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為醉酒而打的官司
冬天的清晨永遠像夜靜更深時分,有雪的緣故窗戶紙上泛著白,可是雪上烏沉沉的黑就襯得更加明顯。
新點的三盞宮燈,一盞琉璃玉台映梅花,吐出殷紅的光澤;一盞美人手扶金燭台,光芒照耀;最後一盞三連枝兒的繡球小宮燈,添的是燈油,一點燭芯如豆,補齊角角落落。
李威的英俊就在他一半認真一半的調侃里刀刻斧鑿,像老天展示它得天獨厚的珍藏品。
成親數年已經是無數次觀賞這個男人極致陽剛的美,岳繁京還是愛看。
而且她也不喜歡輸,更不願意承認自己醉了酒。
在李威的語聲里煞有介事的點著腦袋,把鵝黃綾枕拖過來斜倚著,底氣在笑眯眯里表露:「殿下請說,說錯要罰。」
她動著身子,就把雪白裡衣內的身子露出一截,綉被也只到胸前。
李威斜身在床沿上坐下,往上扶一扶綉被,夫妻在這樣的動作里笑眉笑眼的對上,不怎麼樣的就膠著如泥,兩個人情投意合的互相注視著,岳繁京悄悄的開個小差。
自己喝醉這事情可以過去了吧,她這樣想著,就見到李威扳起手指頭。
「昨晚是誰喝到回房唱上一段?」
岳繁京輕咬嘴唇懊惱,早知道自己剛才就不必送他眼波,不過這要怪殿下的眼波太誘人,總是閃動真誠的光芒,害得她總是想對著他多注目一時。
她嘟囔道:「誰喝醉了,誰又是唱上一段的那個?」
忽然有了主意,笑容重新出來:「殿下如果說的明白呢,我就放過你,如果說不明白呢,這個......嘛......」
她拖長了嗓音,情意盎然的又和李威對上眼波,兩個人又膠著住,向著對方笑的含情脈脈,李威俯下身子親親那白裡透紅的面頰,忽然後悔自己穿早了衣裳。
夫妻一大早的這個本就曖昧的游泳就更加的變腔走調,李威向著岳繁京的耳邊呢喃:「當年我到幽塞的時候,就發現民謠優美,後來多次想到你而想到它,沒有想到玉人在懷,民謠重聽,昨兒晚上啊,我頗覺得三生有幸。」
岳繁京享受著耳邊的舒適感,笑盈盈的打趣:「確定聽到的不是過年熱鬧,京里的民謠我也愛聽。」
一句哼唱從耳邊出來。
岳繁京笑得在枕頭彎腰,眼波如水般流過:「請看證據,昨兒是殿下喝多,殿下唱了一段幽塞的民謠,唱的真不錯,我給一兩的賞錢,」
她作勢鼓掌,又往床里尋香荷包,翻找裡面有沒有一兩的碎銀錢。
等到她把香荷包里的乾花和半截半截的檀香沉香翻個底朝天,再看李威,面對外人時稱得上威嚴的眼神里似笑非笑,彷彿帶著一段幽怨,把他的硬漢風範打下來不少。
岳繁京忍住笑,把荷包給他看:「對不住了,今兒沒錢,讓你總想拿我的錯兒,沒錢給也合情理。」
「沒錢給?」李威慢騰騰。
「沒的給。」岳繁京肅然的回答。
李威板起臉,再扳起一根手指頭:「昨晚是誰喝到回房就說胡話......我可全聽著呢,每一個字也不會忘記。」
輕輕勾起的嘴角破壞他強裝的威嚴,數年的夫妻情意如何彼此心知,不用講也在心裡,不用說也在腦中,可是繁京的醉話細論,每一個字都讓李威欣喜。
他微點著腳尖,彷彿再次渲染上昨晚的相守之中。
不但李威在回憶,岳繁京的腦海里也同時一幅幅畫面出來,她想得起來這事兒是她做的,在沒有回憶起內容以前,先笑嘻嘻地道:「怎麼能是胡話呢,也許是實話吧。」
她依稀記得自己為民請命來著,懇請殿下最好不要打仗,幽塞的姑娘並不怕打仗,可是深受戰亂之苦也在骨子裡。
除去這些她應該還說了一些什麼,不過既然有幾句實話在裡面,其它的話一概包涵進來。
「實話。」岳繁京一口咬定,滿嘴銀牙接近發出格吱一聲,嫣紅的面容都彷彿用上力氣,扯的嘴角輕輕抿出一條直線,像是再次宣告,她雖然也有醉話,可整個兒來說可以稱為大實話。
北風從窗戶下面呼呼的刮過,可房裡的溫度卻無端的升高,岳繁京有些心跳有些氣喘,香蔥般的手指也不知道哪裡放,隨意的抓搔著綉被上的團花瑞獸。
「繁京。」
李威目光炯炯,嗓音比水還要柔:「你確實昨晚說的是實話?」
「嗯......」開弓沒有回頭箭,出言也無法改口,岳繁京哼嘰的拖延一下,還是毫不猶豫的點動腦袋。
再次道:「實話。」
李威笑了,那種流動著愛意的笑容在夫妻之間並不陌生,可放在這種時候再次讓岳繁京難以抓搔,她眩惑的看李威,也沒有尋找到答案。
她的眼光里過於執著,李威覺得話題不再進行下去為好,他一個人的時候並不妨礙繼續美妙的感覺。
李威拍拍她腦袋:「放過你,你是再睡還是起來?」
「再睡。」岳繁京的直覺一個人呆會兒很重要。
李威扶著她睡下來,笑意盎然的古怪眼光拂的岳繁京面容熱騰不減,等到李威剛出去,就勾動手指讓一旁侍立的銀鎖上前,銀鎖抱著她的一件石榴紅大襖子,一件蔥黃藕白的夾衣裳,見到叫自己就走到床前
糊塗地道:「不睡了嗎?」
「昨天我說了什麼?」
銀鎖輕輕地笑:「都是殿下愛聽的話。」
岳繁京茫然:「什麼是殿下愛聽的話?」
「就是......」銀鎖難以學話。
王妃昨夜說殿下怎麼好,當年在幽塞見到他時,就覺得他氣宇不是一般人.....類似的話說了一大堆,哄得殿下開開心心,親手侍候她一整晚。
岳繁京覺得自己明白了,丫頭那表情雖沒有字,卻字字都帶刻痕,她清清嗓子:「知道了,你出去,我再睡會。」
銀鎖轉過身,紅雲唰唰的飛上岳繁京面容。
都說酒醉以後是後悔的,正是岳繁京此時心情,特別是早飯時她的頭腦逐漸清晰,有幾句話浮上腦海,害得岳繁京差點把舌頭當小菜就著吃下。
他們是一對恩愛夫妻,岳良菊雖然很想和岳繁京親近,也牢記一些時候從不主動打擾。
比如早晨,也許殿下出門晚,也許殿下晚出門耽誤於糾纏,而現在還在過年裡,岳繁京不出門,岳良菊不會主動尋找。
往日的這個時辰,岳繁京也早就出門去,可是今天她猶豫在綉著百子嬉戲的錦榻上,抱膝坐片刻,又垂頭坐片刻,驅不走怯怯的心情。
她努力保持著的王妃形象完全崩塌了吧?
並不在乎誰會笑自己,在這樣的家族裡自然是岳繁京最大,而她雖有婆婆又不住在一起,面子上的約束都不存在;她只是擔心姑姑也好,愛京也好,也許認為自己這個王妃當的草包。
一次醉酒就引出雲飛霧縈般的繁多心思,是人的思緒本就無邊無際。
直到門帘打開,銀鎖用一種悄悄的步姿走出來,這種肢體的信號岳繁京一看就明白,她畢竟是位王妃,凜然的坐直了,等著也許是好消息,也許是壞消息。
回京本是過年,現在變成過「陰謀」。
「貴妃娘娘讓太子妃進宮見她。」
母妃?
也要摻和?
岳繁京和太子妃約定的時候並沒有說到高貴妃,不過高貴妃絕對不是無事生有事的人,她能壓得住六宮到現在,一般是有事變無事,除非娘娘自己挑事。
隱隱的能感覺到事態的嚴重化不知終端,岳繁京顧不上她是在房裡躲羞的人,吩咐銀鎖:「取我外衣,我去見殿下。」
她知道李威現在書房裡面。
走出這一間的房門,外面是大大的一間房,如果岳繁京不躲在房裡吃早飯的話,她應該會在這裡用早飯,這裡不是飯廳,可冬天寒冷沒必要多走路。
如果她不躲在房裡懊惱的話,半個時辰以前就會在這裡和岳良菊、奶娘、丫頭們相聚,這是過年,岳繁京有足夠的理由不出門,家事也會拿到這裡來論。
現在岳良菊、岳愛京都在,小孩子耳朵尖,辛小龍第一個抬頭,穿得像個大紅包兒的他響亮的道:「王妃姐姐出來了,她總算醒酒了。」
孩子嘴裡的話代表著大人剛才在說的話,岳繁京騰的又要紅了面容,好在幽塞的姑娘跑的都快,岳良菊、岳愛京已經走來拉住她的手,你一句我一句的彷彿賽大戲。
「繁京,以後別再喝那麼多的酒,」
「大姐,聽說你和殿下回房后又喝了一回,真是會玩。」
「這就難怪,我看著你離開的時候好好的,話不多,腳步也正,」
「大姐,幾時和我醉一回呢,」
岳繁京的神情忽然就燦爛,容光煥發一層層的出來,笑靨一如平時的端莊親切:「知道了。」
她往書房裡去,腳步也恢復自信,既然醉話的範圍縮小到只有殿下才知道,而殿下.....嗯,很好打發。
雪地永遠的清冷永遠的令人頭腦清醒,反正岳繁京認為自己恢復鎮靜、理智等她所有的優點,匆匆而行里還顧得上觀賞周圍的梅花,可見她是真的從慌亂里重新從容。
一位如日中天的殿下門庭從不缺少車水馬龍,岳繁京上午擁有悠閑,因為李威怕她需要休息,為她擋了一天,他自己不休息,望著書房正門川流不息的人,岳繁京知趣的從後門進來。
李威正在談笑風生,早在幾年以前,他剛大婚過的幾個月里,別人都認為英王殿下倒透了霉,他娶了一位邊城小官家的姑娘,對他的前程毫無助力,而且還把後腿拖到沙漠里。
可是太子殿下和高貴妃娘娘的大力支持,讓一些人選擇暫時的觀望,英王殿下一直有能幹的名聲,說不定他能翻身打贏這仗。
誰也沒有想到英王翻身的這麼漂亮,荒丘是個歷史遺留困難的地方,他去了,荒丘迅速的得到發展。
窮城以窮為名,可以想像得到那裡的整體生活有多差,可是英王去了,窮城改名為礦山城。
最扎眼的就是在英王之前,是三殿下李陵管轄那裡,結果除去李陵襯托出英王的名聲以外,也讓英王麾下的官員及清客們揚眉吐氣。
有些人常年在京里的英王府侍候,沒有機會面對英王說笑一回,這個年顯然讓他們另有滋味,而過年又是個安然呆在家裡說笑的日子,十幾位清客和小官員插科打諢里,大家哈哈的聲音撞擊著房頂。
平安湊到李威耳邊:「王妃到了。」
李威點一點頭,起來道:「我失陪一下,你們自便,」又讓小廝們把過年的好吃喝再搬些來,他拐過一架猛虎下山的屏風,來到書房後院里,他的一間臨時休息住處,岳繁京就在這裡。
光從他的身後出來,李威如天神般披著風雪進門,看上去好生的威風過人,岳繁京也油然的回到仰慕殿下的心情,下一刻,銀鎖退出,平安退出,李威忽然嘴角一勾,顯然是一個沒有忍住的笑容。
他看到她就想笑,為她昨夜那由衷於真心的言語。
岳繁京這個氣,論起來她就吃醉這一回,而殿下呢…..找上半天,貌似殿下吃醉到說胡話的時候不是很多,反正她這會兒什麼也想不到,只有她自己的窘迫浮上心頭,又上眉頭。
板起臉:「殿下,母妃要見太子妃殿下,您知道嗎?」
李威還真不是誠心的,這不是過年嗎?不是吃年酒,就是吃年酒,他自以為的在解妻子心懷:「也許沒有什麼,不過是吃幾杯酒罷了。」
一旁的几上擺放著兩個玉瓶,其中一個插著雞毛撣子等物,岳繁京聽完這句以後,抽出撣子就直奔李威而去,分明夫妻只有三步遠,幽塞的姑娘也拿出千軍萬馬之勢。
李威大笑一聲,一側身子讓開來,再問道:「還有話沒有?」
「只有一件,就是咱們好好的算賬,昨兒晚上回房我又吃酒,是不是你有意而為之?」
岳繁京換個方向,拎著個撣子又席捲著氣勢而來。
她並不是真的打,只是呢…..演繹下什麼叫惱羞成怒。
李威一聽沒有正經事情,一撩衣角幾大步就離了這房,在門外穩重而行,回身一瞥里的笑,滿滿的愉悅了他自己,並且成功的讓岳繁京面沉如水,粉面含羞。