堂下定決心說。
三人醉醺醺的沿著巷子來到一戶人家,這家有個男人正在打罵自己孩子。王騰手一指,就是他。
「小王八,瞅什麼?趕緊滾蛋!別以為你受傷了,我就不敢打你。」,那男人道。
三人都沒有回話,對這男人指指點點,說著什麼。
男人追到門口,三人立即跑開了。
回到王騰家裡,林新堂說:「今天晚上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