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歲月悠悠
花枝在風中搖曳。
就在一尊低矮的石質墓碑之前。
通州邊上的這座小山村,終於迎來了它最後一位安葬在這裡的人。
「她生前最愛紫薇花,你知道為什麼嗎?」
東方朔緩緩站起身來,就望著面前著一尊墓碑。
墓碑上,倒是用十分工整的字跡,寫著『王氏女二丫之墓』。
而此時在東方朔的身周,只有冀衡虎一人。
所以這個問題,是在問冀衡虎。
可即便如此,冀衡虎卻默不作聲,沒有作答。
「因為紫薇用一夏的時間盛開,它的一生也只有一夏,卻能夠在最炙熱的時節展現出自己全部的美好。」東方朔道。
這種話,若是換做以前,是絕對不可能從他的嘴巴里說出來的。
「紫薇花的話語,倒也與她相契合。」
沉默片刻后,東方朔又這麼補充了一句。
冀衡虎看著面前小丫頭的墓碑,問道:「什麼是花語?」
「就是它的象徵。」
東方朔給了個不能算作是答案的回答,然後轉身。
他拍了拍冀衡虎的肩膀。
「走吧,我們該走了,」東方朔道,「肥貓。」
說罷,他便朝前走去。
可走出幾步,他發現冀衡虎並未跟上,隨即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了冀衡虎。
此時,冀衡虎也看向了東方朔:「不要再叫我肥貓了。」
「為什麼?」
「她不喜歡。」
冀衡虎道。
東方朔眯了眯眼,又看了一眼那尊墳墓。
沒有多說什麼,東方朔便轉身離去。
而冀衡虎也最後望了一眼墳墓。
想必用不了兩百年,五十年,四十年,或者三十年甚至二十年,它就會慢慢腐朽,最終化為塵埃,被歷史長河所忘記。
「吁——」
忽然,一聲馬嘶引起了冀衡虎的注意。
他轉頭望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恰恰也就是東方朔離去的方向。
此時,大概三十幾丈外,東方朔停住腳步,而在他的身前則攔著一匹馬,馬背上坐著個像是將軍一般的人物。
而順著那匹馬的方向而朝更遠的地方看去,從外界通往這座村落的小道上,旌旗生生。
只是,那並非龍林帝國的軍旗。
嗤啦!
一聲悶響,只見血濺五步,那攔在東方朔面前的將軍便是跌下了馬背。
因為殺氣而受了驚的靈駒,則慌亂中掉頭,踩著那將領的屍骨便朝遠方逃去。
「找死!」
「靈弩手準備!」
「發射!」
接二連三的咆哮聲,先後抵達了冀衡虎的耳畔。
而後,便是一片血肉橫飛。
在那之後的衝殺聲里,一朵朵血色的蓮花不斷綻放,而整座村子也在短短的片刻光景之內,蒙上一層濃濃的血腥氣。
冀衡虎回頭望了一眼墳墓邊上的紫薇花。
花朵迎風搖曳,似乎與那邊的生殺不在同一個世界。
「肥貓,走了。」
終於,殺聲在一道呼喚中止住了。
冀衡虎望向東方朔,東方朔早已走出了百丈有多。
他沉了口氣,大步向前。
……
「朕欲授東方愛卿為鎮國大將軍,加萬戶,封望南侯!」
朝堂之上,皇帝開口,眾臣應和。
這是皇族想要拉攏東方朔的深意。
畢竟,他只一人便喝退兩國百萬雄兵,抬手間就令龍林帝國的南方免於刀兵,光是功勞就當賞,更何況這份實力更是龍林帝國日夜期盼的。
而廟堂中央,東方朔舉手作禮,道:「願領一公爵位,去皇城外受三畝地,賞景烹茶。」
「公爵?卿只要公爵?」
「是,」東方朔道,「請陛下恩准,封我尚國公,領三畝地便罷。」
……
「為什麼不幹脆點,領了侯爵的位置,為何偏偏還要自降身份?」紀昭寧問道,「你那功勞可都是貨真價實,沒有半點虛假的。」
「要是真做了侯爵,領了那萬戶,我就不能再這裡聽你嘮叨咯。」
東方朔靠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的景色。
那是一片還未開墾的荒地。
「你這話說得,就好像做了侯爵就會死似的。」
紀昭寧道。
東方朔看向她,笑了笑:「會的。」
「為什麼?」
「我累了,我再無力面對群狼。」
說完,東方朔再次望向了窗外。
唯有這句話是真的,也是他發自肺腑的感慨。
他是真的累了。
他第一次手握權柄,是做了龍林帝國第二位尚國公,那時候他倒是頗有血性。
而等到他第二次能夠手握權柄的時候,卻主動請做了龍林帝國第一位尚國公,也再也沒有那大爭之心。
蕭火、林雲那幾位主角兒還有將近兩百年才出世,這段時間裡東方朔可算是沒有了系統的約束。
他只想清閑地,度過剩下的日子。
乾脆就不回去了,不離開這個與世無爭的時代,平平淡淡的也挺好。
想著想著,他的目光便看向了紀昭寧。
「你看我做什麼?」紀昭寧白了他一眼,便道,「你不願沾染權柄也罷,倒也少惹是非。那東方門第呢,什麼時候開始管理?」
「東方門第啊,既然是你替我要回來的,那就交給你咯。」
「你要我養你?」
「也不枉我養你半年那麼久。」
「怎麼算我都虧,你養我半年,我卻要養你一世。」
紀昭寧佯怒說罷,便笑了。
而東方朔看著她,也笑了。
「是啊,一輩子……」
他望向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往後的歲月里,東方朔便貫徹了這番對話所定下的方針。
養家糊口的事情,交給紀昭寧。而東方朔,負責享受。
享受之餘,東方朔倒也會活動活動筋骨,殺幾個想用骯髒手段對付紀昭寧的臭蟲。
除此之外的時間,東方朔便傾心於當年在妖神山脈的洞天里得到的三種手段:神算術,傀儡術與馭靈術。
神算術深奧,時常被東方朔拋之腦後,馭靈術他也只是略略研究,倒是傀儡術,他日益精進著。
不過在這漫長的日子裡,對於東方朔來說最最重要的,自然還是與紀昭寧的相處。
曾經他也設想過,若能夠得到紀昭寧,那他一定會展現虎狼之態。
可如今當他真的和紀昭寧朝夕相處,同床共枕時,他反而只期望著朝夕相處,相敬如賓。
紀昭寧也是同樣的想法。
兩人共度的時光,從不曾提及男女之事,更不曾觸碰。
但即便如此,在旁人眼中,兩人卻更像夫妻。
在這樣的日子裡,時間過得很快。
一晃,就是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