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 第三章 根骨

起風了 第三章 根骨

晉立國已有七百餘年,不過晉國皇帝大多自幼修行皇室秘傳之術走上仙路,所以每朝皇帝在位時間都不算短,七百年的時間內,皇宮裡的應龍椅也只交換了九位主人而已。

在古傳的正統修真典籍里喜愛將九成為數之極,任何事物到了九也就到了盡頭。

而晉朝第九位皇帝,百年來晉朝皇室天資第一人光武帝,由朝堂上和江湖上的知情人看來,這位修真天才與韜略大帝的雙重身份之人正在帶領晉朝走向覆滅,也應證著古書上九為極的說法。

魏夫子走的修真一途,王祭酒走的入仕之路。按理說,修士本應該沉心靜氣,不被世俗之事亂了道心。官宦則應該本分行事,不與外人談論朝政。這兩人就算同處一堂也聊不起來。

奈何這自詡當世第一的光武帝這次就是要將修真也一把抓進來,整個天下盡入自己囊中。

要知大陸記載在冊的共有九十九州之地,晉朝管轄下也不過七十二州。剩下州郡要麼為屬國所有,要麼就是上古遺留道派的洞天福地。當然,這兩樣加起來也僅佔有十州。剩下十七州皆為青雲宗所有。修真道派卻在俗世里佔有如此權勢,這位當朝皇帝自然忍不了。

「乾一醒后,我會親自帶他進入內院修行一段時間。」

「謝過魏師了!」剛找一個蒲團坐下的王祭酒聽到魏夫子的承諾后也是連忙起身,朝著夫子行禮答謝。

魏夫子抬手阻止鴻儒行禮,解釋道:「你別高興太早,這段時間不會太長,他能否真的走上修鍊的路子還不好說。就算走上了……書院也不再是一個適合修鍊的好地方了。你當初送他來的打算我略微知道一些。只是書院即將成為江湖道派的眼中釘,那時候乾一留在書院這不過是給你們王家帶來負擔而已。」

祭酒眉頭一皺,試探問道:「聖上的旨意這麼快就下來了嗎?」

魏夫子似乎有些倦了,緩緩閉上雙眼,微微點頭道:「前幾日,四大書院都已接到了皇城內的口信,說各書院內門弟子常年深居於書院中,修真與讀書一樣,先讀萬卷,後行萬里。現在正是內門弟子出去歷練的時刻。四院內門弟子需無條件去緝天司報道,領取入世修行的任務。」

王祭酒想起今日朝堂之上,那平日里藏在大臣隊列最末尾一言不發的緝天司司長居然第一個出列奏本。因為聖上第一併沒同意他的提案,他還提高音量與其據理力爭,最終說服應龍椅上的那位。

現在想來,這是兩人專門演給各位大臣們的一出好戲。那道命令早於好多天就下發到了四大書院。今日不過是出道聖旨走個書面流程。

「魏師安排便是,這些修行的事我不懂,朝堂上也不好參言。」見魏夫子閉上眼睛做倦狀,王祭酒也懂了其意思,重新盤坐在蒲團上,三人就在堂內成三角之勢靜靜坐著。

……

王祭酒醒來之時,堂外已經殘月當空,王夫人久等不見丈夫和孩子歸家就派府中家奴來書院探尋情況,小奴走到長塾外見堂內三人都靜坐在蒲團上像是睡著過去一般倒也不敢貿然走上前去驚動他們,畢竟大人和仙人們之間的事,自己一個小的可不敢上去添亂。

等待一會見三人依舊沒動靜,小奴心想這樣等到天亮也不是事兒,就椅在門框上,探進去半個身子,用故意壓低又能驚擾到的聲音叫著:「王大人,祭酒大人。」

王祭酒先前見兩人在蒲團上靜坐入定,自己不得王乾一醒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也隨著兩人坐在蒲團上,靠默背詩經來打發時間。

不過早時上朝本就是一件身心俱疲之事,再加上從家中馬不停蹄趕往書院又耗費不少精力,默背詩經才兩三首,王祭酒就坐著睡了過去。

在朝堂為官之人每日面對天子威壓以及伏案上成堆的事務,難有一人能像普通百姓那般睡得要穩。這小奴才喚了幾聲,王祭酒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幾時了?」王祭酒睡眼惺忪,頭腦混沌也不忘壓低聲音問小奴。

「大人,戌時更聲響過一陣了,夫子在家許久不見大人和公子歸家也是急了。」主人壓低聲音,小奴自然不敢大過主子,聲音若有若無,聽得王祭酒一陣頭疼。

趁著月色打量了另外兩人一眼,兩人都沒醒來的樣子,王祭酒覺得不用等下去了,有點不耐煩地道:「今天是等不到了,行了,準備回府。」

小奴得令后,腳步輕快地離開書院備馬車去了。

王祭酒將地上放著的士冠重新戴好,士大夫官員出現在街上都得整齊儀容,那怕是鮮有人的夜晚。再說,皇城的夜晚最不缺的就是那色彩斑斕的燈和各種醉生夢死於街頭的人。

鴻儒整頓好衣帽,從蒲團上站起,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夫子的聲音。

「醒了。」

鴻儒以為夫子在問自己醒后不打招呼就要離去,趕忙回頭準備解釋,話沒出口就見坐著的王乾一從去定中醒了過來,正在揉著自己朦朧的雙眼,活動因久坐而酸痛的肢體。

「夫子,我這是……睡了多久?」少年聲音宛如皇宮內那幅編鐘的擊打聲響,有金石碰撞之清脆,音律變化之柔耳。只是剛從迷糊中回到長塾內,看著漆黑一片,這聲音中多了一絲怯弱,一絲害怕,一絲不解。

「可能記得之前的事?」魏夫子半百年紀經歷風雨無數,自然察覺了少年聲音中的變化,於是柔著聲看似詢問實則安撫說道。

「弟子還記得白日隨著夫子所說嘗試達到入定狀態,剛嘗試了一次確實突然模糊了周圍的通感,只感覺處於那酣睡入夢的狀態。一切都看得不真切,卻總是醒不來。」少年回憶起來並不輕鬆,時不時托腮思考幾秒,好似自己訴說的記憶並不屬於自己。

「還有嗎?」魏夫子問道。

「後面我在那朦朧之中先是感應到有一絲銳利的劍氣飛來。那道劍氣速度很快,我差點躲閃不及,劍氣割破我的袖口貼著我手臂飛射了出去,嚇得我後頸濕了個透。」少年說完還下意識伸出手摸了下袖口,發現衣袖完好無損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魏夫子聽到少年的描述后,眼中閃過一抹亮色,只是在漆黑的堂內中沒有人能看見。

「接著說。」魏夫子未卜先知般催著少年把後面說完。

少年確實沒有一次說完,有些驚訝於夫子怎麼知道,不過想來夫子這般修者能算到自己的心思不算難事,少年繼續道:「待我回過神后只覺得朦朧之中有一道柔風吹過,就如夏日清風吹拂過樹梢一般,讓人感覺異常舒適。這風吹過之後從晴空瞬間變到了暴雨,整個空間都變得非常潮濕。」

伴著少年的敘述,魏夫子眼中的光芒也就更盛,連他自己也沒發覺平放在雙膝之上的手略微有些顫抖,好在今天的夜色幫他完美掩蓋了內心的激動。

「還有嗎?」夫子接著問道。

夫子這幾問的語調雖沒變化,但一旁的王祭酒還是聽出了些許不同,往日里儒雅和善的夫子鮮有接連發問的時候。

只是祭酒不懂修真,自然也不敢多言,只能站在一旁侯著。

王乾一在夫子連問下也是一愣,恰巧這一愣神讓他把本來就記得不確切的腦中幻境忘記了不少。

「在那濕氣過後,還有幾道氣流從身旁竄過,每道都會帶來不同的感。只是…有幾道…有哪些感受…後面的事,弟子記得不怎麼清楚了。」常人夢境就是如此,夢中清晰,醒來可能只是一個模糊的殘影,如果停頓回憶就再也記不清。

魏夫子見狀沒有再問,沉思一會,說出了幾個詞:「炙熱,厚重,浩然,陰冷。」

這幾個詞如涼水潑出,王乾一激靈一下腦中朦朧的記憶頓時清晰了兩分。

「夫子說得這些詞,總有種熟悉感…但弟子卻是又記不起來……」王乾一伸出一隻手輕拍自己的頭頂,想要拍散腦中那層遮住記憶的薄霧。

台上的魏夫子聽到弟子的回答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那一刻他竟有些失魂落魄的樣,不停低聲喃喃道:「倒是沒想到,居然…」

「魏師,可是發生了些什麼?」王祭酒驚訝於魏夫子的反應,儘管堂內被黑色籠罩,他看不清魏夫子的模樣,但他已經確切感受到了難以從魏夫子身上感受到的異樣情緒。這股情緒是因自己兒子而起,那肯定是王乾一身上有不小的事發生。只是那呢喃聲他實在聽不確切,只得開口詢問。

「修者入定不過是感應天地氣機,與天地本源靈氣產生聯繫。靈氣可幻化萬象,但究其根源不過五行陰陽七種。」魏夫子一邊說著一邊從蒲團上站起。堂內黑暗,從堂外溜進來的一絲月光勾勒出了夫子的身形,定睛細看能發現這位養氣功夫一流的老者現在正微微顫抖。「入定期間,修者可以通過感應到的氣機化形來判斷自身與哪一方親和,這也就是外人常論的根骨天資。」

「感應到一、二種為尋常之資,雖比起常人來說,這是萬中無一的根骨,有機會踏上仙路,但這種人放在各大教派里也不過是終日端茶倒水,苦修外門功夫的罷了。只有悟得三、四種的人能掛上『天資』二字,在日後的修行有更大的機緣走到更遠處。而入定之時能悟得五種之人……這種人與那宮中坐著的應龍有了平起平坐的資格。」

王祭酒本事讀書的聰慧人,聽得夫子解釋后不懂修真事的他也是一下知道不少,再聯繫前面夫子與王乾一的對話,他不難想到什麼,連忙開口問道:「魏師,那七種之人呢?」

「初次入定便能悟得五行陰陽之人,在千年來的古籍上僅出現過一次。大浪淘盡千古風流,能留青雲間不過此一人爾。後輩皆稱這類人為『絕世』。」

夫子的話驚得王祭酒也是一個趔趄,往後退了幾步才站穩。如若借著難得幾點月光看去便能發現這堂內又多了一個顫抖的身影。

「絕世…絕…魏師,這可是真的。」王祭酒不自覺地呢喃起來。

正當祭酒與夫子兩人沉浸在驚喜與震驚中時,王乾一似乎是把自己的腦瓜終於拍通竅了,開心地朝魏夫子說道:「夫子,我好像記起來了,除了那幾種感覺,似乎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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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步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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